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眉毛26

一通雞飛狗跳，張牙舞爪的追逐戰後，風渺渺和陸小鳳又坐回桌旁。

風渺渺向葉孤城歉意道：“葉城主，並非風某不想全盤托出。實在是事情太過複雜，一時間也說不清楚。你若好奇，以後可以問陸小鳳。我的事，他基本都知道。”

葉孤城微微頷首，其實，他問的問題，風渺渺已經給出了答案。

“風某無需壓制修為，不過是風某的武功，還未高到受天道排斥的程度。”

陸小鳳摸着自己的老腰，很是無語。心說你早這麼說不就結了，幹嗎還要編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才說出真相。

葉孤城：“風神醫就不怕，葉某將這消息傳出去，再招來吳明、玉羅剎。”

這是第一次有人將霧中人的名字說出來，眾人早已猜到他的身份，也不覺驚訝。

風渺渺誠懇道：“我相信，葉城主不是那樣的人。”

葉孤城：“你就這般肯定，葉某不會將消息傳出去！”

風渺渺：“若是風某這番肺腑之言，為風某招來大禍。那也是風某自己眼拙，不通識人之術，錯認了你為朋友。”

葉孤城：“你很好！”

風渺渺笑了：“自然。葉城主以後叫我的名字就好。”

葉孤城微微頷首：“風渺渺，葉孤城。”

風渺渺笑道：“我很高興，能與葉孤城成為朋友。”

陸小鳳狀似不滿道：“渺渺你偏心，你可沒和我們說過這樣的話。”

風渺渺哈哈大笑：“我很開心，也很幸運，能和陸小鳳，花滿樓，西門吹雪，葉孤城，成為朋友。”

陸小鳳：“這還差不多。你說，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你為何偏偏要……講這麼個故事，最後才說出真相呢。”

風渺渺眨眨眼：“陸小鳳，你可聽說過，有些武功能影響人的性格。”

陸小鳳：“難道，是太極劍法，讓你變得說起話來，都喜歡繞彎子了？”

風渺渺哈哈大笑：“當然不是，太極劍法才不會讓我變成彎彎繞。我騙你的，你怎麼就信了。”

陸小鳳氣得跳腳，也不知為何，他的朋友總喜歡逗他。尤其是風渺渺，常以看他跳腳為樂。

要不是打不過，他真想錘風渺渺一頓，讓她收斂點。

風渺渺眨眨眼：“這世上，有人好酒，有人好色，有人好錢，有人好權。而我生來就喜歡給人講故事，興緻來了，要不把故事說出來，我心裏就跟貓爪子撓心似的難受。”

陸小鳳不信：“你又胡說，怎麼可能有人生來喜歡講故事。”

風渺渺不理他，繼續道：“可講完了故事，說了謊，我又覺對不起朋友，只能向他們坦承自己說謊了。”

陸小鳳指着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自己的師門師父也能拿來編故事，開玩笑？難道，風渺渺沒有師父。

葉孤城冷冷道：“你剛剛說的故事，你的師父，你的功法都是假的？”

風渺渺：“也不全是。”

葉孤城淡淡道：“哦。”

雖然，他再沒其他言語，可眾人還是從他那個‘哦’字中，聽出了深深的質疑與不悅。

風渺渺乾笑道：“我入門修的功法，的確是《凌波微步》。這世上也有一種功法叫做《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它們本是逍遙派的武功，我有幸得了一本《凌波微步》，知道了一些逍遙派的事迹。那秦風之說，不過是我給莫須有的師父起的化名。”

“我這一身功夫，除了太極劍法曾得過張大俠指點，其他都是機緣巧合自己練的，哪裏來的師父。”

風渺渺嘆息一聲：“不過是年少困苦時，幻想有那麼一個一言九鼎，武功高強又護犢子的師父，能站在身前，為自己遮風擋雨。”

“有些謊言說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了。當旁人問起時，下意識就會將它說出來。可假的終究是假的。騙得了別人，騙得了自己的嘴，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本來，還有幾分不悅的葉孤城也漸漸消了氣。他年少喪父，被南海諸多勢力欺上門來，也曾想過，如果父親還在，多好。

風渺渺能走到今日，必也是經歷過一番苦難，她一個女孩子，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在心靈深處為自己尋找一個依靠，也是情有可原。

這一刻，他不僅不怪風渺渺騙了他，竟生出種同命相憐的感觸來。

花滿樓拍了拍風渺渺的手：“都過去了，渺渺。”

風渺渺眨眨眼，眨去眼中的落寞，溫聲笑道：“是啊，難都過去了。我的武功已足以自保，我還有你們這麼好的朋友。怎好再顧影自憐，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呢。”

風渺渺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做了個鬼臉，大笑道：“葉孤城，你不知道，我騙你是有原因的。”

葉孤城：“什麼原因？難道葉某得罪過你。”

風渺渺輕咳兩聲，以示鄭重：“當然不是。我與陸小鳳、花滿樓、西門吹雪，葉孤城都是朋友。怎好厚此薄彼，只騙他們不騙你呢。”

“你說是吧，陸小鳳，我總不能只騙你一個，那多不好呀。”

陸小鳳認真點頭：“對，都是朋友，要騙就得一起騙，只騙我一個算什麼英雄好漢。”

花滿樓、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同時看過來，陸小鳳摸鬍子的手一頓，這才知道自己又被風渺渺給套路了。

“呃，那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說著說著，他又反應過來，“西門，葉孤城，花滿樓，騙你們的是風渺渺，你們看我做什麼？”

眼見了陸小鳳就要炸毛，風渺渺拋出一卷絲帛，示意眾人看過來：“看，這就是我入門用的輕身功夫《凌波微步》。”

儘管知道，風渺渺向來不以常理出牌，陸小鳳等人也沒想到，她會將自己的功法拿出來給他們看。

陸小鳳：“渺渺，你這是做什麼！”

這回，他一點也不生風渺渺的氣了，既不覺得她是個謊話精，也不覺得她就是個坑貨了。反而為她擔起心來，她這般性子，對朋友掏心掏肺地好，被人騙了可怎生是好。

風渺渺笑道：“陸小鳳，花滿樓，西門，葉孤城，你們不必推拒，秘籍拿出來就是給你們看的。我有種感覺，最多不過三五年，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我若走了，吳明、玉羅剎再來，又當如何？”

“這些麻煩，終究是因我而起。我能給你們留下的，也只有這些武功秘籍。”

西門吹雪：“你不必如此，玉羅剎不會再來了。”

風渺渺不知西門吹雪因何這般篤定玉羅剎不會再來。但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多問。只笑道：“就算玉教主不來，還有吳明，還有宮九，還得防着他們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引來更多的武林中人。”

“我風渺渺雖不敢說自己是個十足十的好人，但我絕不會坑害自己的朋友。”

說話間，她又從袖子裏掏出兩本秘籍放到桌上：“此界本就有武當，我的《太極劍法》又得過武當張松溪張大俠的點撥，我不好將它拿出來分享給你們。”

“倒是這兩本功法是意外所得，可任由我來處置。《長生訣》是傳說中上古黃帝之師廣成子所作，乃奪天地之精華，固本培元之術。只要練就其中一種法門，起步就是先天高手，能否破碎虛空不敢保證，但練到宗師境卻是易如反掌。”

陸小鳳目中異彩連連：“渺渺，你練了么！”

風渺渺苦笑：“越是高深的武學越是挑人。這本秘籍，以我的根骨和悟性，練不了。”

陸小鳳：“連你也練不了？”

風渺渺點頭，她不僅練不了，還看不懂。她將書頁翻到最後，一頁頁翻給眾人看：“這本書是以甲骨文所著，我雖譯了出來，卻還是看不懂其中玄妙。據傳，千百年來，只有隋末唐初，兩位得天獨厚，不識半個甲骨文的俠士，習得了其中的動圖與靜圖這兩種功法。此後，再無人有此機緣，習得長生訣。”

她越是說得玄乎，四人越發好奇。陸小鳳直接將長生訣拿在手中看了起來。可上面的甲骨文，他也不認識。幸而，風渺渺又遞給他一本譯文，才解了他的尷尬。

風渺渺將《凌波微步》推給花滿樓，示意他可以先看這本。又道：“想學《長生訣》靠的是機緣，我們不好強求。”

“倒是這本《九陰真經》，乃黃裳編纂道家典藏時領悟的絕頂武功，適合大多數武者習練。諸位的武功本已自成一家，再研讀這本秘籍，博採眾家之長，於武道自有進益。”

她說得簡單，可當西門吹雪、葉孤城兩人翻開《九陰真經》，才發現這真是一本集武功之大成的武學典籍。從掌法、指法、拳法、腿法、鞭法、劍法、刀法……輕身功法，到內功療傷、點穴、解穴、閉氣、移魂大法、音攻……他們能想到的武功，其內無所不包，又無所不精。

《九陰真經》的確稱得上絕頂武功。也不知那位黃裳前輩，是何等天人之姿，僅憑編纂道家典藏，就悟出這等高深武學。

似乎，嫌自己之前的舉動，還不夠驚人，風渺渺又將一本藍皮書遞給西門吹雪：“西門，這是何姑娘當年贈我的報酬。其內詳細記錄了，南疆五毒教制毒解毒的法子。”

西門吹雪深深看了風渺渺一眼，微微頷首，自風邈邈手中接下那本《五毒秘術》。

風渺渺似放下一段心事，長舒一口氣，起身伸展了下四肢。她笑道：“你們先看着，我得去補個覺了，明天見。”

七天沒睡覺，哪怕武功高深如風渺渺，也有些坐不住了。

陸小鳳整個人都要鑽進長生訣里了，哪還有空搭理她，他頭也不抬，揮了揮手示意風渺渺快走。

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共讀《九陰真經》，正看得認真，西門吹雪輕輕嗯了一聲，葉孤城微微頷首。

只有花滿樓從秘籍中抬起頭來，朝風渺渺微微一笑：“渺渺，好夢，明天見。”

風渺渺走了，四人靜靜坐在花廳里，研讀着手上的武功秘籍。

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花滿樓合上絲卷，將它塞到陸小鳳手中。飛身出了花廳，在院子裏練起了凌波微步。

他的輕功本就極佳，又有凌波微步加持，整個人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前一刻還在楓樹下，下一刻就到了走廊內。

越是狹小的空間，越能發揮出凌波微步的妙處。他總能在不可能之處變換方位，快到極致，長廊內出現一連串的虛影。

踏遍八八六十四卦，花滿樓只覺體內內息隨着腳下步伐，不減反增。心中暗自驚奇，腳下不停，速度越來越快。到得後來，花滿樓望着自己留下的虛影，不禁喃喃自語：“凌波微步，飄忽若神。渺渺啊渺渺，我該如何……”

後面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只怕他自己都沒聽清自己說了些什麼。

陸小鳳看了半天的長生訣，看得頭昏腦漲，就連最後七幅圖，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他戀戀不捨放下《長生訣》，拿起《凌波微步》。一看之下，他的眼睛就亮了，這個好練呀，他雖非道家弟子，但他能與木道人成為朋友，自也是讀過幾本道家典籍的。

將秘籍中的卦象方位一一記下，飛身出了花廳，在院中演練起來。片刻后，陸小鳳大笑道：“成了。”他飛入長廊，一把拉過花滿樓，“走，找他倆換着看看。”

花滿樓本不想去打擾西門吹雪、葉孤城二人，但見陸小鳳執意要去，還朝自己眨眼，不禁笑道：“……也好。”

至少，先學會凌波微步，打不過的時候還能跑。

當年，渺渺選擇《凌波微步》為入門功法，只怕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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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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