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陳尚書抄家入獄,田娘娘病急難治
兵部尚書陳新甲在“奉旨回話”的奏疏中,絲毫不見他引罪自責的內容,與之相反的是幾乎整篇都是他的辯解之言。
陳新甲在奏疏中,先是把他接任兵部尚書這兩年裏朝廷內外交困的情勢做了一番陳述,然後話鋒一轉,便開始說到此番委派兵部職方司郎中馬紹愉出關與建奴議和,完全是奉旨而為。
雖然他在奏疏中也言明說皇上實是英明之主,與建奴議和完全是為著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如此云云……
他更是在奏疏中明確說到“與建奴議和這個事對於當下來講無疑是對的,是一個難得的良機,惟如此方可合兵擊賊,安內御外。但因恐朝中有人對此大肆張揚抨擊,所以才要命他秘密而行,原本打算在事成之後,再行舉朝宣佈。”
而如今此事既然已經張揚開來,也不妨就此向朝臣們說明此中原委“今日救國之計,不議和不能對外,也不能安內,舍此別無良策矣!”
…………
乾清宮內猛地傳出“砰”地一聲脆響……
一隻十分精緻的琉璃盞登時便碎裂開來,晶瑩剔透的細小碎片散落了一地,從窗欞外射入的晚霞餘暉照在這些細小碎片上,映出一片晶瑩光斑有如點點星彩般,格外耀眼。
“該……真是該殺!”
崇禎皇帝一拳重重鎚在陳新甲的奏疏上,他滿臉都是憤怒的神情,甚至面目都已經有些猙獰起來,眼中也閃現出一股殺氣……
儘管他也知道陳新甲在回奏中,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但把這一切在奏疏中公諸與眾,且還敢說出“奉旨議和”這四個字來,便等同於觸動了崇禎皇帝的逆鱗!
“不可饒恕……萬萬不可饒恕!”
陳新甲回奏中的那些話語就如同活了一般,在崇禎皇帝的眼前不住飄動,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忘記,是你下旨與奴議和,是你……是你……都是你!
怒不可遏的崇禎皇帝在乾清宮內走來走去,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一個善法來解決此事,不由得越想越氣。
片刻后,他突然頓住了腳步,愣了一會兒神后,便即快步回到御案前重新坐下,立即手書了一封上喻,下詔將陳新甲立刻逮捕下獄,交由刑部從速從嚴議罪論處!
大明兵部尚書陳新甲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錦衣衛緹騎逮拿入獄,可他的屁股還沒焐熱,就又被稀里糊塗地轉到了刑部大獄之中看押。
而與此同時,刑部堂官們也在緊張地進行着一輪輪的審問和議罪!
…………
此刻,大明錦衣衛指揮使、都督同知駱養性,正在乾清宮內接受崇禎皇帝的親口諭旨。
他跪在地上神情略顯驚異地請示道:“陳新甲的家產盡數抄沒?”
“財物暫不要動,只查抄他家中留存的文書。尤其是從宮中出去的,務要片紙不留,一概抄沒。抄到以後,要立刻密封,連夜送進宮裏。倘有片紙留傳在外,或有人膽敢偷看一眼,定要從嚴懲治!”
駱養性聞言后不由心頭一緊,他擔心自己一旦查抄不全,又或將來有個風吹草動,皇上必會對他生出疑心,那時就將有後患無窮。
因此,他便叩首拜求崇禎皇帝命王德化與他一起前去辦這趟差事!
…………
當夜,還不到四更。
王德化和駱養性便將一口密封得十分嚴實的大箱子,一同送到了乾清宮。
崇禎皇帝看着眼前的大木箱,問道:“可全在這裏?”
王德化上前回道:“奴婢與駱養性找到的就這麼多,全部跪呈皇爺,片紙不敢遺漏。”
崇禎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今晚的事……絕不許聲張!”
王德化和駱養性立刻心領神會地輕聲答應,見皇上再沒有別的吩咐,他們也非常識趣地告退了。
在他們退下后,崇禎皇帝立刻斥退了宮內伺候的太監和宮娥,一個不留。
他從木箱中取出一個綢緞包裹,放在御案上輕輕打開,只見內里果然是一封封自己的親筆手諭,匆匆忙忙的看過一遍后,崇禎皇帝不禁感到一陣愧恨……
他愧的是,這些確確實實是他的手跡,也都是他的本意。
而恨的則是,陳新甲並沒有聽他的話,將這一道道密詔看后即毀,而是全部暗中私藏了下來。
“用心險惡……真是一個用心險惡的東西!”
崇禎皇帝在心裏惡狠狠地咒罵著陳新甲,他隨即又向外間叫了一聲:“魏清慧!”
魏清慧乃是乾清宮的總管女官,相當於乾清宮的管家婆一般存在,他久伴崇禎皇帝身邊伺候,也是深得其信任之人。
她聲而至,按照崇禎皇帝的吩咐拿了一個銅香爐,不過心中卻不大明白皇上的意思,遲疑着說道:“皇爺,這香爐里還有香,是我才添的。”
“去再拿一個來,朕有用處!”
魏清慧雖然仍不明其意,卻不敢違逆聖命,她趕快小跑着出去捧了一個香爐進來。
崇禎皇帝命他把香爐放到御案前面的地上,又抄起御案上的那一摞密詔遞給她,道:“你把這些燒掉,不許片紙留下。”
魏清慧不敢再問,她取來蠟燭全部密詔放進香爐內,就點起了火頭,並且小心翼翼地守在旁邊,不敢讓一片紙灰飛出香爐外。
青煙從香爐中不斷冒出,在乾清宮中縈繞幾圈后,又飛出窗欞外。
魏清慧一直等到香爐中不再有絲毫火光,也不再冒出青煙,只餘一些黑色灰燼時,她才請皇上看了一下,便把香爐送出乾清宮外。
這時乾清宮門外忽然有聲音奏道:“承乾宮掌事奴婢吳忠有事跪奏皇爺。”
崇禎皇帝揮了揮手,示意讓其進來說話。
很快一個身材略顯肥胖,長着一張圓乎乎胖臉的內監便進入了乾清宮,正是承乾宮田妃跟前掌事太監吳忠。
崇禎皇帝的語氣也溫柔了許多,顯得十分關切地問道:“吳忠,你此刻來見,可是田妃她……”
吳忠忙略帶哭腔地跪拜回奏:“啟奏皇爺,田娘娘今日病情不佳,奴婢不敢隱瞞,特來奏明皇爺。”
“如何不好?”
“今日病情十分沉重,看來有些不妙。”吳忠的話說得十分含蓄。
崇禎皇帝一聽此言,頓時臉色灰白一片,忙說道:“朕知道。朕馬上去承乾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