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表現
路上,從王家出來后許老太太的嘴角就沒有合上過。
“二狗,你心氣高,媽一直知道。當年你那個前妻從城裏來村裡支教,你又是幫着挑水,又是拿口糧,我說城裏姑娘靠不住,你偏不信,嫁給你后家裏的活她就沒動過手,去年恢復高考一考上,立馬就和你離婚,這事不怨你,是咱們看人不準。”
“你離婚村裡人沒少在背後笑話咱,我這心裏啊一直憋着口氣,有幾個不要臉的還上門介紹寡婦給你,真當你娶不上媳婦?罵跑她們都是輕的,換成前幾年我脾氣爆的時候,直接打出門去。”
當著孫子的面,這事許老太太從未掩飾,“許英不同,從來村裡第一天我就私下裏打聽過,老實性子又好,長的雖瘦弱了點,你二婚還帶着孩子,人家可是大姑娘,挑也是人家挑你。屬羊又咋?那都是老一輩的迷信,咱家可不興那個。”
許老婆子越說越高興,“二狗,你媽我心裏憋的這口氣總算是吐出來了。這回給你找個大姑娘,看誰還敢在背後嚼你舌根。”
許華明真不道他媽心裏盤算這些,“媽,那你這不是喜歡李英?”
許老婆子臉色一沉,“混說什麼,嫁進咱們家就是咱們家的人,我還能欺負她不成?”
許華明這才鬆口氣,小聲提醒說,“媽,我可和會麗做承諾,要對她妹好。”
“啥會麗?那是你未來大姑姐,以後見面叫大姐。”許老婆子最重規矩,“你這麼叫,讓李英聽到豈不是覺得你輕視她?”
許華明半邊臉被抽的還在作痛,哪敢有意見,立馬應下。
“鐵蛋,我有媽了。”許成看到村裏的小孩,立馬跑過去擺顯。
鐵蛋用衣袖抹了把鼻涕,“許成,你又撒謊。”
“我才沒撒謊,是王土財的小姨子。”許成一臉得意,像小大人一樣雙手背在身後,下巴揚得高高的,“我媽可漂亮了,還是個大姑娘,不像你媽是個寡婦,我才不讓她給我做媽。”
宋鐵蛋叫宋平,村東頭劉寡婦的獨子。
許華明離婚後,村裏有人給兩人做媒,媒人被許老太太罵跑了。
宋鐵蛋吸着鼻涕,“我媽是寡婦,你爸是跑腿子,正好一對。”
許成還要反駁。
許華明繃著臉喊他,“許成,給我過來。”
許成不怕他,還覺得有理,梗着脖子道,“二狗,他罵你是跑腿子。”
許華明眼睛一厲,正要發作,許老婆子發了聲,“成子,到奶身邊來。”
然後又數道兒子,“看,我說的沒錯吧?背地都等着看你笑話呢。”
許華明還想說他不在乎,就見老娘已經低頭教育孫子了,這才把嘴邊的話咽下去。
許老婆子摸着孫子的頭,“寡婦的日子難過,你奶我也是寡婦。誰也不想當寡婦,只是女人命苦,以後不許笑話別人是寡婦,記下了嗎?”
聽孫子應下,才滿意的笑了,還提醒道,“以後在外面也不許叫你爸二狗,聽到沒?”
這次許成抿着唇沒應。
許華明直起腰板來,“你奶和你說話沒聽到?”
許成扭開頭哼了一聲。
“臭小子....”
許華明袖子擼到一半,許成突然沖他喊道,“你以後賣草鞋的錢不再買衣服,我就不叫你二狗,不然休想。”
許華明尷尬間,許成吐吐舌頭跑了。
許老婆子看不到兒子的尷尬,她也不在乎兒子沒臉,“大人要讓孩子信服,就得做正確的事。”
這幾年兒子格外愛美,許老太太雖看不到,可每次編了草鞋賣掉,錢都讓兒子買了衣服,家裏好幾張嘴等着吃飯,她眼睛又瞎,見兒子亂花錢,沒少用底鞋抽他嘴巴子,最後也攔不住他這壞毛病。
許華明窘迫的摸摸鼻子,上前扶着老娘錯開話題,“媽,咱回家吧。”
許老婆子看不到,仰頭朝天用鼻子吸了吸,“天又干又燥,怕是要下雨,紅梅說哪天回來了沒?”
許紅梅是許華明的堂妹,五年前許大伯上山去采草藥失足從山頂上滾落,人是三天後被尋到的,身子都硬了。
丈夫是因給自己採藥而亡,許大伯娘受不住打擊,加上本身就生着病,不出一個月人就跟着去了,留下十四歲的許紅梅,被許老婆子接到了家裏養着。
上個月秋收的時候,許紅梅被她姥姥接過去了,說是想外孫女了。
許老婆子哼了一聲,“我看就是躲懶,年年到秋天忙的時候就把人接走,生怕咱們刻薄她外孫女,放羊放久了,我看心眼都和羊那麼大了。”
許紅梅外婆家姓楊,兩家在兩個生產隊,楊家在那邊放羊,平日裏大家打趣都叫羊官。
“他們隊上的羊今年春又下了五十多隻羔子,許是忙不過來讓紅梅過去幫忙了。”
“你也別為他們找借口,這麼大個家,一人一個心眼,日子那就要散了,咱們家現在餓不死,還不全靠我撐着?”進了家門,許老婆子說起剛定下的親事,面上帶滿1笑意,“隊上秋收也忙完了,現在家家在忙自留地,既然沒啥事你明天帶英子進城買身新衣服。”
“媽,還有幾天過中秋了,等中秋前再去吧,正好也能買點月餅啥的。”許華明老實的站老娘面前,“剛砸出來的草,放兩天編草鞋就不好弄了。”
許老婆子道,“離過中秋還有一周,結婚和過節比較哪個重要不用我多說,編草鞋也不差這一次,草山上多的是,這些不能用就當柴燒,等回來再打。”
“還傻杵在我面前幹啥,去我屋裏的炕櫃把紅木匣子拿出過來。”
許華明動了,許老婆子絮叨的又罵了幾句,等紅木匣子到手了,才停下來,她摸索着數出三十塊錢,布票她看不到,只能讓兒子拿。
許華明挑布票時,就聽他、媽警告他,“不許多拿,拿三張布票,讓我知道你多拿,看我不抽你嘴巴。”
許華明手一抖,最終又放回一張布票。
許老婆子數着手裏的票和錢,再三確認后遞給兒子,“拿着吧,到那別捨不得花錢,等人進了咱家的門,人都是咱家的。買點月餅和肉回來,王照賓媳婦也算你大姑姐,親事訂下來了就得走動。”
許華明不敢多言,老娘說什麼就應着什麼,別看他在生產隊是副隊長威風,可在家他就得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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