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
運動會結束,當晚阮俞算完了錢,除去成本費用,一個人大概賺二十,錢不多,但圖個新奇。
溫之又過上了買花吃飯做題睡覺的日子,晃眼月考到來,她進步了一百名。
一百名的概念太深了,她從倒數第一的班級,坐到了倒數第三。
林柏遇知道后,給她一顆奶糖,誇她厲害。
溫之笑吟吟地接過,拆開含在嘴裏,甜滋滋的,和她上次跑八百米林柏遇給她的是一個味道。
溫之忽然想起了點什麼,問林柏遇:“你們數學競賽結束了嗎?”
林柏遇微怔,失笑道:“那已經是上學期的事情了。”
“這麼說是結束了?”
林柏遇嗯地一聲,聽見溫之吃味地說:“我看余溪最近找你找的頻繁,還以為你們競賽還沒結束呢。”
林柏遇愣了下,似戳到了他某個心事,澀地笑下,“沒,私事。”
溫之意味深長地哦聲,拖長了音,有些怪腔道:“私事啊——”
林柏遇沒答話。
溫之皺了皺眉,忽地有些不爽,她不喜歡林柏遇有事情瞞着她。明明他們依舊如初,可溫之卻覺得林柏遇在遠離她。
高二年級過得很快,轉眼奔高三,溫之的成績飛躍速度算快,從大專到了努力一把能上本二。
蕭音知道後由衷地為溫之感到開始,知道她的同桌是林柏遇后,甚至說要請林柏遇吃飯。
溫之笑着說:“媽,等我考上了A大,再請我同桌吃飯吧。”
蕭音笑笑,她沒指望溫之能上A大,只要溫之能上個不錯的大學就好了,她不希望溫之太累。
一整個暑假,溫之都在圖書館與林柏遇度過。
她不停地做題,一個假期做的題目能夠摞成小山。
高三開學考,溫之考到了正數第五的班級,雖離林柏遇遙遠,但進步已經是極大了。
她原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
那天,林柏遇陪她複習到晚自習結束,沒頭沒尾地對她說:“溫之,我送你回家吧。”
她不太明白林柏遇的意思,笑着說:“沒事,我有車,我能自己回去。”
林柏遇沉默了幾秒,鬆了口:“好。”
如果溫之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到林柏遇,她一定不會拒絕林柏遇。
翌日,她如同往日,早早起了床,買好了花,哼着歌去了學校。
一早上林柏遇都沒來學校,溫之給林柏遇發消息,他沒回。
溫之也沒多想,說不定人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來學校了。
接下來三天,林柏遇都沒來學校。
溫之開始慌了,她有意無意地問劉彬,想要套點消息,但近期劉彬很忙,總在費神於各種事中,每當溫之提及林柏遇,劉彬總說:
“溫之,你不忙嗎?”
溫之愕了下,搖搖頭:“不太忙。”
“怎麼能不忙呢?”劉彬板著臉說,“你已經高三了,馬上就要面臨高考,這是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一次考試,別想七想八,好好讀書。”
溫之無法,每天悶悶不樂,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地玩着手機。
直到周五傍晚,溫之放學回家,被劉彬叫住。
溫之和蔣黎對視一眼,軟下聲:“你們在班級等我吧。”
蔣黎點頭應好,溫之同劉彬去了辦公室,她抱怨道:“老劉,你就不能早點找我嗎,非得佔用我放學自由時間。”
劉彬嘿聲,“你這孩子,怎麼沒大沒小的。”
頓下,他語氣沾點兒滄桑,“不是我要找你。”
溫之心一顫。
她第一反應是林柏遇回來了。
可到了辦公室,她看見一個陌生的人臉,那是一個和她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女人。
劉彬同女人介紹道:“這就是溫之。”
過會兒,他低聲對溫之說:“這是林柏遇媽媽。”
溫之怔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林柏遇媽媽找她幹什麼?
林柏遇的媽媽長得很有氣質,她聲音溫和:“你就是柏遇的同桌吧?”
溫之點點頭。
“長得真漂亮。”尹芠笑了笑。
溫之揪緊眉節:“阿姨,林柏遇呢?他不讀書了嗎?”
尹芠看了眼劉彬,客套地笑着:“劉老師,我能和溫同學單獨聊聊嗎?”
劉彬犯難,溫之主動開口:“可以,我們去角落聊吧,別打擾了其他老師。”
尹芠一愣,沒想到這個女孩挺有主張,她點頭,和溫之走到一旁。
她原本還想再含蓄幾句,就聽溫之道:“阿姨,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尹芠頓了頓,開門見山道:“我想請你勸勸我兒子。”
“勸?”溫之迷茫。
“我想讓他出國深造。”尹芠說,“小遇很優秀,他不該跟着他父親過這樣的生活,他的未來我已經安排好了。”
溫之皺着眉節聽她說完,才說:“你不應該為他的人生做主。”
溫之在嗆她,尹芠明白,但她並不生氣。
早聽說小遇為了個女孩從斯學轉學來到南一,她就好奇,這個女孩的魅力到底有多大,值得他放棄前途。
現在她見到了,長得挺漂亮看起來挺機靈的一個小姑娘,就是說話帶着嗆,不過她還年輕,青春期不成熟,這樣說話尹芠能夠理解。
她從未想過有天要主動來找林柏遇喜歡的姑娘,林柏遇喜歡誰和她沒有關係,但涉及到她兒子的前途,她沒辦法容忍。
“我看過你的成績。”尹芠委婉又殘忍地說,“你和小遇是考不上一個學校的。”
“林柏遇的目標是A大。”
溫之一直清楚林柏遇的目標,是A大,不是出國。
尹芠是個倔脾氣。
“你就不想他的未來光鮮嗎?”
尹芠淡地說:“我和小遇爸很早就離婚了,小遇跟着他爸生活,偏偏他爸是個酒鬼,還愛賭,不輸一屁股債絕不回家,這麼些年,我的小遇跟着他住在味道酸得連老鼠都不願踏入的地下室里,白日學習夜裏打零工,一天睡三個小時,好不容易考上了斯學,因為你,又從斯學轉學來了南一。”
“可南一的學費多貴啊。”尹芠的每句話都踩在溫之的心上說,“他爸沒錢供他,小遇給人做家教,做服務生,拚命賺錢,幸好他成績好,南一給他免了些學費,不然他怎麼來到你的生活里。”
“他甚至沒有求過我,咬着牙堅持了下來,現在我求他跟我出國,跟着我生活,可他偏不,你以為他現在躺在家裏玩嗎?他在給人擦地,一個小時十五塊錢,過會還要去給一個六年級的小孩補習功課,那個賺的多一點,一節課五十,他這麼做是為了告訴我,他能夠靠自己生活下去。”
“小遇這個孩子脾氣倔得很,我怎麼說他都不願聽。”
尹芠垂着眼皮,顫着聲,她指尖微動,好似與林柏遇折騰的這幾日費勁了她幾乎全部的力氣。
“我本來不想找你的。”她嘆了口氣,似嘲諷自己,“可是我沒想到,我一個做母親的,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既然還不如你。”
“可我不捨得啊。”尹芠說,“他是我的兒子,是我的親骨肉啊。”
多麼可笑啊,她年過半百,不僅要低聲下氣地求着自己親生兒子和她一起離開這個讓她悶得透不過氣的城市,還要去找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來勸動自己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