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9章
冷酷無情的陸某人在那三分鐘裏也是提心弔膽的，有點怕裏面的夏斐出來以後生氣，但面子上還是要端着的，就是握着手裏的牛奶杯有點心不在焉，直到聽見有動靜就趕緊低頭假裝喝牛奶，心裏卻是悄悄鬆了口氣。
出來了，這就是沒鬧脾氣。
“小斐今天這麼早？”
嚴蕊端着早餐出來，看着已經洗漱收拾好的夏斐，還有一點小驚訝：“這才剛六點多，昨晚又睡那麼遲，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夏斐早上被冰水冰了一下，自己進衛生間以後乾脆也就用涼水洗了把臉，別說還真是有效果，他以前最怕早起，總喜歡懶床，就是起來了腦子也不清楚，涼水一冰人也跟着精神了很多，像個可以為高三努力拚搏的少年人。
“小姨也早，學校有早自習，七點之前必須要進教室的。”
“這麼乖呀。”嚴蕊笑了笑：“喏，先把牛奶喝了。”
夏斐端着牛奶杯子就坐到了陸原舟的身邊，一直拿眼睛悄悄去看陸原舟，陸原舟本來沒想搭理他的，奈何這孩子都快把眼睛黏在陸原舟身上了，草草吃了兩口早餐的陸原舟火速起身：“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哎，哥，陸原舟你等等我，我也走。”
晚了一會兒的夏斐並沒有吃完他的早餐，見陸原舟要走，也馬上站起來就跟着要走，嚴蕊還在廚房裏，聽見兩個孩子的動靜也趕緊出來：“原舟你着什麼急，等等小斐一起走。”
夏斐卻已經抄起了一個麵包，拎着書包就跟着陸原舟出了門：“不用等我們一起走，小姨再見。”
六點半的清晨天還不是太亮，夏斐出來得匆忙連手套都沒來得及拿，一手咬着麵包一手拎着書包就去攆陸原舟，陸原舟停在原地摘下自己的手套給他：“慌什麼。”
“唔~咩呦慌。”
“慢點，咽下去再說話。”陸原舟很無奈，但眼裏的那一點笑意卻怎麼都藏不住。
乍暖還寒的時候，清晨還夾雜着一絲薄霧，少年人騎着單車的背影生機勃發，如初升的朝陽一般，即將煥發無限的光彩。
夏斐這邊下了早自習就揣着一張紙匆匆忙忙去了理科教學樓，他緊走了兩步，最後乾脆小跑起來。
理科教學樓文科那邊的郎朗讀書聲不一樣，安靜了很多，就算有幾個背書的聲音也都不大，出於文理科學習方式的不同，為了不彼此打擾，學校特意將教學樓給分開，距離不算遠，但也不近。
早自習到第一節課中間只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只夠上個廁所起來活動一下的，往返兩個教學樓多少就顯得有點倉促。
夏斐最後是小跑着上到三樓的，等他喘着氣趴在欄杆上的時候，課間休息時間還剩七分鐘。
“陸原舟，你弟外面找你。”班委過來喊了一聲，剛要扭臉就走，又折返回來：“哎，奇怪，你怎麼在看政治？這是在做思維導圖嗎？學霸同學，你在幹什麼呀？”
陸原舟合上了手裏的筆記本，表情有點淡：“沒事，隨便看看。”
“哦。”班委旋即就想到：“給你弟做的吧？有你這樣的哥可真好，太幸福了。”
陸原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跟班委道了謝，然後就站了起來。
學霸有學霸的個性，班委也不當一回事，畢竟陸原舟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除了他弟，跟周圍的人都有那麼一點生疏，哪怕是做了三年的同學，也就只是一個點頭之交而已，平時並沒有太多的來往。
“哥！”
夏斐一眼就看見了長身鶴立的陸原舟同學，他哥是真的帥，尤其是在這一群還沒怎麼發育，不知道捯飭自己的小屁孩中間，這種天然去雕飾的大帥哥，就是一身藍白校服都遮擋不住他哥的風華。
滿身風華的陸原舟過來就戳了一下夏斐的腦袋：“不好好上課瞎跑什麼？”
“唔，我髮型。”夏斐捂着腦袋，本想往後躲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乾脆抬頭看着陸原舟：“我髮型都壞了。”有點小故意的語氣，像是在等着看陸原舟什麼反應。
陸原舟比他高了小半頭，夏斐微微抬頭正好能看見陸原舟淡粉色的薄唇，嘴唇有點干，他想，我哥該多喝水的，或者我給他買個潤唇膏？
“發什麼呆？”陸原舟輕蹙了下眉：“有事說事，別一會兒語文課遲到，你們老師又罵你。”
說完又想起來：“對了，你今天的《出師表》背完了嗎？來都來了背給我聽聽。”
夏斐：……
“我會背！”
“會默寫嗎？”陸原舟又追：“我挑幾個句子你默寫一下。”
“哥……”夏斐默默把自己的紙拿出來。
陸原舟：“正好你還帶着紙，不用我回去拿本子了，筆有嗎？”
“我給你看這個！！！”夏斐把紙舉到陸原舟的眼前，聲音提高了一個調：“這是我做的學習計劃表，你看，我列了每天要做的事情，從早上幾點起床對每天學習哪一部分到晚上幾點睡覺，我都做了規劃的。”
雖然嘴上沒說求表揚，但夏斐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那得瑟的小眼神就在無聲地向陸原舟求着表揚。
他是認真在用行動告訴原舟哥哥，他會努力的，一定會。
陸原舟頓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夏斐會主動做這些，將表接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不得不說這個計劃表上還是能看出夏斐真的在用心，但用心是一回事，不切實際就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說，某人是不可能晚上學習到凌晨一點，然後早上五點起床的，這對陸原舟來說或許還有可能，但對夏斐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做得不錯，有計劃就好。”陸原舟把他的學習計劃摺疊起來並沒有還給夏斐：“我幫你改改，明天就開始實行，可以嗎？”
其實陸原舟也給夏斐準備了一份學習計劃表，同樣也是今天早自習的時候剛剛做完，只是他覺得有些地方可能還需要跟夏斐溝通商量一下，現在拿到夏斐這張表再一看，就發現夏斐小同學比他原先料想的覺悟要再高一點。
嗯，這樣就很好，有了這張計劃表，那就是有了夏斐的保證書，剩下的他就能放手去幹了。
“好，今日事今日畢，今天就開始，我要跑贏倒計時。”夏斐握緊拳頭，雖然沒什麼底氣，但也要給自己打個氣。
覺悟更高了，陸原舟看着他的眼神帶着一點點的欣慰，也沒潑他冷水，就點了點頭：“那行，就今天開始。”
“還有一點。”陸原舟猶豫了再猶豫，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小斐，下次這種計劃不要用上課的時間做，早自習的時間很寶貴。”
他是不想打擊夏斐的積極性，但這種計劃一看就是夏斐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寫出來的，用寶貴的早自習時間做這個，有點得不償失。
“而且，我會幫你做的，以後這種事情就交給我來負責，你就負責好好學習。”
他可以浪費一個早讀，也浪費得起，夏斐就不行。
夏斐還想解釋一下，但他確實是在早自習做的計劃，本來還挺激動，這會兒讓陸原舟一說，也有點不好意思。
“原舟哥哥，我以後肯定不會了。”
軟軟的語氣，習慣性地撒嬌。
他只要一撒嬌就愛喊原舟哥哥，這種習慣是小時候養成的，哪怕是到了現在也不太好改。
他這一聲才說完，陸原舟身邊就正好有個男生經過，好巧不巧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都是半大的孩子，玩鬧心重，聽完也跟着學：“原舟哥哥，以後肯定不會了～哇，陸原舟你弟可真可愛。”
戲謔玩鬧的語氣，並不帶惡意，只是打趣而已。
要是從前的夏斐被人這麼笑鬧一通肯定就不好意思，甚至還會覺得有些惱羞也說不定，他一般都在學校裏面只管陸原舟叫哥，就好像陸原舟就是他親哥一樣，只有遇到什麼事兒了，想跟陸原舟撒嬌，再或者有事兒要求着陸原舟的時候，才會那麼叫。
小時候叫也不覺得會有什麼不對，但現在都已經高三了，稍微懂事一點的都開始搞情竇初開的早戀，像這種稱呼再叫起來，就會有那麼一丟丟的不合時宜。
夏斐想了想，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部分時間都只管陸原舟喊哥的呢？
擰眉回憶了一下，記憶有點模糊，但可能是重新被拉回了年少時，夏斐竟然意外地想了起來。
那是他跟陸原舟還在上初中的時候，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初二的一個夏天，就是很突然的某一天，陸原舟是在餐桌上吃早餐的時候跟他說的，什麼理由夏斐想不起來了，但陸原舟很認真地跟夏斐說不要他再喊“原舟哥哥”，夏斐還挺懵懂地問，那喊什麼？
陸原舟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夏斐還在想，思路就被陸原舟打斷。
“快上課了，夏斐你還不回去？”陸原舟的語氣有些許的嚴厲，不知道是對着夏斐還是對着那些開玩笑的男生：“走廊禁止打鬧，老班說過多少次了還記不住？”
“沒打鬧，誰打鬧了。”
或許是因為之前因為打鬧被批評過，幾個男生趕緊各自站好，規規矩矩回教室了。
而夏斐，還站在原地沒有動。
“你還不走？還有一分鐘就打鈴！”
“陸原舟！”夏斐忽然抬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陸原舟，笑了一下：“我走了，晚上來找你上晚自習，你幫我講數學。”
他想起來了。
知了蟬鳴的夏天，陸原舟對他說：
“以後別叫我哥了，我又不是你親哥，叫我名字就行。”
那時候還不懂事的夏斐一聽這話立刻就惱了。
在他心裏面陸原舟就是他親哥，比一個媽生的親哥還要親的哥，他扯着嗓子對陸原舟喊：
“你就是我哥，就是我親哥！親哥親哥親哥！！！”
當初的畫面好像在腦海裏面被重映了一樣，曾經以為忘記的事情，此刻竟然意外的清晰，清晰到夏斐還記得自己抗議時眼角藏着倔強的淚，好像陸原舟不讓他喊哥就是要拋棄他一樣，然後陸原舟就屈服了。
從那以後“原舟哥哥”就變成了“哥”，從那以後陸原舟在他身邊的身份就從一個竹馬少年變成了勝似親哥。
好傢夥，合著感情是他自己挖坑把自己埋進去了？
那當時呢？當時的陸原舟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夏斐其實很想去問問陸原舟，但他不敢，起碼現在的他還不敢，他還沒有給陸原舟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前，就不敢去窺探陸原舟的心事。
以為只是懵懂了少年時，回頭去看，卻發現這半生都不曾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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