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刀客
刀客覺得自己需要找個地方歇一歇,哪怕只是喝一口熱湯。
他能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困意,但是如果他真的就這麼睡著了,恐怕他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所以刀客掙扎着往前面走,然後一不小心就闖入了一條安靜的小巷。
他看見了一家很明亮的客棧,那客棧的門外好像貼着一張寫滿了字的紙,上面究竟寫了什麼刀客也不清楚,總之他掙扎着敲開了門。
馮卿在客棧里看恐怖遊戲攻略看的瑟瑟發抖,按理說她本不至於看的這麼害怕,奈何她穿越的這個地方山好水好,外面一片蟲鳴和鳥叫,再加上淅淅瀝瀝的雨聲,就顯得周圍格外的幽深。
她正瑟瑟發抖的準備再去拿包薯片時,突然聽見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馮卿嚇了一跳。
她坐在一個客桌上,這裏有着一扇大大的窗戶,在這裏聽雨聲特別的好聽,雖說前面有個屏風,剛進來的人看不見這裏,但是馮卿的桌子上擺着一堆零食,她手忙腳亂的把東西收拾到了一邊的抽屜里。
收拾的時候,馮卿的嘴裏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說了三年的那句話,“裏邊請,這位客人,請問……您打尖還是住店啊?”
這是橫店客棧培訓時候的標準接待詞。
她憑着肌肉習慣說完以後,又把最後一瓶可樂扔進了抽屜里,然後從屏風后繞了出來。
門口站着的是一個身體都幾乎被淋濕了的人,地上都被從他身上滴下來的雨水弄濕了一灘。
“哇……真慘。”這人被澆的跟個落湯雞似的,馮卿也看不出來他究竟長什麼樣子,反正看的她憐惜之心都起來了。
“老闆,有熱水嗎?”濕透的那個男人說道。
“有。”馮卿二話不說就邀請這個客人坐進來,本來她都不打算營業的,但是眼前這個客人實在是太慘了,“進來這邊坐吧。”
“不……我只需要一杯熱水就好。”
刀客並不是想給別人帶來什麼麻煩,只是他聞着這奇異的花香,心裏也隱隱有一些疑惑。
這香味……不像是檀香這種,也不是單純的果香,它裏面參雜了很複雜的花香氣息,甚至還能從裏面嗅到一種很淡很淡的葯香。
刀客曾經跟唐門的人交手過,他們最擅長用毒,唐門的毒有的就類似於這種味道,不知名的刺鼻花香伴隨着淡淡的葯香,綿長又妖嬈,像是恨不得纏繞進人的骨子裏一樣,只是這種香氣跟唐門的毒終究有一些區別,唐門的毒能讓人昏昏欲睡,而這種香氣聞了卻讓人並不是那麼的討厭。
此時此刻的刀客宛如驚弓之鳥,他本以為自己只不過是進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棧討一口熱水喝,卻沒想到他剛剛進了客棧,就遇到了如此詭異的事。
看着那個掌柜的回身去后廚端熱水,刀客順着那個味道,悄悄地從靠近門的柜子裏掏出了一瓶小小的密封的香膏。
瓷白的小青花罐,紅色的封紙,儘管密封的已經很牢了,但是刀客那敏銳的救了他好幾次的鼻子還是嗅到了瓶子裏散發出來的香氣。
紅色的封紙上寫着兩個字。
“六神”。
刀客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什麼香……可以擔得起這個名字。
一個普普通通的香的名字……又怎麼可能會被起名叫做六神?
他逃了三天三夜,只想着找個地方喝口熱水,現在看來,怕不是自投羅網了吧?
“嘶……這客人怎麼不經別人允許就隨便翻別人的東西呢。”馮卿正在後廚用電水壺燒水,途中順手打開了智慧生活,習慣性的看了下佈置在客棧大堂里的攝像頭,忽然就發現這位剛進門來的客人手裏正拿着六神花露水的瓶子,認真的端詳着。
這花露水還是她晚上嫌蚊子多才拿出來的,隨手就扔門口的柜子裏去了。
馮卿本來還特別擔心這客人會發現什麼地方不對,所以緊張的看着屏幕,結果過了一會,她看見那個客人又悄悄地把花露水瓶子放了回去。
……這都沒有一丁點驚訝的反應的嗎?馮卿詫異的想到。
嘶……看來是她高估了古代人對塑料製品的反應程度了,也是,古代物資匱乏,普通老百姓有的一輩子都不認識一個字,指望他們看見塑料製品然後突然意識到這是跨越了幾千年的大發明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馮卿忽然就放鬆了下來。
搞什麼嘛,早知道她何必這麼緊張。
她端着剛燒好的熱水,沖了塊濃湯寶,然後慢慢的走了出來。
刀客聽着從后廚走來的那個腳步聲,那腳步很虛浮,聽起來一點都不像練過武功的人。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崩緊了自己的身體,隨時準備出刀。
“喝點熱湯吧,豬骨湯。”馮卿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刀客究竟在幹什麼,實際上她就算注意到了,都看不出來這是準備出刀的樣子。
刀客的眼睛盯在了那碗湯上。
清澈的湯底,濃濃的香氣,這豬骨湯僅僅只是聞着,刀客就知道一定是燉了很久的。
“也不算什麼好東西,現在客棧里只有我一個人,有什麼就拿什麼了。”馮卿說道。
刀客聽着那人說話的聲音,看了眼這碗被她形容為“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豬骨湯,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才說了一句,“謝謝。”
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湯……恐怕湯是好的,只不過裏面加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不過看這掌柜的架勢……
看來這碗湯……今天喝也是喝,不喝也是喝了。
刀客的心裏泛起了濃濃的殺意。
既然今天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那麼他也必須要在這裏爭個你死我活了。
看着馮卿將頭轉過去以後,他終於將刀緩緩的拔了出來。
……
啊,對了。
馮卿看着那客人即將坐下的桌子,想起來了一件事。
她從刀客的身邊淡定的走了過去,然後從他旁邊的柜子裏拿出了一個盒子。
馮卿低頭的時候壓根都沒有注意到旁邊刀客已經出鞘的刀,還有那充滿着殺氣的眼神。
這裏要解釋一下——馮卿的眼神並不是不好,只不過她的視線容易受阻,其根本原因大概是她那留了七八年的鐵劉海。
她一直堅持說她的鐵劉海不會影響她的視線以此來抵抗所有試圖對她的鐵劉海下手的人,然而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的那個鐵劉海絕對影響視線了。
剛巧她低頭那一瞬間,長長的劉海讓她根本就沒看到旁邊的人在幹什麼,所以馮卿就很淡定的在刀客拔刀的情況下隨手把盒子拎了出來,然後扔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她甚至還很淡定的從刀客的刀旁走過,然後隨手顛了顛盒子裏面的東西,舒了口氣,看來自己沒有拿錯東西。
馮卿的店一般是不用作拍攝的,算是一個旅遊景點,但是門外的街道還有旁邊的店裏卻經常有劇組拍攝,這些人偶爾為了方便會留一些劇組拍攝道具在客棧里,馮卿想起來上周有個劇組留的道具就被扔在這裏了。
一把刀。
個頭不大,刀刃沒開封,而且刀身也軟軟的,害怕割傷演員,手柄是用鋁殼子做成的,上面鑲了一圈大寶石。
最近來這邊拍的那個劇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三流劇組,馮卿閑來無事的時候一邊嗑瓜子一邊看他們拍戲,反正大概就是你愛我,我愛他,他不愛我之類的狗血劇,這把看起來塑料至極,拼夕夕包郵不過百的刀是男主的寶刀,在劇里設定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上古神器。
馮卿有時候看着這刀,都心說你們好意思嗎,知道你們窮了,好歹給主角收拾的逼格高點……
這客人有亂翻東西的習慣,以防萬一,馮卿覺得還是把盒子拿走最好。
就在那盒子被掏出的一瞬間,刀客的眼睛就死死的盯住了它。
那盒子是黑色的,上面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但不知為什麼,就在這包裹被拿出來的一瞬間,刀客的眼睛就像被那個盒子吸住了一樣。
他那一瞬間腦子裏就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那個盒子裏有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刀客明明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麼,甚至連它的樣子都猜不出來,可是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心中的殺意硬生生的被逼回去了。
那是因為盒子裏的東西正在釋放着更強的殺意,隔了一層盒子,刀客都覺得那裏面裝的是一頭凶獸。
刀客心裏猛地一驚,他甚至聽見自己手上的刀開始控制不住的嗡鳴了起來,那是在遇到強敵時,自己手中的刀燃起的戰意。
“什麼聲音?哪邊的警報開關響了嗎?”馮卿奇怪的想着。
她把盒子從桌子上拎走,然後隨口問了句,“你今晚要住下嗎?”
“什麼?”刀客此時還被剛剛那一下搞得心神不寧,他都沒聽清旁邊的掌柜跟他說了什麼。
那種殺意……
幾乎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刀客開始想像着盒子裏那件寶刀的樣子,恐怕只是拿在手裏,都會讓普通人覺得心顫。
這樣的一個用刀的前輩從來沒有聽說過名字,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刀客剛才還覺得這個掌柜的是為了殺他而來的,但現在卻忽然又不敢確定了。
如果他沒有受傷,那麼面對能夠掌控擁有這樣殺意武器的前輩自然會戰意高昂,但是眼下他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樣的人殺他幾乎不用費吹灰之力。
她……何必要跟他廢這麼多口舌?
……
“今晚看天色估計晚上會有大雨。”馮卿看了眼這位渾身還是濕漉漉的客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對,今晚的確有一場“大雨”。
刀客心想。
這個前輩跟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一會你上樓歇歇吧。”馮卿看了眼樓上用來提供給客人的住房,“總比在外面淋雨好,等雨停了再走。”
刀客聽懂了掌柜的話中的意思。
他忽然就愣在了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