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事罷回國

第三百七十七章:事罷回國

“庄……庄兄?”

在見到李郃的當日,惠施自然而然也看到了與李郃同桌喝酒的田讓與莊周,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不過再一想他就釋然了——莊周來見李郃,可不就是他寫的推薦信么!

然而他並沒有想到,莊周並沒有向李郃出示他那份推薦信。

再說李郃,惠施在少梁住了三年余,而且還是住在李郃治下的舊梁,李郃對他自然也不陌生,見到惠施便開玩笑似的招呼道:“喲,這不是惠相么?來來來,快快入席。”

“豈敢豈敢,梁城君莫要取笑在下了。”

惠施連忙表示謙遜,但心中卻十分受用,依言坐入席中。

李郃對惠施印象很好,聞言微微一笑,待惠施入席后便替他介紹道:“這位是你們宋國的墨家鉅子,田襄子……鉅子,這位也是宋人出身,即將在魏國出任相邦之位。”

“原來是田鉅子。”

惠施連忙向田讓行禮,而田禮亦微笑回禮,笑着稱讚道:“賢弟年紀輕輕便能出任魏相,果真是大才。”

別看他們二人相互吹捧,但其實都是賣李郃的面子,畢竟惠施也是大氏族出身,此前與宋墨沒有打過交道,而如今他即將成為魏相,更不可能會與宋墨有什麼交集,若非李郃,他二人幾乎不可能在同一張桌上喝酒。

而對於田讓來說也是如此,惠施即將貴為魏相又怎樣?於宋國何益?於宋國百姓何益?於他宋墨又有何益?

而就在雙方相互吹捧之際,李郃又抬手指向莊周,笑着說道:“這位……想必就更不陌生了,老莊。”

惠施目視着莊周,剛準備含笑點頭,忽然心中一愣:“老莊?”

“……”莊周神色古怪地看着惠施。

曾幾何時,他與惠施少年老成地用‘老惠’、‘老莊’相互稱呼,誰曾想惠施赴魏數年之後再見他時,卻改稱他為‘庄兄’,反而是身邊那位梁城君,雖然對方一開始也是稱呼他為先生,但在相處幾日過後,雙方卻相互喊起了‘老莊’、‘老李’。

莊周當然明白,這代表着這位梁城君更加機敏,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喜好,投他所好,但人家堂堂邑君不顧身份陪你這樣稱呼,這份氣度也是讓莊周十分佩服。

相比之下,惠施這位故友的氣量,就不如這位梁城君了。

惠施自然不知莊周心中所想,雖然他也很驚訝於李郃居然不顧身份喊莊周為老莊,但要他來喊,他如今卻是喊不出口了,最後還是循規蹈矩地喚了一聲庄兄。

這讓莊周有些失望,在他看來,這意味着惠施已經被外界的禮節所牢牢束縛住了,再也不是他自在逍遙的同伴了。

當然,對於摯友得償所願,莊周還是很高興的。

隨後,四人一邊喝酒,一邊聊起了商丘的事。

反正事情已經辦成了,惠施也不隱瞞,將他前赴商丘,代表魏王與新任宋公戴罕簽署盟約一事告訴了眾人:“……為答謝魏國相助驅逐昏君,商丘割讓定陶邑獻於魏國,而龐將軍麾下的魏軍,也會在一個月內撤離宋國。”

在這番話時,他的情緒是很高昂的,畢竟從他的立場看,魏國得到了富饒的定陶邑,又迫使宋國成為了魏國的臣國,而宋國也避免了亡國,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不得不說,以惠施的立場而言,他這麼想確實沒什麼問題,畢竟他雖然也是宋人,但卻是魏國日後的相邦,在他心中,魏國的利益要在宋國之前,但這話聽在田讓、莊周耳中,卻是十分刺耳。

割讓定陶,屈服於魏國,喪權辱國,這叫什麼皆大歡喜?

雖然二人也明白商丘是委曲求全、別無選擇,但即便如此,二人對新君戴罕的印象還是差了幾分。

相比之下,反而是李郃的態度更為中立。

不過他也明白,既然魏宋兩國停戰,那他也沒辦法再‘趁火打劫’占宋國的便宜了,除非那篡位的新宋公戴罕也是個昏君。

想到這裏,李郃笑着對田讓與莊周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沒必要繼續逗留宋國了,鉅子,老莊,不如我等就儘快前往少梁吧。”

“好。”田讓點點頭,旋即再次感慨地拱手對李郃道:“容在下再次感謝梁城君,若非梁城君,此番我宋國百姓定會遭遇一場浩劫。”

“鉅子繆贊了。”李郃笑着說道:“其實我來宋國,也是趁火打劫,鉅子不罵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哈。”田讓哈哈大笑。

他當然知道李郃說的‘趁火打劫’是指趁機拐帶他宋國的百姓,但他真的生不起半點怪罪之心。

眾所周知,天下各國中唯獨少梁的百姓最幸福,一個勞動力一年保底十二石糧食,旱澇保收,損失全由國家負擔,縱觀整個天下,哪個國家有這魄力?

唯有少梁,從六年前起,全國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一人餓死的例子,單這一點,就足以令各國羞愧。

而這也是田讓放心讓宋國百姓遷徙至少梁,甚至願意出面替少梁保證的原因。

從旁,莊周亦點了點頭:“這些年,我不止一次聽說過少梁之名,去看看也無妨。”

聽到這話,惠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位摯友要去少梁?

這是好事啊!

惠施立刻反應過來。

他知道莊周的才能,生怕莊周搶了他如今在魏國的地位,倘若莊周去了少梁,在少梁仕了官,那他豈不是就不用擔心了么?

更何況以莊周的才能,接替東梁君擔任少梁相邦一職綽綽有餘,皆是他是魏國相邦,他的摯友莊周是少梁的相邦,憑藉二人多年的交情,誰能離間魏梁兩國的關係?

什麼?旁邊這位梁城君?拜託,這位可是梁姬的夫婿,少梁最是能征善戰的猛將,怎麼想都知道不可能真的有工夫擔任相位,最多掛個名。

想到這裏,惠施激動地將他從來不敢告訴魏王與瑕陽君的心裏話告訴了李郃:“梁城君,就如我在那封推薦信中所言,我這位故友,才能十倍勝我……”

“什麼推薦信?”

“咦?”惠施面色一滯,轉頭看向莊周,疑惑問道:“庄兄未曾將我寫的推薦信交給梁城君么?”

“啊……忘了。”莊周隨口說道。

說起惠施那份推薦信,他來見李郃的首日是有帶的,不過第二日就給他丟到家中的箱子去了。

看了一眼風輕雲淡的莊周,李郃微微一笑,沒有拆穿。

從莊周寧可當日在驛館外擊盆而歌吸引他的注意力,也不肯拿出惠施的推薦信,足可見這也是一位心氣極高的人物——當然,就算沒有這件事,李郃在這段時間與莊周的相處中也逐漸感覺到了。

似這等視功名利祿如糞土的人物,只能投其所好,在合適的時機讓對方因欠下天大的人情而無法拒絕,否則什麼招數都不管用。

正處於激動的惠施並沒有在意莊周的神色,聞言信誓旦旦地對李郃說道:“梁城君,在下願意以身家性命作保,我這位故友,胸有經天緯地之才……”

見惠施直將莊周吹得獨一無二,李郃心中微動,轉頭瞥向莊周,卻見莊周面色逐漸黑了下來。

他連忙對莊周說道:“老莊,你放心,我邀你前去少梁,絕非強迫你出仕,到時候你可以做如何你感興趣的事。”

聽到這話,莊周這才面色稍霽,相反,惠施則是一臉着急。

當日,李郃派了兩名隨行的少梁奇兵與莊周通行,助他回家收拾東西,莊周帶着二人回到了他的家。

他的妻子鍾離氏好奇詢問:“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

莊周難得有點支吾地說道:“你知道我這幾日與人喝酒,那人請我去少梁做客。”

鍾離氏也是一位聰慧的女子,見素來逍遙豁達的丈夫支支吾吾,心中便猜到了幾分:莫不是有人請她夫君出仕,而她夫君答應了?

事實上也沒差,唯一的區別僅在於莊周並非答應了,而是實在不好拒絕罷了,畢竟對方把事關整個少梁興衰的秘密都告訴了他,他還怎麼拒絕?

“妾身也去么?”鍾離氏試探道。

“去吧……”莊周看了眼妻子懷中的兒子,支吾道:“都去。……可能要住些時日……”

鍾離氏聽罷心下更為篤定,高興地收拾起東西。

知曉丈夫秉性的她,從不後悔粗茶淡飯的生活,但心底也希望丈夫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施展才華與本領的地方,就像丈夫的摯友惠施,人家可快要當要上魏國的相邦了。

鍾離氏心疼丈夫,又怎麼可能不着急呢?

待收拾完東西,將衣服被褥什麼的裝上拉車,那兩名少梁奇兵當即上前接手。

“漆園那邊有什麼要收拾的嗎?”鍾離氏問丈夫道。

莊周搖了搖頭。

藏在漆園草廬內的酒這幾日他與李郃早就喝完了,還有什麼值得他記掛的?

事實上,自那日回到草廬后,他就預感到會有今日,早就將那間草廬內的書籍、筆記都帶回了家中。

“咔嚓。”

看着妻子用鎖鎖上家門,莊周打量着夫婦二人居住多年的這間草屋,心中感慨萬千。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搬家,搬離這間在他看來住得頗為舒心舒適的草屋,但如今這一別……

再回來估計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尤其是他那位好友在那位梁城君面前大肆吹噓他才能的情況下。

四月,宋司城戴罕罷宋公,自領宋君之位,隨即以割讓定陶邑作為代價,換取魏國停戰,魏宋兩國因此罷戰,宋國成為魏國的臣國。

就在龐涓率領麾下魏軍徐徐撤離宋境之際,李郃帶着田讓等宋墨以及莊周一家,還有病重的禽子,與蒙氏、樂氏、武氏等無數投奔少梁的宋國百姓、氏族一同,徐徐返回少梁。

魏國全境放行,秋毫不犯。

五月,魏國派龐涓率軍助韓國攻楚方城,韓魏伐楚正式開啟。

繼魏國之後,韓國也即將迎來高峰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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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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