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邀約

第34章 邀約

晝寢罷,高寶德洗漱更衣。

於未正之時,去往宇文邕殿中。

何泉不知此時在何處,但也無需旁人引她入殿。

自顧邁進宇文邕白日所居殿中,掀簾就道:“年末歲時伏臘,宮內澆酒正忙。我尋了空,就找郡公來了。”

宇文邕不看殿外,也知這是何人,只是笑指她言道:“禁中祫祭,勢必冗忙。你忙中尋暇,一看便知,定是慵懶矜惰之輩。”

“手持柄器,就不必勞心費神。既有宮人替我勞力冗事,又何須事必躬親?”

高寶德撅嘴,隱晦地說給宇文邕聽,只不知,他現在聽不聽得懂。

日後可萬不能勞心悒悒,只顧政事。

此乃傷身大忌。

“剛進殿中,郡公就這般嘲笑於我。莫不是郡公不歡迎我罷。”

“怎敢。”

“掃榻相迎。”

“能與郡公共處,不論讀書嬉樂,皆要比勞心案牘有趣得多。”

“你小小年紀,你大父怎忍心讓你垂頭案牘之上。”

宇文邕一聽便知,這又是高寶德耍賴戲言。

搖頭只笑不語。

早些初識時候,宇文邕可從未對高寶德假以顏色,言辭甚少。

現如今,都可相互調笑數句。

這是願與自己作熟人了罷。

高寶德樂呵呵想着。

卻叫宇文邕一眼瞧破她的得意夷愉。

“何事如此欣喜?”

“郡公願聽?”

“若你方便透露,邕勉為其難,聽上一句。”

“與郡公短處,難道不值怡悅?”高寶德抖機靈,反問道。

宇文邕沉思須臾。

抬頭眸色深深地看了眼高寶德,但微頜之。

就在高寶德認為,他不會回答自己此言之時,才聽見宇文邕張口。

“短處之時誠然唯美,但遠不相及久伴長隨。”

高寶德愣神,久久才道:“未料想郡公這般人物,竟也是長情之人。”

“小娘子話本子看多了?”

宇文邕佯作惱怒,伸手作欲敲打高寶德狀。

高寶德一閃,樂呵呵道:“郡公可是也想翻看話本子,我房中倒是藏有不少。只需郡公一句,我便全箱都給您搬來!”

當然是假的。

高寶德邊開玩笑,邊把手中的《皇誥》遞至宇文邕眼前。

“我抽年節閑暇,親身去藏書閣替郡公取來《皇誥》。卻沒想到,郡公竟這般冷漠寡情。真叫寶兒難過。”

宇文邕略一斂神,見玉蔥指尖遞來的齊整《皇誥》,似認識到不對。

於是正經對高寶德頷首一禮:“勞煩小娘子。”

宇文邕最重規矩。

“這般疏離作甚。”

高寶德半嗔半怪。

“得小娘子一物,邕本應也承之小娘子一個對價。”

宇文邕從高寶德手中,接過《皇誥》,放置案前,繼續說道。

“只是邕此時身無長物,不覺得自己有何,值得小娘子如此這般勞心費力。”

“早前就與郡公講明,郡公他日顯達,仍要記得寶兒就行。”高寶德擺手說道。

“郡公才說,短處不如長隨。”

高寶德惡狠狠地沉聲道:“郡公牢記今日之話,就當作是對寶兒的償諾。”

黃泉路上,也要記得她。

宇文邕平視高寶德,面上淡淡,眼中深沉:“邕記住了。”

見氣氛似乎有些劍拔弩張,高寶德轉言之。

“郡公可聞今日鄴中之熱鬧?”

“皇齊祭祖?”

“正是今日。”

宇文邕頷首。

他雖少出殿門,然質齊兩載,也經歷過高氏每逢年節之時的祭祖典儀,摸清了鄴中年節的門道。

今日,晝時是祭祖之儀,入夜有大儺逐除。

然後,君臣共聚,庶民同歡,以迎新節。

高寶德在宇文邕身旁,另置一席坐定,將大齊的年節習慣,講給他聽。

“今夜有司大儺旁磔。”

大儺驅邪儀,與祭祀祖宗之儀,同樣被高氏皇族重視。要不然,也不會將大儺之儀,置於與祭祖典儀同日之中。

與民間大儺相似,但細數之,不盡相同。

民間眾庶,普遍信奉方相氏。

坊間有名望的方相氏,會被郡中官吏,請至郡治府衙,先於各郡官府衙門內,跳大儺之舞,以驅辟邪氣。而後一路再跳大儺之舞,至各坊巷間,為民驅辟。

儺舞規制可大可小,大則百人不嫌多,小則十人不嫌少。坊間通常會以十為定數,依照各郡丁口,自主變換人數。

不同於郡縣各坊,宮城禁中有司,則專門負責大儺典儀,於四方之門,宰牲禳祭。彙集鄴城童子百餘人為倀子,以中黃門扮作方相氏及十二獸,張大聲勢以驅除之。

規模較之郡縣各坊,要大得多、熱鬧得緊。

也更加有趣。

畢竟高氏皇族,此刻也會與庶民聚此同樂。

在大齊,除了大儺典儀是年節重頭戲外,年節的宴會酒肉,上至皇族貴胄,下至街坊庶民,都少不了。

高寶德感慨,對宇文邕說道:“田家作苦,歲時伏臘,烹羊炮羔,斗酒自勞,庶人以酒肉為慶。我們宮城禁內之人,也會蒸嘗伏臘,徵逐讌飲,聞承平王孫之樂。”

宇文邕本身對於年節,並無甚不同的感覺,只道是年輪更替。

如今,聞高寶德繪聲繪色地,於他面前,詳盡描繪年節樂事。宇文邕忽然,第一次有些期盼,年節的到來。

“聽聞齊宮禁中,年節之宴,承至明朝。”宇文邕話中有話。

“然也。今夜起,齊宮宴飲,晝夜不舍。”

年節一旬半,鄴宮南北,都會處在晝夜歡慶之中。

高寶德眨眼:“隔日的宴席,郡公一定要去。”

“為何?”宇文邕一愣,神色不明地搖頭,“質齊兩載,前兩次的年節盛宴,我倒是都沒有去過。”

他這次,本也未曾打算前往,去湊這等熱鬧。

“我和郡公同去,會在宴席之上。”

高寶德說出,心底里藏着的小心思。

身份限制,高寶德和宇文邕,註定不會同宮飲宴,坐更是不可能坐於一起的。

但是,高寶德低聲,對宇文邕講道:“宴后,不知郡公可否賞面,與寶兒同游鄴中?”

年節鄴中歡愉,怎麼說,也應該出來一轉。

不負時節。

若待鄴都城破、齊國湮滅之時,再回想鄴城年節氣調,只怕為時晚矣。

宇文邕頷首,似是早等此言,笑道:“邕傾身陪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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