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四 牡丹花下死64
皇后齊氏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手段不知凡幾,又豈是愚鈍之人!凡笙的話一針見血的撕開她一直想要隱藏的秘密,暴露了她所有軟肋,也讓她意識到,這些年為什麼那些人一直縱着她,為所欲為。
那是因為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有把柄,有野心好操縱的傀儡啊!
齊氏目光渙散,笑容發苦,最後微斂眼瞼,“是啊,他們不是愛本宮,而是一點一點將本宮推進無底深淵之中,然後看着本宮掙扎、痛苦,只為換取所謂的家族前程……”
凡笙渾身一震,一把接住皇后搖搖欲墜的身體,目光微變。
“原來是這樣!不止你一個人……想要報復皇帝的人不止你一個人!所以你只是其中一環,也是整個計劃中的一枚棋子,對不對?”
皇后冷笑,“你現在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計劃,早就開始了……”
“是利用當年元後生下的那個孩子……”凡笙緩緩向後退了一步,滿眼震驚,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明衍會出現第二人格,為什麼她在夢境中會看見血洗宮殿,滿殿大火,還有孩童稚嫩的聲音,那個孩子也是元后的孩子!
齊氏卻顯得比她還要激動和震驚,“你怎麼知道的?這個秘密……就算是衍兒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你會知道?難道,你這是她……不,不可能的!”
凡笙卻顧不上那些,“你們把太子爺弄到什麼地方去了!?太子根本不在東宮對不對!?不!太子在東宮!但那個人,那個人不是慕容明衍,而是當年那個孩子!你們想要李代桃僵,還是想要……”
“我們不會傷害太子的!畢竟衍兒也是長姐的孩子啊!只不過那個孩子性格倔強,這一切,他不一定能夠接受得了,為了不讓計劃出現紕漏,我早就秘密安排人手將他送走軟禁!”皇後站起身,目光悠遠的看向不遠處,冬日最後一抹暖陽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推移,全部湮沒在皇宮地勢最高的太極殿後。
她華貴的裙擺在偌大的慈安宮中輕輕搖曳,卻彷彿如同幽靈般會隨時消失,她看凡笙的眼神充滿掙扎,讓一旁候着的崔尚宮心頭髮緊。
崔尚宮手中握着染血的木棍,命運多舛的杜嬤嬤偏偏這個時候攪進宮廷紛爭中,不聰明的人終究會遭到命運的反噬,只是不知現在人是死是活?
凡笙現在可沒時間為對方擔心,因為她看到魚貫而入的宮人,正在動手將杜嬤嬤抬出去。那些宮人長相普通,動作也整齊劃一,卻給人說不出的違和,彷彿就像一個個沒有生命的機械人,若是叫她看來,更像是被什麼邪術控制了……
皇后這個時候根本沒有隱瞞凡笙,直接當著她的面取出密信,隨手就將咕咕叫的白鴿扔到凡笙腳邊。
崔尚宮遲疑了片刻,還是盡職盡責的提醒,“娘娘,我們要不要將此事稟告陛下?”
皇后似笑非笑地抬着手,隨意將密信扔進龕龍中,眼睜睜看着火苗一點點吞噬完整張紙。
“你想稟告什麼?”她抬起頭看着崔尚宮,目光中冰寒刺骨,聲音中更是彷彿淬了毒般!“本宮什麼都不知道!本宮身子乏了,早些安置了!”
“是,奴婢這就吩咐!”崔尚宮面部肌肉輕顫,但很快收拾情緒,彎下腰。
***
隆冬之夜,冷得猶如冰塊一般的季節,窗外是颳了一夜的北風,氣溫驟降,摟着懷中性感的尤物,感覺到她跳動的頸脈,和溫暖滑膩的身體,獻宗皇帝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不知道心裏想到些什麼,突然開口叫道:“來人!”
寬敞的寢殿內卻是一片死寂,只有冷風穿堂而過……
“都睡死了嗎?朕叫來人!”彷彿預感到了什麼,為了剋制內心的恐懼,獻宗皇帝的聲音拔高,幾乎瞬間破音。
咣啷!
他聽見殿門被強行推開的聲音,可是此時他的視線卻被重重帷幔遮擋,他拚命欠起身子想看究竟是誰進來了,冷不防聽見身邊女人發出嗬嗬掙扎的聲音,他低頭看去,只見方才柔若無骨,細膩猶如白瓷般的身體,瞬間變得千瘡百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紫紺斑紋,詭異的紋路在她身上蔓延開來,女人開始瘋狂抽搐起來,她拚命翻滾着,睜着那雙曾經楚楚可憐的眼睛,留着眼淚,無聲哀求着……
皇帝倉惶起身,幾乎不假思索的取下帷幔旁懸挂得寶劍,絲毫不論緣由,直接一劍結果了前一刻還在與之燕好,剛被封為梅常在的女人。
鮮血順着天子劍一點點滴落在皇帝的床榻上,蜿蜒流淌着。
啪啪啪——似乎有人在拍掌,伴隨着這個聲音,還有輥輪格楞格楞的轉動聲……
夾雜着雪粒子的穿堂風順着大開的寢殿大門,瘋狂湧入,帷幔被吹得亂飛,獻宗皇帝忽然感到喉頭一股甜腥用了上來,他捂着嘴感到無比恐懼,握緊手中的天子劍,以劍正心,就彷彿這樣能夠讓他的內心得到片刻安慰一般。
他艱難的圍着床邊疾走,嘴裏大聲喊道:“是誰?誰在裝神弄鬼!朕不懼!朕是真龍天子,神鬼不侵——”
車軲轆的聲音再一次由遠及近響起。
獻宗皇帝瞪大眼睛,手中的天子劍逕自指向對方。很快,他看見一個瘦削的身影,對方筆直的坐在輪椅上,雙手則扶在車輪兩側,緩慢、安詳的轉動着輪子,一點點朝他靠近。
獻宗皇帝一手舉着劍,一手滑稽的揉了揉眼睛,“是你!竟然是你……”對方手中赫然也握着一把寒光幽冷的利刃,然而就在他目光森森掃過皇帝的脖頸后,不由仰面大笑,甚至咣啷一聲扔掉手中的匕首。
“是你!越國舅……”
獻宗皇帝拚命張大着嘴,脖頸處青筋迸起,他渾身都在顫抖,在蕭瑟的冷風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他就像一跳被扔在砧板上的鯰魚,努力張大嘴巴,拚命呼吸着,帶着恐懼和卑微的期盼着活下去。
“皇帝陛下,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坤寧宮那場大火中,您親口說了,世上當再無寧越其人!小人現在就是平民百姓啊!哎呦,瞧我這記性,陛下是最看重規矩、禮法的,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能網開一面,區區在下又豈能例外……”
輪椅上,一身青衫的男子笑得毫無心理負擔,他還真是了解這個皇帝姐夫,這麼多年過去,他風流倜儻的本色竟然還沒變,都快要病死了,竟然還忍不住要找女人紓解情緒,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說什麼?你這是要弒君嗎!?”獻宗皇帝此時喉嚨里猶如風箱,呼哧呼哧不停喘着粗氣,他睜大眼睛看着這個瘋狂的男人,不知道對方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