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裏歡

暗裏歡

那日是姨娘的忌日,她早早準備好了要去廟裏拜拜,燒點衣服紙錢什麼的,還有自己抄的經書。季霈不大管后宅這些事,所以承歡只需要找王氏告個假。

本來要帶佛心一起,好巧不巧佛心感染了風寒,承歡便一個人出了門。這一趟算熟門熟路的行程,自從姨娘死了之後,每一年忌日的活動都在靈安寺辦的。所以承歡沒多想。她本來也不是金枝玉葉的人,自己找了師傅念了經,捐了香火錢。

哪知道在回來的路上會遇見汝南王世子曲蟠,那個人和傳聞中並無二致,甚至一模一樣。有些胖,眼裏透出不懷好意的精光,打量着承歡。

那天寺廟裏人很多,承歡在人群里擠着,是不小心撞到他的。當時承歡沒認出他來,只是直覺他的眼神讓自己不適,於是加快了步子,意欲離開是非之地。本以為走遠就安全了,哪知道並沒有。

承歡走到山下,有些累,出了層薄汗,拿帕子擦了汗,轉頭瞧見路邊上一個涼茶攤子。攤子生意挺好的,正好有人離開,承歡便戴上帷帽上前買了碗涼茶喝。

承歡後來無數次後悔,她就不該在那兒停留,也不該喝那碗茶。

承歡口乾舌燥的,一口氣把茶水都喝了,付了錢,便打算上馬車回去。角落裏的曲蟠見她把茶水都喝完了,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給手下的小廝使了個眼色。

主僕幾個便也起身,隔了些距離跟着承歡的馬車。那車上就承歡和一個車夫,可以說是約等於手無縛雞之力。

曲蟠騎了馬,領着小廝跟在車後頭,一開始不遠不近地跟着。這路上人來人往的這麼多,車夫也沒多想。

只是趕着趕着,馬忽然仰頭嘶鳴一聲,撂了蹶子,不肯再跑了。

承歡在車裏,被顛得有些頭暈,扶着車廂,不知道是不是中了暑,感覺頭有些昏。

車夫說:“四小姐,這馬好像出了些問題。”

承歡應了聲,才要掀開帘子,馬忽然又驚得撒腿就跑,拉着車也不知道跑向了何處。車夫怎麼拉都拉不住,這情況當然危險,承歡捂着心口,心慌心悸的。

她還想是不是姨娘在底下出了什麼事,要給她託夢呢。

正在危急之時,忽然有人騎馬出現,竟把那韁繩扯住了。承歡被甩得東倒西歪的,抓着車內的座椅,驚叫出聲。

她心跳得越快,待穩了穩心神,來下車來,意欲和恩人道謝。哪曉得不是恩,是禍事。

曲蟠一刀把車夫斬落在地,承歡嘴還張着,到嘴邊的話活生生咽了下去。她怎麼也沒想到,天子腳下,皇城周邊,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承歡惶恐地看着曲蟠,他不懷好意地沖她笑了笑,說了些渾話。承歡拔腿想跑,可腿全然沒力氣,頭也昏沉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中了招。

這人窮凶極惡,她當時只覺得自己凶多吉少。若是壞了名節,日後也難以在京城立足了。

但是身上的異樣越發嚴重起來,頭重腳輕的,四肢好無力。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曲蟠走近,把她扛進了馬車裏。

她的衣服被扯開,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涼嗖嗖的,手上想推拒但毫無力氣,只記得自己哭得很兇……

再然後,曲蟠忽然倒了下去。

是季乘雲出現了,季乘雲救了她。

記憶在這裏戛然而止。

再後來,接上來的記憶是自己回到了季家,回到了依蘭閣。

季乘雲告訴她,已經請大夫給她看過,沒什麼大礙,她昏迷了好幾天,終於醒了。承歡看了看自己周身,的確沒什麼異樣,加上那件事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面積實在大,她便選擇了相信季乘雲的話。

後來她在房裏待了五六日,才讓自己忘掉那件事。再之後,好像就真的忘了。

季乘雲對外宣稱她的馬車受了驚,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車夫不幸去世,而季承歡則受了驚嚇,和一些皮外輕傷。

那幾日季乘雲每日都來看她,她是很依賴季乘雲的,幾乎每日都要問他一遍,自己是真的沒事嗎?

季乘雲都是肯定答覆。

季乘雲待她當然是像待親妹妹一樣的,她亦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他說的話,承歡自然相信。何況,她也極需要一個人堅定地告訴自己,她是真的沒事,真的安全了。

回憶起這些事,承歡仍然心有餘悸。她對那個汝南王世子感到本能地害怕,所以當聽見季霈說起這個人的時候,她覺得太噁心了。

這樣的人,竟然也要供着,好圖富貴。她連帶對季霈也感到噁心。

承歡把自己縮成被窩裏,說著又覺得噁心起來,不止噁心,還有些戰慄。她這輩子雖說不算多麼富貴安逸,可在汝南王世子之前,也沒經歷過什麼大的風浪,無非是內宅里一些不起眼的勾心鬥角,和女人之間的排擠閑話罷了。所以曲蟠這件事,讓她這兩個月時不時做噩夢。

若非佛心提起,她斷然不願意再回想。

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承歡閉上眼,這樣告訴自己。

*

季乘雲到寶玉樓的時候,剛過申時。他剛從大理寺下值,恰好遇上趙夢成,又得禮王相邀,便來了寶玉樓一塊吃酒。

也不知是什麼好日子,在寶玉樓還碰上了當今太子,劉琦。

當今太子是皇帝的第六子,生母乃文貴妃,是第二任太子。而禮王,乃當今皇帝的第十一子,生母身份不高,不過是宮中一小小嬪位。

太子頗得皇帝看重,平時待人也還算謙遜禮貌,只不過趙夢成向來不喜歡他,覺得他虛偽。

禮王抱拳行禮:“皇兄好興緻。”

太子微微頷首,和禮王打招呼:“十一弟。十一弟才是好興緻,成日裏好消遣,叫人羨慕。”

禮王笑着搖頭說:“皇兄說笑了,臣弟是庸人,所以才有時間消遣。皇兄能者多勞嘛。”

太子也笑,視線一轉看向季乘雲,“季大人和趙大人也在啊。”

季乘雲頷首行禮:“參見太子,微臣也是忙裏偷閑。”

趙夢成做不來這麼虛以逶迤的事,只是行了個禮,“參見太子。”

太子對季乘雲頗為看重,一直以來都有示好,極想拉攏,無奈季乘雲向來打太極,並不表明態度。他和顏悅色地和季乘雲說了幾句,幾個人才拱手作別。

禮王向來有自己專屬的雅間,闔上門,才好說話。趙夢成把隨身的刀往桌上一拍,怒道:“太子和汝南王之流蛇鼠一窩,偏還要裝出一副高貴的樣子,實在令人作嘔。”

禮王輕笑了聲,“守雅你啊,就是耐不住性子。”

趙夢成嘖了聲,手搭在左腿上坐下,“哼,我是粗人,比不得你們會說場面話。”

他暢飲了一杯,喟嘆一聲,又道:“微之,看太子這態度,只怕很快要逼你表態了。”

季乘雲不急不緩地坐下,壓着袖子給自己倒了杯酒,“不急,到時候他焦頭爛額的,自然顧不上我了。”

酒水濺出些在桌上,季乘雲下意識去摸袖子,袖中卻空空。他一愣,微微斂眸。

趙夢成看見他的神色,問:“怎麼了?”

季乘雲微勾唇:“沒什麼,有件東西丟了。”

“嗐,我還以為什麼事呢?”趙夢成大大咧咧地說,“什麼東西啊?重要的就去找找,不重要的就再買。”

季乘雲把酒遞給禮王,道:“無妨,從前是撿的,偷偷摸摸的,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去討了。”

“啊?”趙夢成皺眉,聽不懂他的話,什麼偷的撿的,微之還要去偷嗎?怎麼偷的撿的如今又能正大光明去討要了?

不過他聽不懂是常事,並不放在心裏,又大咧咧地說起別的事來。

“微之,這兩日……”

*

承歡這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連午飯也沒用。佛心本想叫她,又想着這幾日小姐肯定累壞了,就沒叫她起來。

一直過了申時二刻,平南侯府家的趙湘湘小姐來,佛心才把承歡叫起來。

趙湘湘與承歡是多年好友,前些日子,聽聞承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早就想來看她,可礙於是季家內部事宜,不得機會。聽說她沒什麼事了,這不,立刻就趕過來了。

趙湘湘步子踩着風似的,進了承歡的房門。

“你啊你,不聲不響的,倒是厲害極了。”趙湘湘一屁股在她床邊坐下,承歡剛睡醒,眼神還有些鬆散,頭髮也有些亂。

她看着湘湘,笑了聲:“你來啦。”

趙湘湘伸手掐她的臉,沒用什麼力氣,“你這都是什麼事啊?好端端的,怎麼又是汝南王府,又是與人私逃的……”

她嘆了聲,握住承歡的手,“我都被你嚇死了。你這家裏啊,跟個龍潭虎穴似的,一不小心就要命。你爹這哪是爹啊,養個小貓小狗都不能這麼糟踐吧?”

趙湘湘是家裏的獨女,父母恩愛,從小是掌上明珠,自然不懂承歡的處境,說話也直白得很,直戳季霈脊梁骨。

承歡連忙攔住她的話頭:“好了好了,小祖宗,你別說了,叫人聽見了,沒我好果子吃。”

趙湘湘撇嘴,小聲又罵了一句,才轉了話題。

“對了,怎麼你爹又忽然良心發現了?”承歡有孕一事,雖說在季家內宅傳得沸沸揚揚,可季霈卻是下了命令,不許叫傳出去的,否則下場凄慘得很。因而外頭人是不知道的,趙湘湘還當是她那渣爹良心發現。

承歡抿了抿唇,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湘湘。這事畢竟是假的,她有所顧慮。

但湘湘與旁人畢竟是不同的,承歡還是開口:“因為我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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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摳邏輯我也無法回答,因為女兒只是個傻白甜。

大概就是:女兒被下藥了→哥哥其實佔了她便宜(但是處理得很好,讓她覺得沒什麼問題,加上確實很害怕,和那個葯有點副作用,她失憶了)→有了,但母胎單身是從不會覺得懷孕的,而且本來月經也亂,不能作為參考(也不是一發入魂,昏迷了好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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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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