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新節目

跳上老吳的小轎車，陳墨放下小紅，一邊擦着汗一邊問，“為什麼他們都舉着向日葵？”

他好像沒有在什麼採訪里提過自己喜歡什麼花，還是那花有什麼特別意義？

烏泱泱的一片向日葵，看着讓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發作了。

老吳詫異地回頭望着他，“還不是你那部電影？”

“電影？”

老吳鄙夷地切了一聲。那部電影最後一個鏡頭裏，飾演男主的伊森全身罩着黑袍，手持一支快要凋零的向日葵，放在了弟弟的墓前。

鏡頭拉近，他嘴唇翕動，說了幾個字，但電影沒有放出聲音。

粉絲們硬是憑藉著十八級唇語，翻譯出那幾個字是，“沉默的愛”，陳墨的愛。

陳墨一頭黑線，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忽然醒悟過來，“你沒開車？那是……”

駕駛位上一個熟悉的笑聲傳來，“陳墨，是我啦。”

老吳咳嗽幾聲，“陳墨，介紹一下新同事，公司的法務兼我的個人助理，她叫路小希。”

除去這兩個職務，她還是陳墨的全球粉絲後援會會長，網名暴力花生米。

“你畢業了？”陳墨猛然間瞪圓了眼睛，看着那張熟悉的側臉，馬尾換成了齊肩短髮，眼神接觸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害羞。

“唔……”花生米羞怯地低頭，繼續開車，聽見老吳在旁邊誇獎道，“陳墨你知道小路為什麼通過了公司面試嘛？”

陳墨心想，難道不是因為優秀的學歷？

老吳笑嘻嘻，“因為面試的時候她說，只要她做了法務這個職位，她有信心，永遠都不會讓你成為法庭上的被告。”

噗噗兩聲，小紅笑的吐口水。

陳墨僵着臉，眨眨眼，又眨眨眼，舔着嘴唇，“我謝謝你哈，法務同事。”

到了公司，陳墨避開了同事們熱情的招呼，躲進了老吳的新辦公室。

“你確定了？”老吳撓撓腦袋。

陳墨放鬆地舒展四肢，靠在沙發上，這個沙發又大又軟。這間新辦公室重新裝修過，淡淡的甲醛味還沒散盡，滿屋子堆滿了嫂子送來的綠植。

“是！”

“好，那我和導演那邊再去強調一下，務必不能透露你的真實身份，後期也不能拿你來炒作。”

陳墨骨碌一下坐正，“你說那個導演有點古怪是不是？”

老吳把合同丟給他，“小路審了好幾次了，裏面絕對沒有不利於你的內容，不過也是奇怪，這節目組是要做慈善啊？！”

“遇見真心人”，這是友台新推出的一檔戀愛真人騷，準確的是，一檔社會觀察節目。

參加的嘉賓全是來自各行各業的普通人，節目組招募參加者的唯一一項要求，就是“真心誠意地想談戀愛”。

節目不做任何前期炒作，而且附加了一個及其苛刻的要求，在嘉賓進行完最後的表白之前，不允許任何參加者以真實的面目出現。

每個嘉賓在錄製節目前，要花上幾個小時做造型，不是把人變得美美的換頭術，而是類似荷里活恐怖大片里的妖怪特效妝，從頭髮絲偽裝到腳底，讓人完全看不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

參加者還需要全程佩戴變聲器，說話的聲音也會被處理。

住宿方面可以選擇單人間，充分保持嘉賓的獨立空間，杜絕了室友間八卦撕逼的可能。

說真人騷不太合適，倒像是各路妖魔鬼怪相親大會。

老吳打聽過，節目組的導演是個海外留學歸來的心理學博士，似乎是打算用這檔節目觀察一下，擯除了世俗對人外在條件的評價和各種社會標籤，人憑藉著真實的自我，到底能不能找到心中真愛。

友台完全沒指望這節目能成功，純粹走了最正常的宣傳流程，就當做積善德了。

老吳仔細研究了一下節目規則，發覺實在太適合陳墨了。

這節目大概拍兩個月，差不多一周后開始進組，最終表白日大約是在過年前三周完成拍攝，陳墨他媽剛好可以在過年時看見這檔綜藝播出，母子破冰行動就可以在年夜飯上桌前啟動。

總算是不辜負陳墨賭上賠一大筆錢回國的苦心，雖然就這一點，老吳並沒有完全相信他。

“你打算選個什麼造型？”經紀人很好奇。

雖說都不是人形，但必須是動物類，估計愛美人士還是會選個討喜的動物造型，萌一點可愛一點准沒錯，首選貓貓狗狗，再不濟，鸚鵡孔雀這種帶羽毛的也可。

陳墨打了個哈欠，手指在桌上散開的一頁漫畫書上點了點。

老吳探頭看過去，抽搐着嘴角，那是……一頭灰藍色的驢。

“你這真的打算搞成這樣去找真愛？”

“是啊，不然呢？”陳墨拉直了身體伸着懶腰，聲音有些疲憊，抱起沙發上的靠枕半閉着眼睛。

“陳墨啊......”吳可型無聲地嘆了口氣，兩年多了，還沒走出來啊。

很快就到了節目錄製的第一天，陳墨在化妝室里枯坐了七個多小時，當場就決定戴着這個妝連續錄製三天，澡也打算不洗了。

因為化妝師告訴他，卸妝最少也需要七小時。

臉上，手臂上，暴露在外面的每一根毛髮都栩栩如生，鏡子裏的灰藍色驢子好奇地轉動身體，看着屁股后的細尾巴。

節目組提供的衣服選擇不多，陳墨隨便套了件沒有腰線的直身灰色長袍，蓋到了腳踝的位置。

手上和腳下加了特殊材料，變成了厚厚的驢蹄子，這下鞋也不用穿了。

只不過那雙純黑眼眸還是透露了一點蛛絲馬跡，想了想，陳墨找化妝師要了一副隱形眼鏡。灰濛濛的鏡片，帶上的一瞬間，眼睛覺得有些不舒服，眨個不停，睫毛顫動着，活像一隻受驚亂撲騰的小鳥。

化妝師站在旁邊嘖嘖不已，心想，看樣子這檔節目要大紅啊，陳墨整成這樣來參加節目，談個屁的戀愛，肯定是為了配合節目宣傳。

不過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員工，也不敢多問，默默地遞過去一瓶新開封的眼藥水。

......

這檔“遇見真心人”戀愛節目拍攝的地在一個遠離城市的小島上，島上鬱鬱蔥蔥，風景獨好。

主要原因是因為這群奇形怪狀的人士在都市裏太容易被圍觀，為了方便錄製，乾脆包了一座荒島，連房子都是臨時搭建的。

島上一共布了一百多個360度鏡頭，幾乎沒有死角，沒有攝影師全程跟着，為的是呈現嘉賓最自然的狀態。經費都燃燒在設備上，食宿自然就原始人待遇。

每一期的拍攝都是連著錄制三天，休息兩天，然後再開始下一輪拍攝。

陳墨心想，幸虧沒帶小紅來，驢子吃點素就當減肥吧。

整個節目裏唯一的人類形象就是主持人，節目組邀請到一個業內經驗豐富的大咖，因為這次拍攝不打算按腳本拍攝，一般主持人hold不住現場的突發事件。

這位大咖做過好幾檔有口碑的婚戀節目，業餘生活特別喜歡空口鑒CP，他之前預測圈內未公開的地下情侶，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被網友們冠名為娛樂圈紅眼月老。

不過這次也是主持人第一次接到參加者不以人類面目出現的戀愛節目，節目組也明確告訴他，不會提前透露任何嘉賓的真實信息，壓力山大，大咖也是好幾天吃不下飯。

大家完成化妝后，幾乎接近中午的時候，才正式開拍。

男女嘉賓首次見面的見面會現場，成為內娛當年著名的“名場面”。

簡陋的大廳里，光線明亮，鏡頭裏放眼望去，讓人懷疑是不是進了一個開放的動物園。

老虎，獅子，英短，哈士奇，熊貓，狐狸，好像還有一匹高頭駿馬。

鏡頭推進，發現角落裏還有一隻毛色烏黑油亮的氂牛，兩根牛角英挺威武，乍一看像牛魔王。

嘉賓們也在互相好奇地打量着對方，現場一片暗潮湧動。

當陳墨這隻灰藍色的驢出現在錄製大廳的時候，場上小小騷動了一下。

因為是真的，太丑了。

那驢臉，那耳朵，那嘴，那......要在驢子身上找一個優點，真的不太容易。

陳墨沒顧上群眾的騷動，這副眼鏡真不舒服，他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就聽見身邊又響起一陣抽氣的驚呼聲。

扭頭一看，卧槽，這哥們腦迴路更加清新脫俗，化裝成一隻河馬？！

那粗糙的表皮上陷着深深的皺紋，腦袋碩大無比，眼睛咪咪小，身體看着肥碩臃腫，估計是一名肥胖人士要掩飾體型。

相比之下，陳墨這隻驢驢好歹還有點毛髮，看着柔軟一些。

丑，永遠是比較而來的。

主持人看着面前的一群體型巨大的動物，額角跳動着，露出新聞主播的標準笑容，“那個，大家請坐，我來宣佈一下今天的流程。”

房間裏面也沒什麼傢具，七零八落的散落着幾張桌椅。

身材看起來比較纖細的幾位嘉賓找着椅子坐下了，陳墨倒好，大剌剌地盤腿在地上坐了。

這裏的絕大多數人是第一次上節目，多少有些緊張。看樣子，他們中間面對鏡頭最不扭捏的就是陳墨了。

另外幾隻雄性氣質比較強的參加者猶豫了一下，也學他的樣子直接坐在地上。

導播室里，導演和工作人員盯着滿牆密密麻麻的電視屏幕。

那位當仁不讓榮獲最丑勳章的河馬，遲疑了半響，還是拖着一張小椅子，遠遠地走到一個角落裏坐下。陳墨一不留神就注意到，也許是巧合，這人避開了鏡頭最密集的一片區域。

這麼愛乾淨，是名女士？陳墨笑笑，無聊地猜測着。

當演員這麼久，接觸過各種各樣的人，多少能看出來一點習慣。陳墨在心裏推斷着參加者的身份，打發無聊。

那個火紅色狐狸很可能是位小女生，毛絨絨的爪子裏攥着一張吸油紙，時不時按一下鼻翼兩側。

黑色駿馬像是當過兵的，剛才門口傳來一聲動靜，下意識地俯下身低頭撩衣服摸腰。

“呃，”主持人熟練地說完開場白，cue進第一個流程，“自我介紹開始之前，我會問大家幾個問題，大家每個人手裏都有一個PAD，每道題有三分鐘思考時間，可以在上面按下你的回答，結果會出現在大屏幕上，供所有人觀看，如果不願意回答，也可以選擇跳過。”

有人禁不住驚呼起來，主持人的背後本來空無一片，倏地幾束光從空中穿透，立刻顯出一個大屏幕的輪廓。

十二個動物頭像齊刷刷地出現在屏幕上，連名字和稱呼都沒有，男女都沒標註出來。

節目的用心良苦，想看看這檔節目能逼出多少深櫃。

陳墨試着用驢蹄在PAD的觸摸屏上點了點，還好，能識別。

而且系統設計地挺人性化，按下去之後，為防止誤觸，會再次確認是不是要提交。

“第一個問題，請問你有過幾段戀愛史？”

一上來就這麼猛？陳墨看着PAD上出現的一排數字鍵，舔了舔嘴唇，按下零。

大屏幕上迅速出現了每個人的答案，除了兩人放棄回答，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是個位數，只有陳墨的零特別引人注意。

陳墨掃了一眼屏幕，連河馬都是一，輸了輸了。

“第二個問題，愛情和金錢，你更看重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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