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次是真的死了
片片烏雲凝結在空中。
一輪圓月，艱難的撕開敗絮一般的雲朵。
慘白的月色，頓時灑落在小山村的溝溝畔畔，拍打在樹梢上的枝枝丫丫。
碎成一地水銀。
“叮，叮叮，叮——“
銅罄清脆悠揚，讓人心裏莫名的有一種安定感。
“咣一—”
非常有節奏感的敲罄聲中，忽然夾雜進來一聲銅鑼炸響！
鑼聲來的猛烈而唐突，那驚雷似的聲響，不禁讓在場之人心驚肉跳！
燭光搖弋，白幡飄搖，陰陰森森。
一具黑漆棺材旁。
端坐着一名七星觀老道。
老道下首，還有兩位年輕一點的道士。
仨道人一同在錢財主家主持道場。
“幡懸寶號，普利無邊。
諸神衛護，天罪消愆。
經完幡落，雲旆回天。
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玄清老道誦讀這《寶幡咒》，已經是程式化了，哪還需要照本宣科?
嘴裏念着經，玄清老道一雙三角眼卻四下亂盯：
嗯，這個小娘子不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吶..嘖嘖嘖，那小巧精緻的鼻子，
那長長的睫毛……嘿，這是吃啥了大補之物?
怎地長的這麼突兀?
了不得，挺了不得！
咦？
那邊那個小娘皮.….
一身孝，果然俏！
蓮荷花骨朵兒也似的，嫩、清、純、鮮..
“呲溜.....”
玄清用袍袖擦了擦嘴角的涎水。
哎，可惜，沾染不上啊！
唉～
惜乎哉，實乃憾事也。
吳府大門口，懸挂着兩盞白燈籠。
忽然！
幾滴鮮血一樣的水滴～
從燈籠頂部暈染開來，慢慢擴散，使得整個白燈籠，正逐漸變成腥紅...
但院內眾人，卻毫無察覺。
“師尊，棺材裏面有響動。”
敲罄那位年輕道長，悄悄湊近玄清老道低聲道：“弟子聽見裏面有抓撓的聲音...”
玄清眼睛依舊在亂瞟。
頭也不回地道：“讓他撓去唄，貧道心裏還痒痒的，想找人撓撓……啥?”
“狗東西，你還不趕緊跳上去，壓住棺材板?”
玄清老道總算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低聲吩咐徒弟道：“你扮作是做法事的步驟，趕緊去壓住棺材板！偷偷帖上一張‘千鈞鎮祟符’，莫讓主家親屬看出來，更別讓那兩禿驢起疑心。”
玄清道士一邊說，一邊瞟了一眼遠處。
那裏有一老一少倆和尚。
孟浪正在做着各種準備，一旦道士的道場結束，便該四十戒和尚上前，接手作法事了。
年輕道士又問道：“可…師傅，萬一是死者回陽了呢？”
有些時候，死者假死過去，呼吸、脈搏、心跳全無，被誤以為真的逝世了。
過得一兩日，死者又迴轉過來的事情，也是有的。
這就稱之為‘回陽’。
這也是逝者死後，需停棺幾日的原因所在。
“回陽與我何干？”
玄清老道三角眼一瞪：“貧道只管送他上路，管死不管生，拿此法事賞金就好，回陽醫治的診金，可得落入大夫手裏了！”
年輕道士聞言，一面繼續擊罄，一面慢慢悠悠挪步。
到了棺材前，年輕道士在幡布掩護之下，繞到棺材一側。
覷見眾家屬正低頭叩拜，一個箭步躥上條凳，便跨坐在棺材板上面！
年輕道士趁着擊罄的間隔，自懷中掏出來一張符紙，朝符紙上吐了一口唾沫。
‘啪’地貼在棺材板上。
棺材裏，頓時安靜下來...
年輕道士慢慢回到道場之中……
“砰砰砰！”
棺材裏突然傳出陣陣敲擊之聲！
這次動靜不小。
連跪拜在棺材前方的一幹家屬們，都聽見了響動！
“道，道長。”
家主錢財主大驚失色，指着棺材磕磕巴巴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無量壽佛，錢善信但且放心，不過是亡靈出竅罷了。以便亡靈，跟隨黑白無常上路而已。”
玄清老道沉聲道：“有本尊在，無妨無妨，一切盡在本尊掌控之中，錢善信還是跪下罷。”
錢財主戰戰兢兢，心中有所懷疑。
但終究還是依言跪下。
低頭不語。
“吱嘎——嗬嗬嗬！”
棺材板緩緩移動！
一陣喉嚨里被濃痰堵塞，但又拚命想發出聲音的嘶啞聲響，從棺材裏傳出來！
“道、道長！”
這下子。
錢財主徹底坐不住了！
噌地起身，踮起腳朝棺材那邊張望：“是不是家父回魂了？”
與此同時。
遠處的孟浪，停止了手頭上的瑣碎事情。
低聲問旁邊的四十戒和尚：“大師，你可聞見了腐爛氣息？”
“阿彌陀佛，那是菜油燈盞，與牛油蠟燭的味道。”
胖胖墩墩的四十戒和尚，低聲應道：“對於凡夫來說，那是腐爛的死亡氣息，而對於你我出家之人來說，這是法財的味道啊！”
“大師，我不是出家人。”
“我依舊還是俗家子孟浪，只不過被你剃成了光頭，扮作大師你的的徒兒，方便和大師你一起出來賺取法財而已。”
孟浪出言更正道：“等我替大師賺夠了一千兩銀子，我便是自由身了。”
“是與不是和尚，又有什麼關係呢？”
四十戒和尚盤坐於地，穩如老狗：“都是‘相’而已，你是誰？你是否真是你？你……”
“大師，你有沒有感覺到地底下，有動靜？”
孟浪打斷了四十戒和尚的話。
經過多日的相處，孟浪如今已經對四十戒和尚有所了解。
他一旦東拉西扯起來，能從月亮上的嫦娥，扯到京城‘快刀劉’的閹割技術。
“地下有九泉，有地府十殿閻羅，有萬千鬼卒……”
“不好！”
孟浪低聲驚呼：“詐屍了！”
遠處。
棺材板正在徐徐挪開！
一顆白髮蒼蒼的頭顱，緩緩從棺材裏鑽了出來！
“嗬～！”
從棺材裏鑽出來的老頭，那蒼白乾癟的臉上，毫無半分血色！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更是映耀出一種詭異的白暈！
“啊——”
幾名女眷，齊齊發出凄厲的驚呼！
這尖利無比的驚呼，倒是將那棺材裏的老頭，給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爹～你、你？”
錢財主麻着膽，雙股戰戰地上前幾步：“你、你這、這是？”
“錢善信速速退後！”
玄清老道眼中光芒大盛！
疾言厲色道：“他已經不是你爹，此乃詐屍！”
言罷，玄清老道身形一閃！
倏忽之間，玄清已出現在老頭身旁，舉起手中擊罄用的銅棒。
“噗！”
玄清老道將銅棒狠狠地敲在老頭的半禿頭顱之上！
“嘭！”
老頭頭頂，頓時被開了瓢！
一絲絲泛着黑綠色的體液，自老頭傷口中緩緩流出...
“砰”地一聲，老頭跌倒回棺材之中！
“逝者已矣，去休去休，切莫回頭，無量壽佛！”
玄清老道冷冷的盯着棺材，沉聲道：“這下子，你該死的不能再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