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兩人區別很大
建元一十八年末,順王貶官去守皇陵,其子蕭保梁隨同,最終一道在黃陵孤苦終老,據說之後在彤元年,新君蕭君正曾想召見他們回京,被他們拒絕了。
當然,這是后話了,在之後的歷史中,名動一時的順王也藏在歷史的書頁之後,唯有周子峰和周霖宜合著的史冊中某一頁寫了那麼一句,……曾與兵部尚書胡世海聯合在江南道發動兵變,逼迫建元帝退位。
這淡淡的一句話,自然沒什麼分量,甚至不能引起後世史學家注意,因為不管是之前的建元新政還是之後的彤元復辟,在歷史上都比順王當年的壯舉要閃耀很多。
是的,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生前多少風光,歷史都不曾放過任何一人,他會將你們全部遺忘,這是上天的殘忍,也是上天的恩賜。
閑話少敘,現在讓我們將目光轉向建元一十八年末。
順王在風雪中離京時,於城門洞前遇張明和周子峰,雙方之間並未攀談,順王只是冷冷一掃后,就離開了京城,自然不知道他剛入城門洞時,一輛馬車緩緩而來,而駕馬車之人正是剛剛拔擢為兵部尚書的典章。
能讓當朝兵部尚書駕車,車內之人十之八九便是當朝聖上,但張明和周子峰知道,那一定不是聖上。
自打聖上回京后,少有出宮,因為他怕被人暗殺。
車內走下的是一個矇著面紗的女子,張明和周子峰第一次見到此人,但能夠猜到此人身份。
楚香玉走下馬車,和二人坐在同一桌,她取下了面紗,露出了並不好看的姿容,張明舉着酒盞,饒有興緻的看着這張尋尋常常的臉,自己臉上的表情很豐富。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楚香玉微微一笑,說道:“好奇當朝聖上費盡心思迎娶之人,竟然是自己皇叔的妃子,為此不惜貶謫順王,大殺四方也要娶得女子必然是國色天香才對,想必妾身讓兩位大人失望了。”
周子峰皺眉不語,張明則是樂呵道:“終究是要成娘娘的人,我等哪裏敢與你同坐一桌。”
楚香玉微微蹙眉,轉而便做然,她輕聲說道:“我一向不喜真容見人,今日與你二人相見,便是想告訴你們,我並不漂亮,所以聖上娶我,自然不是貪圖美色,當朝聖上雖然暴虐,但這是改朝換代必定經歷的事情,對於歷史,我通曉的要比你們多,所以自然也比你們會選人。”
“王妃究竟想說什麼?”
周子峰問道。
楚香玉屈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說道:“聽聞周大人在編撰史書,敢問周大人,周若彤將如何來寫?”
周子峰神色一暗,沒有說話。
“按照歷史的必然發展規律,當然你們不懂什麼是必然發展規律,但我懂,周若彤也懂,在歷史上她會被人遺忘,就算被人提起,也多是惡名,但我不同,我們不同,你二人都是能臣,我可以讓你們青史留名。”
周子峰和張明對視一眼,心想眼前女子莫不是瘋子。
楚香玉繼續說道:“不用腹誹,你二人都是這個時代上頂級人物,不該被時代洪流湮沒,就像是張甫之和宗養才,一個到老懞上污點,一個則是遺臭萬年,周若彤她畢竟輸了,她能看懂歷史,卻沒有看透歷史,所以給不了你們想要的,而我不同,我可以給你們。”
張明笑道:“王妃還請明言。”
“支持我,當上皇后。”
楚香玉說道。
周子峰直接回絕,“新黨不會支持任何人,除非聖上。”
楚香玉掩嘴而笑,說道:“你們瞞得了別人,但瞞不了我,和你們說句實話,我和周若彤來自不同的世界,所以我能懂她,當然,你們或許聽不懂我說什麼,但你們只需要明白兩點就好。第一,我知道你們是周若彤安排的後手;第二,我可以告訴你們,周若彤可以給你們的,我也可以,新政,我也會,改革,我也會,周若彤不能給你們的,我也能給你們,比如說名聲,比如說青史留名,我想沒有比這個對於儒生更有影響力的了。”
楚香玉說罷,緩緩起身,背對着二人說道:“我會給你們時間考慮,同樣,我也會讓你們看到我的實力。”
張明和周子峰對視一眼,等人走遠后,周子峰眉尖蹙起,說道:“這女人不好對付,我們怎麼辦?”
張明笑道:“對付女人,當然要讓女人來。”
周子峰問道:“那我入宮去找娘娘?”
張明搖頭,說道:“等你姊姊來找你。”
建元一十九年春節第一天,楚香玉入宮,當然這時他還沒有名分,蕭成坤在勤政殿接待了她。
“你確定能幫着朕削去蕭克定他們?”
“聖上,你能走到今天,你當真以為是全憑藉你,常遇春為什麼會去幽州找你,難不成你真以為他死死守着的是先皇遺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一個證明,證明在這個世界,我比周若彤更強,她選擇了蕭成渝,想要幫着蕭成渝一統千秋,她不行,但我能做到,所以我選擇了你。”
“為什麼選擇朕?”
“因為陛下比蕭成渝更狠。”
“甚妙。”
兩人談話之時,殊不知門外站着周若琳。
建元一十九年春分,蕭成坤在拔擢御史大夫顧之章后,徹底掃除了反對派勢力,開始迎娶順相王妃入宮。
同年,江南道叛亂得以解決,朝廷動員全國,準備削藩。
此刻的大梁早已風雨飄搖,各地百姓民不聊生,但蕭成坤給兩京一十三省下達了死命令,要求強行徵兵。
歷時一年,蕭成坤集結了十萬大軍,與江南道十五萬大軍相互呼應,對泰山王的地盤進行裏應外合的攻勢,時年泰山王蕭克定病逝,發喪之際,泰山郡被攻破。
泰山郡納入版圖,由新王舉行的改革對外宣告完成,最顯着地一點便是郡縣封王削除,全部歸為兩京一十三省。
站在幕後的楚香玉也在這個時候氣勢如日中天,他獲得了董立本,胡世海等老黨支持,御史台和新黨表示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始終唯唯諾諾,說什麼辦什麼,楚香玉似乎毫無阻力。
就在剿除泰山王前夕,周若琳出宮,藉著中秋團聚之際回到了右相府,和弟弟有過一場交談。
周若琳開門見山的說道:“你該知道,近來新黨的表現有些不太好。”
周子峰啜了一口茶,說道:“我們為聖上辦事,很多事情不能表明態度。”
周若琳冷笑道:“你該知道,你和張明能有今天,是因為誰的支持。”
周子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當然知道,但削藩是大勢所趨,我們只能順應大勢。”
周若琳寒聲道:“但這件事開展的太快了,對於天下而言,名不聊生,對於我們而言,那個妖女徹底的站穩了腳跟,你們繼續搖擺不定,但畢竟你也姓周,我也姓周,周若彤也姓周,你覺得那個妖女會放過你?”
周子峰端着茶盞的手一抖,問道:“你想怎麼辦?”
“兵變。”
周若琳寒聲道。
“誰來當皇帝?”
周子峰反問。
周若琳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憑什麼不能是我們周家?”
周子峰搖頭,說道:“你想多了,我們沒有兵權,現在外頭可有十萬大軍。”
周若琳寒聲道:“我不相信你和張明在河北郡安插着石敢當沒有安排。”
周子峰見他提及石敢當,索性把話挑明了,說道:“姊姊你不要想着探我的底,我們能有今天,全是聖上支持,一旦沒了聖上,我們什麼都不是。”
“那我們就坐以待斃。”
“你可以找董立本。”
“董立本?”
周若琳惱火道:“他早就被那賤,人收買了。”
周子峰搖頭嘆息,說道:“姊姊你還是不懂朝局,從先皇在位到如今,董立本一直是牆頭草,尤其是這一回,作為老黨領袖之一,董立本一直想要獨掌大局,結果卻被胡世海壓着一籌,在顧之章不發話之前,董立本不可能斗得過胡世海。
尤其是這一回削藩,胡世海和典章掌握了軍權,儼然第二個當年的老秦家,在軍中聲望極高,聖上南征,帶了胡世海和典章,唯獨沒有帶他,他心裏肯定不舒服。但聖上卻極為信任他,因為此人蠅營狗苟,最容易掌控。”
周若琳想了許久,再問:“他真能靠得住?”
“正是因為他靠不住,所以他才能為你所用。”
周子峰緩緩起身,說道:“當年秦朗為什麼想逃,因為秦家勢力太大,如今胡世海被權力沖昏了頭,他以為有娘娘保着他,他就能安然無恙,錯了,從泰山王死亡那一刻,從聖上徹底一統天下那一刻,不管是那位娘娘還是那位權臣,已經成為了第二個藩王。”
周若琳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起身,背對着周子峰說道:“今天我來,不要泄露出去。”
周子峰沒有說話。
等她走後不久,張明提着一盒月餅前來,看着桌上白瓷邊沿的唇印,張明笑道:“你姊姊坐不住了?”
周子峰嗯了一聲后說道:“所以我讓她去尋董立本了。”
“夠狠。”
“還不是你教的。”
張明放下了月餅,坐在周子峰身邊,問道:“你說咱們這位新娘娘究竟是什麼人?”
周子峰搖頭,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那日她說他懂我那位嫡姊,但我覺得她其實不懂。她將天下玩,弄於股掌,而當年那位娘娘卻是為了聖上不得不管好這個家,兩人區別很大。”
張明想了想,嘆道:“不愧是研究史學的,這點上,我不如你。”
周子峰扭頭道:“其實我也好奇,如果你爹和我爹還在世,看到我們變成這個樣子,會作何感想?”
“這個不難。”
張明打了個響指,說道:“去問問顧之章便是了。”
周子峰笑了,也是時候去和那位老御史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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