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心巧克力 第一章 堵心的秀恩愛
盛鼎大廈,地下停車場。
賀董薇正在等電梯,黑長的波浪瀑發整齊散在腰間,沒有一根雜毛,側臉精緻無瑕,在柔和的照明燈下,一身亮片的魚尾裙禮服更是閃閃發亮,十足一個能聚光點火的人間尤物。
“叮——”,“叮——”,兩部電梯同時下來,第一道門打開,賀董薇不禁打了個寒顫,見裏面沒人,立馬鑽了進去,外面實在是涼得滲人,不像陽間地界。
與此同時,剛好與旁邊電梯裏出來的人擦肩而過。賀董薇毫無在意,但電梯出來的男人卻疑惑地回頭,恰巧電梯門已經關上,只剩下一絲淡淡的草莓糖的味道。
三月醉雨微涼,一春芳意,牽繫人情,那些蟄伏已久的情緒,在醉人春意的撩動下,又開始蠢蠢欲動。
凌厲鬼使神差地盯着關閉的電梯口愣了幾秒,刀削的臉龐似乎又多了幾分寒冷,他煩躁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即立馬恢復清明。
十年,整整十年,那個女人消失了整整十年,他就當她死了吧,死了的人怎麼還會出現。
凌厲內心冷哼了一聲,雙手插兜,在右褲兜里摸索了一番,最後卻從左褲兜里掏出一顆巧克力硬糖,自然地放進了嘴裏。‘咯噔咯噔’地迅速嚼碎,彷彿這糖不值得他細品,是給他泄憤用的。
說不在意,但他最終還是看了一眼電梯上方的數字——28樓!
真是造孽!
凌厲大步地往自己車的位置走去,在車裏摸索了一陣,便拿着一份文件返了回來——28樓!
光可鑒物的地板,高掛頭頂的水晶燈,給盛裝出席的人又添了幾分富貴奢華。
今晚這裏舉行一場盛大的慈善拍賣會,而這個晚會的總負責人正是賀董薇的男朋友——蕭澤陽。
賀董薇因為沒有帶邀請函,被擋在了外面,她只好禮貌地坐在休息區,等着蕭澤陽出來接她,
“董微——”,一個甜美的聲音叫喚了一聲,賀董薇下意識地抬頭,探出身子,
於此同時,腳步已經邁進會場的凌厲也瞬時頓住,挺拔的身子在原地僵硬着,刀削般的側臉全是陰影,薄唇緊閉,左臉的濃眉里竟還藏着一道淺疤,雖不影響容顏,但他也沒有絲毫掩蓋,一頭乾爽利落的短髮展於眾人面前,氣壓逼人。
兩人尋聲望去,見前台一美女小姐,對着另一個美女說:“董微呀,這個花籃不能放在這兒的,擋住了字還好,要是讓客人不小心摔倒,那就麻煩了”
“好的,我下次一定注意”,那個叫董微的前台小姐姐也連連點頭,虛心地回答着,稚嫩的臉龐和恭順的態度,肯定是個新人。
凌厲的神色繼續恢復了冰冷,大步地邁進了會場,
賀董薇杏眼一彎,她還以為叫她呢。
“唔~~~~”,賀董薇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是蕭澤陽來電,她立馬高興地拿起手機,剛按了通話鍵,手機便黑屏了,
手機這樣的人類寵兒,仗着人類離不開它,黑起臉來比誰都氣人,賀董薇只好無奈地把它放回包里,同時也收好塗鴉的畫本站了起來,往會場方向靠近。
幾秒后,蕭澤陽便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手裏還舉着電話不停地撥着號,溫潤帥氣的臉上全是擔憂之色,不時地四下張望。
兩位前台美女還沒來得及開口打招呼,賀董薇便揮手喊道:“澤陽,我在這兒!”
蕭澤陽微微鬆了一口氣,上前問道:“薇薇,你來了怎麼不進去呀”。
他說話的語氣也十分溫和,沒有一絲的責怪,反而是一臉的憐惜,緊握賀董薇的手心,無聲地表示着道歉。
“我……”,賀董薇正想解釋,卻看見蕭澤陽責怪的目光轉向兩位前台小姐姐,而那兩位美女也是一臉犯錯地低的模樣,
賀董薇察言觀色,連忙說:“我也才剛到,手機恰好沒電,幸好你出來了”。
蕭澤陽溫柔地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拉着賀董薇進去了。
他不說,並不代表着他不知道,看她包里露出的半截塗鴉畫稿他就知道,她肯定在外面等了很久,
他早已提前叮囑了無數遍,卻還給他鬧這麼一出,要是把他今晚的計劃搞砸了,他可真的沒有好脾氣了。
前台董微的眼睛瞬間瞪大得像銅鈴,立馬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裏面的舊照片,不利索地說:“這,這,這是賀小姐,公主薇薇?這不像呀!”
難怪她倆哆嗦,整座鼎盛大廈,都是賀家的,少東家來了居然還被擋在外面,他們還真是好員工呀!
不怪外人,賀家的小公主向來低調,加上賀家刻意保護,行內的人只聽其名,不見其人。
——
晚會已經接近了尾聲,前方拍賣台上的強光頓時變得閃亮,賀董薇下意識地緊閉雙眼,蕭澤陽緊張地用手替她擋住襲眼的光線,關切問:“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賀董薇擺了擺手:“沒事,一時間沒適應,緩一會兒就好”,
她握下了蕭澤陽遮眼的手,卻發現他手心有些微汗,疑惑地抬頭,發現他神色也有些緊張,甚至還有些興奮。
此時,主持人朗聲說:“下面將要拍賣的是本次晚會的最後一件藏品,是一位匿名畫家的作品,作品的名字叫做《溫感》,無底價競拍……”,
禮儀小姐便將那副《溫感》的畫作呈現在大家面前。
賀董薇明明是坐在第一排,卻還是要微微眯着眼睛,細細觀看了好一陣才能看清楚,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淺笑,目光炯炯地看着蕭澤陽,“這是……”。
這是她的畫!她創作的第一幅畫。
畫中的色調柔和,一男一女,兩人分別躺在兩張床上,但兩床之間的距離,剛好夠他們手牽着手,看不到他們的臉龐和神情,但是他們共同朝向的地方,那裏是一扇窗,窗外是通紅的晚霞,餘暉下的樹木彷彿有些微抖動,看樣子他們似乎在坐火車,正欣賞着歸家的風景,但兩人卻又穿着病服,又像是住在同一個病房裏,彼此牽挂,相互慰藉,
不管是哪一種場景,總能讓人倍感溫暖:哪怕路再長,一起回家就好,哪怕明天不長,一起相伴就好……
“一百萬”,凌厲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還沒從賞畫的情緒中走出來,便被這一口高價給震驚了。
沒有署名的畫作,不知道出自誰手,更何況這是慈善拍賣會,報價多少其實都是隨意,就看自己想捐多少,一些想博人眼球的上流派人士便會瞧準時機,登場亮相。
“五百萬”,蕭澤陽聞聲即喊,眾人又是一陣低聲討論,
他喊價的同時,眼神清晰明亮,目光炯炯地看着賀董薇,彷彿要將人鑲進他眼裏,然後珍藏起來。
如果可以,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無價之寶。
賀董薇表情驚訝,略微害羞,輕輕地沖他搖頭。
蕭澤陽則是大方地清笑,眉目含情,笑容潔白無瑕,讓人如沐春風,
他順勢握住了賀董薇的手,很明顯,今天這幅畫,他必須拍下,志在必得。
凌厲臉色微沉,雙手平靜放到翹腿的膝蓋上,看到那副畫,他心中瞬間起了波瀾。
他今天已經被接二連三被影響到,側眼抬了一下,只看到蕭澤陽的背影,陰沉了幾秒,沒有再繼續開口。
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的位置還剩不到一厘米的長度,露出的傷疤看着猙獰,而他卻毫不在意,將它們裸露在眾人面前,身體依然坐得筆直,
“……五百萬第三次,咚——,恭喜蕭先生,以五百萬的高價拍得《溫感》”,
蕭澤陽禮貌起身,向大家微微彎腰表示感謝,便快速地走到了台上,
接過了畫作的同時,說道:“感謝各位的謙讓,也很感謝各位的到來,今天的晚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它見證了人間的真善,也見證人間的真愛,這幅畫其實是我心愛之人所作,之所以把它捐出來再拍回去,其實我想告訴她,她傳遞的溫暖我感受到了,以後的晚霞我們可以一起觀看,哪怕是躺在床上的最後一刻,我也要牽着你的手”。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目光是對着賀董薇而說的。
“喔……”,底下一陣稀稀拉拉的感慨之音。
這赤.裸.裸的表白。
凌厲在看到蕭澤陽正臉的第一瞬間,目光驟然變得敏銳,死盯着他座位旁邊的位置,只看到一個散着瀑發的背影,他屏住了呼吸,心中在默默地祈禱。
是她,不是她!
“那請問一下蕭先生,您的未婚妻現在在場嗎?”,主持人配合地說。
蕭澤陽目光瀲灧地盯着一處,對着燈光技術人員說:“她當然在場,但請燈光老師不要用強光照她,她已經很閃亮了……,開玩笑的,她今天眼睛不舒服”。
這一頓深情的表白加體貼的話音,現場又是一陣嬉嬉鬧鬧的羨慕之音,賀董薇臉上又喜又羞,微微捂着發燙的臉龐,雙眼笑意盈盈。
蕭澤陽忽然單膝下跪,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盒子,一顆周身鑲滿閃耀鑽戒的指環便呈現在眾人面前,蕭澤陽說:“薇薇,嫁給我好嗎?”
柔和的燈光就灑在了賀董薇身上,她的身影隨之便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凌厲渾身一震,翹着的二郎腿也迅速放平,目光死盯着第一排那個背影,
他身旁的女秘書柳書芹也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推了推那昭示職業身份的金絲眼鏡,身體同樣坐得筆直。
賀董薇沒想過蕭澤陽會這麼突然,無措竟比驚喜來得多,可還是淺笑着走上台。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感情,每問自己一次,我就更加愛慕一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如果你不能屬於我,那就讓我屬於你好了,能不能給我蓋個專屬章,我的微微殿下”,
怪不得那個鑽戒指環的尺寸稍大,原來是男款的。
凌厲也猛地站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握着,眼眶爆紅,彷彿一頭暴走的野獸,要衝上擂台與那人一決高下,
在他打算邁步的瞬間,柳書芹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臂,冷聲說:“這是賀家的場子”。
凌厲向來冷靜,為了不給對手看出他的破綻,他一般沒有過多的表情,就算動怒,也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氣勢,
柳書芹從未見他情緒失控,雖然詫異,但出於職業素養,還是好心地解釋:“那是賀家千金,賀董薇,常年居住在日本,是個畫家,尤其是漫畫,出過幾本小畫冊,人氣也不錯,最近剛回國,不久待”。
她說得不冷不淡,眼裏也沒有過多的情緒,齊耳順直的短髮彰顯着她的不苟言笑,彷彿沒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董薇,賀董薇,日本……凌厲心中不禁苦笑,怪不得可以銷聲匿跡,賀家……,真是好本事!
不是他的錯覺,電梯的人就是她,凌厲的目光霍然變得冰冷,他恨死了這個虛偽的女人,她扎的那根刺,整整折磨了他十年。
憑什麼?憑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在痛苦,她還能若無其事的秀恩愛?
雖然賀董薇沒有直接回答,可她還是給蕭澤陽帶上的戒指,凌厲眸光凝冰,指間咔咔作響,帶着滿身的戾氣邁步轉身。
“……你合同沒簽”,柳大秘書再次體貼地提醒,卻沒能留住凌厲已邁開的步伐,但她也不惱,更沒有起身的意思,靜靜地轉頭,繼續把求婚節目看完。
柳秘書客套地上前祝福,並解釋合約改天再簽訂的事宜,之後她便安安心心地回家了。
別人的悲喜並不與她相通!她的存在感並不強,卻總能讓人過目印腦,這大概就是獨特形象標籤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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