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她哭着喊媽
“這十年,我見過太多次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你看不見光,我就當你的拐杖,你術后失衡走不了路,我就背着你走,你的每一次復健,你死咬着牙,我是忍着淚看你完成的,你連做夢都抓着我的手讓我不要走,不要放棄你,你明明那麼努力,那麼想要健康地活下去,可怎麼到了他那裏,你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好恨,他明明答應過爺爺要放過你的,是他出爾反爾,你還要護着他,我又氣又恨,我該拿你怎麼辦?我妥協不了,薇薇,你繼續愛我好不好?我不需要你生孩子,只要你願意,你以後就是那個孩子的媽媽,他來得正是時候。”
賀董薇萬萬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一個大秘密,難怪她停了‘保健葯’的這段時間,時不時就感覺胸悶氣短,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多愁善感,胡思亂想,自個給自個添堵的原因,其實是她的心臟出了問題,
怪不得那次她只是喝了幾口芒果果汁就過敏,她從前根本沒有對芒果過敏的癥狀,那是因為她的身體機能已經開始紊亂。
原來莫娜一切都算好了,就算她落獄,她也不會讓她好過,她埋的雷一個接着一個,後面是否還會有更大的雷等着她?她不僅要毀了賀家,還要毀了賀董薇,也一定還會毀了凌厲。
就算這一切都是莫娜的佈局,可這關乎她自身健康的問題,他們為什麼……
“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賀董薇不解地問,手心攥了一手冷汗,萬分凝肅地看着蕭澤陽的臉,不錯過任何一個可疑的表情。
“那時你剛醒來,我們沒想到你會恢復一部分記憶,你情緒太激動了,我們不敢告訴你,再到後來,你和爺爺之間有了隔閡,滿心滿眼都只裝着凌厲,我們說再多也都無濟於事,反而給你添堵,而我們覺得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你養在家裏,也不是沒做過,可你自問自己是個願意安心在家當個藥罐子的人嗎?“
“薇薇,這輩子任性一兩回就夠了,爺爺年紀大了,賀家也經不起太大的折騰,我們今天都把話攤開來說,我確實有事情滿着你,可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們再給彼此多一點信任,不要再相互猜忌了好不好?”
蕭澤陽明顯有了七分醉意,靠在賀董薇的肩頭,半無奈半憂愁地訴說著,
一股上頭的壓抑直衝賀董薇的鼻腔和眼眶:“我是不是要死了?”
蕭澤陽轉過頭,把臉完全埋進她頸窩間,哭訴似的安慰:“不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不會的。”
“還能治嗎?”賀董薇沒底氣地問了句。
賀家有的是錢,按照賀正悶聲干大事的性格,他私底下一定找遍了所有的名醫專家,他都沒把握的事情,希望一定很渺茫,
或許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從莫娜嘴裏撬出點可能來,可她費盡心思布這麼大一個雷,恨不得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陪葬,她又怎麼可能會開口給她一線生機?
“能,一定能,我在想辦法,不會有事的,不會……信我……”蕭澤陽的聲音慢慢低沉消逝,趴在賀董薇香軟的肩頭徹底昏醉了過去。
她成功了,她把蕭澤陽灌醉,他的手機,他的公文包和筆記本電腦,現在都毫無防備地擺在了她眼前,
她口袋放着凌厲給她的雙接口U盤,不管她是想要查看蕭澤陽的手機里的秘密,還是要竊取電腦裏面的機密數據,只需把這個設定了代碼程序的U盤簡單一插,所有秘密都會被刻錄下來,真相即將暴露在眼前。
她知道,這個機會不是她創造的,是蕭澤陽給的,他看穿了她的心思,自願掉進她的陷阱,同時也給她留了一個艱難的抉擇,
到底是信眼前那些有待論證的猜想,還是把最後的信任留給蕭澤陽,
信任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固也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一旦出現裂痕,先前因他而存的,被他牢牢守護的東西,都會被瞬間摧毀,
她就像一個卡在浮木上掙扎的漂流者,胸口下都被淹沒在了暗涌里,放眼四顧都是讓她使不上力的海洋。
“爺爺,我現在該怎麼做?”大滴的淚珠從眼眶裏掉落,她拿出了手機,盯了好久凌厲的號碼,最終決定撥了楊麗的號碼,
連續打了十五個,在她堅持不懈的騷擾下,終於把對方‘感動’了,接通電話那一刻,她眼淚哇啦啦地涌了出來,
電話另一頭一片沉默,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到裏面湧出來的冷氣,
“媽~”賀董薇的哭腔像開閘泄洪的堤壩,所有的情緒都泄了出來,“你回家好不好,我們不鬧了好不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嗚……”
她還沒“嗚”完,電話裏頭就掛了線,比窗外刮過的大風還無情,彷彿接線就為了證明她的存在,就為了寒一把人心似的。
此時的楊麗,正在機場的候機廳準備排隊登機,她和高琴正打算趕往杭州,傳言是出差,
可在這個和蕭澤陽斗得激烈的關頭,她不再大本營鎮壓,選擇離開,顯然是不利的,除非有她不得不去的理由,或者高風險高收益的有利可往。
聽到電話裏頭哭腔那一刻,她整個神經都崩了,是高琴用理智幫她掐斷了話線。
“動搖了?”高琴的目光依舊溫婉,卻無懼楊麗的寒冷,大大方方地逼視,想要強行把對方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重新包攬回自己身上,
“你為她妥協過多回了,就不能為我妥協一次嗎?”
“她哭着給我打電話,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別鬧,把手機給我。”楊麗難得低聲下氣了一回,
楊麗熟知賀董薇的脾氣,她性格軟軟糯糯,眼睛笑多了都會一片水汪汪,長相也是照着最能博取對方的愛憐和保護欲來長,可她在楊麗面前嚎啕大哭的次數一個指頭能掰過來,
因為曾經有個傻丫頭,因為懶散,復健不積極,被賀正罵得狗血淋頭,自覺人生晦暗,
那時的賀董薇也只不過是個剛醒來沒多久的‘單純少女’,脾氣跟小孩差不多,還是醫院裏人見人愛,爺爺誇奶奶愛姥姥疼的‘至尊寶貝’,又被蕭澤陽寵得幾乎經不住任何一點的風吹雨打,哪裏受得了賀正電閃雷鳴的咆哮加‘口水雨’的洗禮,
於是,她拄着拐杖哭唧唧地跑到楊麗面前求安慰,結果又遭了一頓冷待,哭得更凶,
“閉嘴!”
“可我難受!”
“如果沒有難受到要死,就不要哭,動不動就泛濫的東西,誰看了都煩。”
賀董薇當場就噎了聲,癟着嘴努力憋着哭腔,慢悠悠地認清現實,被迫‘懂事’地擠了句:“那我下次難受到哭的時候,你哄我好不好?嗚……那老頭罵我,他自己都坐輪椅他還好意思罵我……”
那時的她,算是最有‘主見’的,小腦袋瓜里一天幾個想法,老想往室外‘越獄’,還偶爾視死如歸地和賀正頂嘴,常常氣得他臉紅脖子粗,家裏傭人一時間增加了一倍,全是拉架用的,
那段時間楊麗一回家就被吵鬧得頭疼,她左一句媽,右一句媽媽,上一句老媽,下一句媽咪……天天攤開一堆膩死人不償命的稱呼讓她挑一個自己滿意的,好幾次她都綳不住神經,要當場替賀正把她杖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到最後的,
提起賀董薇,楊麗都是滿臉皺眉和不耐煩,一向大大方方的她,出門像做賊一樣,都得躲着,生怕這膩死人的牛皮糖纏上來就沒完沒了……
可現在回憶起來,那些她最煩躁的畫面,全是她記憶里最深,最鮮活的部分……
那一聲聲膩死人的‘媽’,一次又一次地在戳向她的心尖,竟硬生生被她鑿出了一個洞,她喊一聲,她就軟一分。
後來她真的‘長大’了,被賀正訓得圓圓潤潤,毫無輪廓,按照他希望的樣子,把所有的心思和脆弱都藏了起來,乖巧得驚人,再也不哭不鬧,
知道哭鬧換不來‘糖果’,也知道了楊麗的愛憎底線,從那次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哭喊着找媽,因為當時的話,雙方都聽進去了。
高琴強硬地把手機藏到了背後,目光里陡然升騰起了霧氣,和外面的點點飄雪一樣,絲絲繞繞地扣進人的心弦,
“是不是我從來不會跟你紅眼,所以你就覺得我無所謂?”
兩個形象出眾的女人,一個身材高挑,高貴冷艷,一個溫婉大氣,成熟優雅,任何一個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存在,兩人組合再一起,旁人想忽視都難,此刻她們的一舉一動在周圍人有意無意的‘監控’下,
楊麗是絕對不會做出和高琴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動作,雖然被硬奪了手機很惱火,可高琴剛剛的話和暗紅的眼尾,讓她生生壓下了平時對下屬才用的凶戾。
“高琴,你別這樣!”
“那我要怎樣,像她一樣?梨花帶雨地把你心腸都哭斷,把你所有的原則都哭沒?”
楊麗別開眼,高琴立馬挪步站到她面前,咄咄逼人地問:“你為什麼不敢看着我?你還要迴避我到什麼時候,你心裏明明就……”
“夠了!”楊麗終於冷了臉色,第一次提高分貝吼了高琴,把她那兩人心知肚明卻又不敢公之於眾的話果斷地掐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