第三章:門道
我連夜坐動車到瑞麗,下車之後直奔姐告,找到了我爸跳樓的那家賭石店。
這家賭石店確實豪華,其他的店頂多兩三層高,而這家店足足五層樓高,接近二十米的高度,從上面跳下來,運氣好的話死不了,但我爸就是死了。
我至今不願意相信我爸是想不開跳樓的……
雖然有五層樓高,但只有第一層和第二層有賣石頭,第二層還是會員專區。
我攥了攥兜里的錢,一頭扎進了原石區。
賭石分原石和成品。
原石就是毛料,未經過任何加工的石頭。
而成品就是已經動過的石頭,或切或磨或擦,往往能在表面看到色,水,種等。
同樣大小的石頭,成品註定比原石貴。
我不去看成品,一是因為我買不起,二是我爸說買成品的人都是門外漢,算不得賭石。
還有我爸說成品非常容易造假,容易遇上“鬼料”。
但這並不是說原石就沒有造假的,我爸的筆記里提到過他看到過一個接近一噸重的原石造假,切開裏面全是人造綠……
想要賭石,首先要學會選“場口”。
場口就是開採原石的具體地名,坑口,不同的場口石頭的質量,外觀都有明顯差別,裏頭藏玉的概率也不同。
世界上有十大名坑,例如木亂干新廠,開採最早的帕崗坑,石頭顏色鮮明的灰卡場口等等。
賭石的行話“不識場口,不玩賭貨。”就是這個意思。
會選場口之後,賭石的成功性就高了許多,但光憑推斷場口是遠遠不夠的,只會憑場口選石頭,那還是憑運氣。
我怎麼可能相信我的運氣,這些年我家發生的事情讓我很難將自己的運氣稱之為好……
賭石是一件風險極高的事情,我爸筆記里說,他估計現在市面上的石頭,二十塊能見到一個綠就很不錯了,大部分都是廢料。
我時刻謹記着我爸的話,小心小心再小心。
我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最終,我挑中一塊橢圓形巴掌大暗紅色的石頭,偏小,我掂量了一下,應該不到三斤的樣子。
很明顯,這塊石頭就是來自名坑木亂干,水足底贊,一般木亂乾的石頭都是暗紅加紫的搭配,但這塊是純暗紅的,皮非常薄。
唯一的缺陷是石頭上裂紋有點多。
表面的裂紋容易走進石頭裏,成為綹裂。
綹裂就是翡翠裂開了,對翡翠的價值影響極大,對一塊好翡翠而言,綹裂的出現絕對是致命的。
但這種石頭其實並不罕見,不說隨處可見也是很普遍的一種,可賭性只能說是一般。
除了色和皮之後,我看上的是這塊石頭的霧和莽帶。
霧是指翡翠的皮和翡翠內部經過半氧化微風化形成的硬玉,其實也是翡翠,是從殼到肉的一個過渡帶。
霧分白、黃、紅、灰、黑等色。
白霧說明這塊石頭內雜質少,“地”乾淨,也說明“種”老,極大地增加了可賭性,有白霧的石頭,是非常受歡迎的。
若霧是黃色的,經過化學反應,會導致石頭裏的翡翠從綠色往藍色走,價值有可能漲也可能跌,具體要看情況。
紅和黑就是一個比一個爛,石頭裏面就算有翡翠,都要被這兩種顏色的霧吃完,行話稱“霧蓋綠”。
而我選的這塊石頭,底下就有黑霧。
我感嘆了一聲,黑色啊,到哪都是不吉利的,但我卻指望這黑霧給我帶來綠色……
我很有把握,原因在於石頭上成片的“蟒帶”。
“蟒帶”也叫“索”,是在翡翠毛料表面上出現的,由沙粒排列而成的,一條甚至一片纏繞大半個石頭的形態,因為像蟒蛇或繩索而得名。
蟒帶的形態、顏色、走向、傾向,是判斷翠料顏色變化的重要標誌。
成色好的蟒帶主要有白蟒、帶蟒和絲狀、點狀或條狀蟒等,而如果蟒帶中綠黑相伴,則可能出現癬加綠的情況,石頭裏的翡翠都被癬給吃掉。
很不湊巧,我這塊石頭的蟒帶還是成片的黑色。
黑色的蟒帶加上黑色的霧,可以說我選的這塊石頭觸了“鬼料”的所有霉頭。
但我爸的研究說,就是這樣的石頭,裏面必然出色,我爸不是沒有根據的,他筆記里說極其這些條件的石頭,就沒有見過黑的,裏頭起碼出一個色。
我選擇相信我爸。
我拿着石頭去結賬,稱了一下,居然有三斤出頭,一斤350,花了我1050塊。
付完了錢,我身上只剩下三十塊錢了……
我暗罵了一句,媽的,賭輸了我連回都回不去了!
接着我去排隊等切石頭,店裏生意很火爆,排隊切石頭的人很多,有專業賭石的,也有很多遊客。
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石粉的味道,我咳嗽了兩聲,石粉吸進肺里跟第一次抽煙的感覺很像。
但我現在卻並不討厭,反而覺得很香,很像是錢的味道……
這時,我聽到旁邊有個人在大喊,“出!出!出!”
我和其他人一樣,不禁側目。
那是一個油頭垢面的消瘦中年男人,雖然衣服陳舊破爛,但依稀能看得出來是價值不菲的名牌貨。
師傅正在幫他切石頭,那是一個臉盆大的石頭,看皮殼應該是南齊的料子,我初步估計得要五六十萬。
這料子松花太盛,長到石頭裏,我判斷應該出不了貨,有翡翠也是髒的,值不了錢。
果然,石頭一分為二飛,師傅拿水沖了一遍,拋光,咬着煙說,“蒙頭了,裏面什麼都沒有。”
那男人獃獃地看着石頭,大叫着不可能,情緒極其激動。
眾人都見怪不怪了。
隨後店裏的安保人員就過來了,要把他趕出去,防止男人尋死在店裏。
尋死他們不管,但老闆都不願意讓人死在自己店裏,不僅要被警察盤問,影響生意,還晦氣,影響出綠的概率。
然而來不及了,男人竟然掙脫了束縛,一頭撞向那切成兩半的石頭,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死了。
眾人這下才慌了,跑了許多遊客,我看得也是觸目驚心,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為賭石死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我爸……
我站在一個角落,哆哆嗦嗦地抱着手裏的石頭,那人的死反而堅定了我賭石的決心,一刀窮一刀富的那命運,是由自己爭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