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試探
一個身穿鎧甲的魁梧大漢下馬將大雁撿起,轉身瞥見了河邊木桶里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完的鳥兒,輕咦一聲湊過去。
陳灝的心裏倏然緊張起來,木盆里的鳥兒剛好是明月用彈弓打下來的一隻,肚子上有果核打中的傷口,雖然用刀子開膛破肚遮掩了一些,但是難免這人看出一些端倪。
陸虎看着木盆里被塗抹的黃黃綠綠的鳥兒,又看了看一旁已經綳直的脊背,大氣都不敢喘息的小子,睜着一雙牛眼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緊張什麼?”
“我怕你搶我們的肉吃。”陳灝低聲說道,能清楚的聽到胸腔里的心跳聲,額頭上的汗水順着耳根緩緩滴落在地上。
他心裏真的有些怕了,生怕這人一個不順心拔刀將他們砍了。
軍匪軍匪,這個年代是軍又是匪。
更何況逃亡了那麼久,這種事情並不少見,人命如草芥般一文不值。
“這鳥是你用彈弓打的?”
陸虎伸手將陳灝腰間的彈弓搶過,拿在手裏摩挲着,微眯着的小眼睛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這裏是南安與北虞交界處,雖然北虞早已被攻陷,但是關東鎮是軍事要塞,這裏駐紮着一支彪悍的軍隊——鎮北軍。
以前只是遠遠的看到過,今日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即便陳灝兩世為人,也忍不住心中發寒。
“是用竹筐抓的,彈弓打不到!”陳灝的心跳漸漸的緩下來,強作鎮定的看着陸虎的眼睛。
“彩羽雀身影靈敏,速度奇快,你用這麼一個竹筐就能逮到?”陸虎驚訝,也是看到了樹下的還沒收起來的竹筐,以及用蘆草編織的繩子。
旁邊落了幾隻羽毛,像是鳥兒掙扎時落下的。
“幸運而已!”
陳灝話音未落,陸虎一個箭步走到他面前,接着手腕傳來一陣劇痛。
陸虎的手掌就像是一把鐵鉗子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陳灝用力咬緊牙關,痛的額頭上的青筋一條條的暴起,汗水順着臉頰向下。
“幾位軍爺,我們都是下河村的百姓,小孩子不懂事衝撞了軍爺,還請手下留情。”徐志遠上前一步,重重跪在地上,深深的叩了下去。
別看他是一個村長,在這些人面前真的什麼都不是。
這裏山高皇帝遠,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小子挺有個性!”陸虎鬆了手,笑呵呵的拍了拍,心道還真是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子,看來是他多慮了。
低頭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徐志遠,鐵鉗子似的大手一揮。
只聽徐志遠“啊”的一聲慘叫,整個身子都軟癱在地上。
這才知道,這大漢力大如牛,他一個大人都承受不住,陳灝居然能硬生生的扛下來。
“叫什麼叫,還沒有一個小孩子有骨氣!”
陸虎嫌棄的鬆開徐志遠的,軍隊裏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文弱書生,隨即提着大雁向那白衣少年走去。
如牛叫一樣洪亮的聲音傳來,
“沒有任何異常!”
“遇到一個有趣的小子,就是資質太差,不然我肯定把他帶部隊裏練練!”
“有幾分小聰明,但怎麼比得上公子的箭法無雙……”
陳灝低頭,看了看明月煞白的小臉,低聲安慰了一句,“別怕,有我在!”
左手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傳來一陣陣的劇痛,整個手臂都已經麻木。
陳灝並不覺得自己硬氣,只是明月在他身後,他不得不扛。
估計任誰也想不到,真正會功夫的人,會是他身後這個小小的丫頭。
陳灝抬頭便注意到,那白衣少年公子微眯着眼睛,目光一直審視着看着他,隱隱有些挑釁的意思。
陸虎恬噪的聲音一直都沒有停下來,他話里話外的欣賞毫不掩飾。
要知道他可是鎮北軍先鋒勇士,以天生神力聞名,即便是手底下的士兵,能在他手上撐下來的也不多。
一個沒有絲毫內力的少年,竟然硬生生的接下來了,着實讓他吃驚不已。
只見白衣少年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身後的士兵,
“先在這裏落腳歇息一會兒。”
關東地區位置險要,是重要的軍事大鎮,戰爭剛剛平息,依然有大量軍隊駐紮於此。
這幾人除那白衣少年外,都身穿鎧甲,不用猜也知道這白衣少年身份尊貴,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人。
這些人都是見過血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命喪當場。
還是新皇帝寬厚仁慈,特地下旨軍隊不能有任何擾民的行為。
這夥人在陳灝不遠處的一顆樹下生了火堆,熟練的將大雁開膛破肚,在火堆上烤了起來,應該是經常做這種事情。
“那些人是大人物,萬萬不能得罪。”徐志遠輕嘆了一口氣,隨即小聲叮囑道。
莫名的招惹了這些人,也是晦氣,紅腫的手臂估計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了。
這種事情,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了。
不然又能如何?
天空中落單的大雁在空中盤旋數周,久久不願離去,仰天長嘯,發出陣陣哀鳴,似乎知道伴侶已經死亡的事實。
身體極速飛行,一頭撞上了陳灝待的這顆樹上,腦漿迸裂,當場死亡,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陳灝的腳邊。
“又,又撞了一隻?”徐志遠結結巴巴的問。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
——鳥撞樹上了!
——自殺了!
之前還以為陳灝編故事沒有依據,現在直接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幕。
陳灝當做沒看見,淡定的繼續處理木桶里的鳥兒,用荷葉包裹,塗上黃泥巴,放在火堆里細細的烤。
“這鳥為什麼會撞樹?是不是這裏風水不好?”
徐志遠結結巴巴的問,看着陳灝在小丫頭的幫助下,一隻又一隻的泥團順利丟在火堆旁。
若不是陳灝腳邊的大雁還在冒着鮮血,他真不敢相信能遇到自己撞樹的鳥兒。
想起剛才陸虎的奚落,他還真不如一個孩子從容淡定。
隨即輕撫衣服上的褶皺,安靜坐在一旁的石頭上。
環境真的很容易改變一個人,徐志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言一行開始受眼前的少年影響。
似乎天大的事情都難不倒他,似乎這個少年說的都是對的,似乎每到絕境,這個少年都能給大家指出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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