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

03.

屏幕右下角的地方有節目的名字，陸成天掃了一眼，認出來這是最近很火的選秀。

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實在是這個節目今年太火，他想不知道都難。他手底下的員工大部分都在看，不僅看還發朋友圈，還在群里給自己支持的選手拉票。甚至有一次，他管理的一個清吧還曾經被包場放過其中一期。

他又看了眼盯着屏幕看得如痴如醉的閻睿昕，怪不得他之前覺得這小子眼熟，原來還是個明星？

“我聽說，這個節目是全封閉式的。”陸成天緩緩地說，仔細想想，閻睿昕這個名字也好像也挺耳熟的。

眼下這情況，別是個‘逃-獄’出來的吧？

“這節目都結束了。”閻睿昕晃了晃自己手機，原來是他投的屏。

“結束了沒有活動？”陸成天不太懂娛樂圈的操作，但即使不懂，他也知道面前的年輕人這被放養的狀態不太正常。

“我又沒成團。”閻睿昕無所謂地笑笑，“人氣是有那麼點，不過在那裏面憋久了，傻子才繼續跑活動，我要抓緊時間休息休息。”

陸成天垂着眼睛看休息到了自己家裏的這貨，耳邊是粉絲們瘋狂的尖叫，他覺得面前這人對‘那麼點’人氣是有點誤解。

不過人氣這麼火爆的選手竟然沒成團，現在娛樂圈競爭竟然這麼激烈了嗎？陸成天仔細回想着閻睿昕這個名字，有了這節目做引子，他很快就回憶起來，他記得酒吧里好幾個小姑娘好像都是這人的粉絲來着。

似乎看出來陸成天在想什麼，閻睿昕主動給他解釋：“這節目的出道位都靠買的，沒幾個人真相信投票就能給選手逆天改命，就是可惜了那些粉絲的錢。”

陸成天=朝閻睿昕看過去，見對方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忿、怨念之類的情緒，竟然還有那麼幾分——高興？

“還好我本來也沒想出道，就是可憐了那些有實力的人。”閻睿昕想起總決賽那天，十幾個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大男人，感嘆道，“我倒是覺得沒出道也是好事，黑心公司，傻子才繼續給他們當奴隸呢！”

陸成天見他吐槽覺得好笑，腦中隱隱回憶起一些事情便問：“那你還參加選秀？你沒出道那些喜歡你的粉絲怎麼辦？”

閻睿昕咬着勺子眼睛瞪得溜圓：“一開始看不慣那些沒實力的參賽，想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沒想到他們太不抗打，我就玩玩就混到了決賽。”

陸成天心說，他實力強不強倒是不知道，但狂是真的狂。

“我一開始就告訴粉絲不要太真情實感投票了，好傢夥，節目裏全給我剪了。”閻睿昕聳了聳肩膀，眉眼間帶着一點無奈，“還好我後來摸了室友的手機，發了條微博上去。”

“就這，決賽那天票差點都沒壓住，你說他們得多水。”

陸成天聽他這麼說，隱約想起來前一陣似乎是有這麼一天，就是清吧被包場那天，他當時正好在那間酒吧查賬，查完了出門就聽到一向走小清新路線的清吧里，一陣陣的鬼哭狼嚎。

“SB桔子娛樂！SB愛優直播！居然卡我家崽出道位？”“桔子娛樂今晚就倒閉！”“MD垃圾平台退錢！”

陸成天一走一過都能感覺到看節目人衝天的憤怒，當時還好奇這節目到底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就站在旁邊看了幾眼。

就這麼幾眼，就被一起看節目的員工盯上，當下被淚眼婆娑的小姑娘拉着，對方也顧不上平時對他的害怕了，直直哭訴着問他：“老闆，你說我家睿昕不出道合理嗎？”

陸成天見平時看到他躲得比誰都快的小姑娘此時都敢上手了，不禁感嘆偶像的力量真的是偉大的，一邊安慰對方：“不怎麼合理。”

只見那小姑娘轉頭就抱住一個顧客大哭：“崽崽不出道，是路過的老闆都覺得離譜的程度啊！”

陸成天：“……”

回憶逐漸清晰起來，陸成天倒是沒想到，他路邊隨便撿的人，竟然是自家員工的偶像。

那邊節目還在繼續播，電視裏的閻睿昕一曲唱罷卻沒像其他選手那樣下台。他拿起麥克風，對着台下的觀眾開口。

“下面是說給支持我的粉絲的一些話，說實在的，你們不要再花錢給我投票了，也不要太真情實感。”畫面上，青年笑得肆意，但說的話就不是那麼好聽，“我本身的夢想也不是當愛豆，真出道了以後塌房怕你們受不了。”

畫面外，坐在他家裏的閻睿昕也在說：“節目組這剪輯可太狗了！我前面和中間可說了不止這麼多呢，挑挑揀揀就給我剪成這樣了，我說怎麼從節目組一出來就一堆人罵我。”

該說不說，這個性格是挺招黑的。陸成天腹誹，他雖不懂娛樂圈那碼子事，但也知道在節目裏直接砸人家飯碗着實猖狂，這節目就這麼剪輯他算是輕的了。

不過……“現場的觀眾不是聽到了？”

閻睿昕回答：“他們當時還把我麥關了，最後一句才打開。”

不過還是有人聽到還錄了音的，閻睿昕沒說，反正黑他罵他這些事，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看到節目組和它背後的人不好過，才是他想要的。

“你倒是一點都不害怕。”陸成天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懷裏小貓的毛，一邊打量着他，“酒吧駐唱的歌手都知道不能輕易得罪老闆，你這樣，不怕出來被封殺？”

卻見面前的人勾了勾唇，臉上帶上了點莫名的自信：“封殺？他們還沒那麼大勢力。”

陸成天頓了一下，道：“你好像知道的還挺多。”

面前人短暫的僵了一下，打了個哈哈：“誰進圈之前不打聽打聽啊。”

陸成天沒戳穿他，他不傻，看面前這‘小明星’明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會覺得對方是真的年少輕狂、敢說敢拼。他做這一行的，見過的明星不算多也不算少，要是所有人都像閻睿昕一樣，敢明目張胆打資本的臉還過得瀟瀟洒灑的，那節目組那些商人也不用在這一行混了。

陸成天又若有所思地看了閻睿昕一眼，不管對方是因為什麼參加的節目，又或者有什麼不怕被整的後路，能敢於在鏡頭前面、在諸多粉絲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也實屬難得。

接下來兩人都沒說話，電視上在表演的已經換了另一個人，陸成天聽着，便覺着閻睿昕沒撒謊的，他是真的有狂的資本。

現在這人唱的什麼鬼玩意兒。

不想留在這裏繼續折磨耳朵，陸成天把懷裏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貓放到沙發上轉身去屋裏換了衣服，出來后才對閻睿昕說：

“我走了，你休息好了就走吧。”

沙發上，小貓冷不丁被放下后還沒被摸夠似的嗚咽着抗議，沙發旁邊的地毯上，閻睿昕仰着臉，就差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這麼冷酷合適嗎’。

“真不再考慮考慮？”閻睿昕試圖用他那張被粉絲吹得天上天下絕無僅有的臉擠出一個可憐的表情，“除了付錢，我還可以幫忙做做家務，給貓和兔子鏟屎什麼的？”

“我要是去住酒店，肯定還不等入住就被狗仔和粉絲髮現了。”

陸成天最後留給閻睿昕一個決絕的背影：“你連節目組和資方都不怕，還怕幾個狗仔和粉絲？”

門嘭地一聲在閻睿昕面前關上，門內，閻睿昕盯着門看了一會兒，臉上表情漸漸變成了若有所思的沉吟。

門外，陸成天則是趕去他工作的地方，目前可以稱得上禹城地標一樣的區域——禹城酒吧一條街。

禹城本是一個靠海的城市，從前經濟沒發展起來的時候，人們對它的定位是半旅遊半養老的小城。那時候禹城人口流失很嚴重，留下的大多數是老年人和婦女兒童，再加上城市宣發不到位，除了旅遊旺季人多一些，其他時候開在這樣城市裏的酒吧人流量可想而知。

所以，位於禹城東部的酒吧一條街，前幾年的時候還處於非常破落蕭條的狀態。陸成天也是那時候初來乍到，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楊哥。

楊哥在商業上有點頭腦，當時趁着禹城房價低，大批購入了禹城多處房產和門市。之後又打聽到了風聲，投錢買了兩塊地，直接打造起休閑宜居的居民區。

毫無意外，楊哥靠着這個又狠狠賺了一筆，而酒吧一條街楊哥也沒轉換定位，繼續按照酒吧經營，唯一不同就是，酒吧街里大半的產業都成了楊哥一個人的。

不過開始的時候，經營狀況並不好，後來因為一些原因，酒吧街這片產業被轉給了陸成天。陸成天為了經營好這片地兒，跑了好幾個大城市考察調研，回來着手改造，這才成了現在這樣。

夜晚，華燈初上。白日裏灰白的燈管牌匾，約好了似的同一時間亮起彩色的霓虹，原本安靜的街道和門面外逐漸熱鬧起來，燈光閃爍，人聲鼎沸，好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

陸成天家離酒吧一條街不遠，他到的時候，酒吧街夜晚的熱鬧才出現端倪，穿着時尚的紅男綠女不斷湧入，肩踵摩擦間，沒人注意到西裝革履的男人隨着人潮而來，接着一轉身進了暫時無人問津的巷子。

巷子這裏有幾家酒吧的後門，陸成天推門進去，這是他現在管理的其中一家清吧。

想要酒吧運營得當，對標消費人群還是很重要的。這點是當初陸成天考察各大酒吧后得出的觀點。於是回來后，他把酒吧街的店面也分了類，有人愛安靜有人愛熱鬧，有人需要接待應酬有人更注重多元的體驗感。於是與之對標的清吧、夜店、量販式KTV和娛樂=城被一一賦予了功能，而陸成天需要做的就是，隔三差五挨個店走一圈，有問題解決問題，沒問題就露個臉。

陸成天的習慣是從問題比較少的清吧開始，最後在最大的娛樂=城結束，運氣好的話當天沒什麼事，不到凌晨便可以處理完。但今天不湊巧，連着兩家酒吧的客人起了點小衝突，等回到娛樂=城處理完賬務，天邊已經微微泛白了。

也不知道他撿回去的一人一貓怎麼樣了，或許等他回去，還可以讓那個小明星蹭一頓早飯再走。陸成天揉着微疼的額角突兀地想着。

然而等他到家的時候，沙發上那隻小奶貓睡得正香，‘大貓’卻已經消失了，只留下折得整整齊齊的睡衣和已經刷好的盤子證明這人曾經來過。

陸成天坐在沙發上，因為他的動作小奶貓翻了個身，然後繼續沒心沒肺地睡過去。他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奶貓，這小貓被擦乾淨后露出的毛便是黑白兩色，不由自主地，他就想到了那自來熟的小明星。

他想，之前他覺得那小明星和小奶貓像也不無道理。對方頂着那頭黑白挑染的雜毛央求他多收留幾天的樣子，不就和現在躺在他家沙發上酣睡的小奶貓一模一樣？

但人和貓總歸是不一樣的，他能割讓出一定區域讓寵物生活在他的家裏，也能付出時間去關心和愛護它，在疲憊的時候可以毫無負擔地在它面前放下防備，孤獨的時候亦可以抱着它取暖。

但是對於一個人來說，他不能抱有同樣的情感。

他仰頭靠在沙發上，閉上眼，耳邊恍惚間好像仍能聽見那小明星吵吵鬧鬧的聲音。

大概是他家裏安靜太久了，短暫地熱鬧一下，都讓他覺得不適應起來。

窗外的天空漸漸亮起來，陸成天卻覺得疲憊感洶湧襲來，此刻他甚至不想挪動身體卧室里去，直接就蜷在客廳的沙發里，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陸成天是被胸口喵喵的叫聲吵醒的。一睜開眼，便看到昨天撿來的小奶貓正趴在他胸口‘嗷嗷待哺’。

被對方水靈靈的大眼睛‘控訴’着，陸成天便不忍心繼續躺下去，況且這沙發睡着也着實不舒服，一覺醒來，只覺得渾身僵硬得像是剛從棺材裏爬出來。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接近中午的時候，陸成天伸了伸僵硬的腰，轉身進了廚房開始給家裏的兩隻準備口糧，順便把自己的早餐和中餐也一起解決了。

等到一人一貓一兔都吃飽喝足，他便琢磨着應該出門給小貓做個全身檢查。結果收拾好剛一打開門，就差點踢到門口的一大坨東西。

一開門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堵在自己家門側，饒是陸成天也被嚇了一下。好在正是中午的時候，樓道里還算亮堂，陸成天就看那東西聽到聲音后還動了一下，接着一張睡眼惺忪的熟悉臉蛋就映入眼帘。

一頭黑白雜毛的小明星看着門內的陸成天，剛還朦朧着的眼睛頓時一亮：

“你回家啦！那什麼……你要不要考慮再撿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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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字數！

本來想努力一把下周上榜，結果臨時被親戚逼着去相那個親……我好慘

——————小劇場——————

陸成天推開門，一低頭就看到家門口擺了個紙箱子

裏面窸窸窣窣聲音一陣響，接着跳出來一隻眼睛溜圓的小貓

他仔細一看，貓脖子上還掛着個牌子——求收留！求領養！會賣萌！

陸成天：……還是頭一會兒遇見自己送上門求領養的。

結果領回去沒幾天，小貓變成大豹子，動不動就撲人撒嬌不說，他這個老腰是有點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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