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現實

林卷卷聽完后，不無覺得當下的孩子們既天真，又世俗。他忍不住發笑道：“你讓我突然想起了巴爾扎克《高老頭》裏面的一個橋段就是，伏脫冷對在班級里名列前茅，很快進入光彩照人法律職業生涯的拉斯蒂涅的諄諄教導。

到30歲時，你可以當一名年俸1200法郎的法官，如果捧得住飯碗的話。熬到40歲，娶一個磨坊主的女兒，帶來6000法郎上下的嫁妝。

這樣已經要謝天謝地了。要是有靠山，30歲左右的你便是皇家檢察官，5000法郎薪水，娶的是區長的女兒。

再玩一下卑鄙的政治手段，你可以在40歲升任首席檢察官……還得奉告一句，首席檢察官在全法國總共只有20個，候補的有兩萬，其中有些不要臉的小丑，為了升官發財，不惜出賣妻兒。

如果這一行你覺得倒胃口，再來瞧瞧別的。拉斯蒂涅男爵有意當律師嗎？哦，好極了！先得熬上10年，每月1000法郎開銷，要一套藏書，一間事務所，經常出去應酬，卑躬屈膝地巴結訴訟代理人，才能拿到案子，到法院去吃灰。

要是這一行能讓你出頭，那也罷了。可是你去問一問，50歲掙到5萬法郎的律師，巴黎有沒有5個？”

“你是在嘲笑嗎？”趙瑾萱認真的問道。

“沒有，我只是藉此提前告訴了你一個過於殘酷的現實。事實上，你們班上同學當中的99.999%，一輩子都依然只能是收入平平，沒有任何一星半點的指望真正實現大富大貴。

社會出現了依靠豐厚遺產過着優雅奢靡的食利階層，而依靠高智商，高學歷和勤奮工作上升到上流社會的機會等於零，因為資本根本不給勞動和勤奮機會。”

林卷卷的腦袋裏面浮現出了托馬斯·皮凱蒂在《21世紀資本論》當中總結得出的一個結論，工資性收入的增長速度永遠都遠遠地低於資產性收入的增長速度。這就很好解釋了為什麼富者越富，窮者越窮的內在原因了。

趙瑾萱頓時就顯露出了灰心喪氣的一面道：“難怪，越來越多的人喜歡說社會內卷化這一個詞。到我這裏，那就只剩下要麼豎著卷，要麼橫着卷了。”

“話不是你這麼說的。如果你所定的目標是要成為社會金字塔尖尖上面的1%，確確實實地沒有什麼可能性存在。

不過，你的目標要是定在成為中產階級居上游者，那就不存在所謂的社會內卷化一說了。你通過個人的聰明才智和努力奮鬥是有可能得以實現。

若是你直接就選擇所謂的躺平，你就會從中產階級的隊伍裏面朝下跌落下去。”林卷卷就事論事道。

“依照你的說法，努力奮鬥還是有用了。”趙瑾萱頓時就轉悲為喜道。

“努力奮鬥當然有用了。就當前的這一個社會大環境而言，首先就要做到自我的定位準確，切勿好高騖遠。”林卷卷就在這一瞬間，着實有了一種像伏脫冷對拉斯蒂涅的蹲蹲教誨道。

他話音一落，再轉念又一想，趙瑾萱真要是日後變成了像拉斯蒂涅那樣的人，絕非自己所願。自己的少女養成計劃的初衷和動機都極其的單純。

拉斯蒂涅是巴爾扎克筆下絕無僅有的能靠個人奮鬥，最後爬到慾望最高峰的梟雄人物，是他筆下最典型的法蘭西新貴族階級。

拉斯蒂涅這一個人物為了成功，拋棄道德，良知，利用各種手段，不顧一切的向上爬。

最終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被舊封建社會腐蝕的貴族青年典型。他向上爬的過程即是道德，良知喪失，人性泯滅的過程。

林卷卷深知，趙瑾萱是女性，而非男性。與拉斯蒂涅相對的女性人物，又不是沒有。

世界上最有爭議的作家之一的薩德在小說作品《貞潔的厄運》當中塑造的姐姐就是通過女性天生自帶的資本優勢，拋棄一切道德，卻能夠好運連連，一步步的攀爬進了上流社會。

“你對北大錢理群教授那一個精緻利己主義者的說法是怎麼看的？”趙瑾萱饒有興趣的問道。

“你說的這一個應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不少人，早已經從精緻利己主義者是直接脫變成了粗鄙利己主義者。

過去，滿口都是漂亮話，卻在心裏面打着個人的算盤賬是噼里啪啦亂想。現如今，連遮掩一下都可以不用了。

拉斯蒂涅已然成為了當今許許多多人所憧憬的真實寫照。”林卷卷一邊享受着家庭中央空調帶來的冷氣，一邊如實道。

“每一次和你交談，總是能夠顛覆我過去不少的認知。”趙瑾萱有感而發道。

“我只不過就是比你多吃了那麼八，九年的飯，再稍微早了那麼一點點踏入社會。”

林卷卷嘴巴上面說得很謙虛，卻在心裏面想着，她只是被家裏面保護的太好，缺乏被社會的毒打。

作為大城市中產階級家庭出身的女兒，在當前這一個年紀上面總會有着或多或少不切實際的想法。

既不像窮人家庭出身的女兒是早早就輟學，連初中都沒有讀完，就離開老家，外出打工，從而提前經受了社會的各種毒打。

又不像富貴家庭出身的女兒那般耳濡目染了長輩們不是如何搞權，就是如何搞錢，以及如何玩弄這一個社會和人心。

“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成熟。”趙瑾萱抿嘴一笑道。

“你爸媽還沒有回來嗎？”林卷卷和她已經聊了不少時間，於是就隨口一問道。

“沒有。一般情況下，他們到家的時候，我都睡了。”趙瑾萱據實已告道。

“那你是要我再陪你說會兒話，還是就此結束？不要忘記了，你明天還要期末考試。若是沒有精神，就不好了。”林卷卷徵求她的意見道。

趙瑾萱想了一下道：“我這就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你也早點休息。”

“好的。晚安。”林卷卷脫口而出道。

“晚安。”趙瑾萱含笑着道。

林卷卷放下手機后，仍舊是坐在沙發上面沒有起身的打算。他突然冷不丁的自言自語起來道：“沒錢的，想有錢。有錢的，想更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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