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人行有我師
待把朱大官人押送出去,劉蒙趕緊把趙平安拉過一邊,詢問了前後的來龍去脈。
想了許久,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劉蒙猛撓頭道:“奶奶的,平時聽我家閨女複述你的故事,除了覺得有趣之外,只覺得你鬼主意多,機靈。倒是完全沒想到,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找你來,你的表現竟是恐怖如斯?難道……”
言下之意是你通鬼神?
“……”
原來和他的際遇竟是這樣開始的,那個整日來聽故事的小姑娘,是他閨女?
如此的話也就說得通了,也算是之前免費講故事的人品攢夠了。
趙平安乾脆胡說八道:“我只是愛觀察愛思考,別人要是有我的智商,且看過三千部以上電影,這些邏輯啊案情啊什麼的,以及你這種NPC的大抵心態是什麼,猜中的幾率就大了。”
劉蒙想了想,斷然肯定:“范二是個棒槌,然而他真沒說錯,你明顯可通鬼神的,譬如剛剛這番話,定是複述孤魂野鬼之言,否則大宋人間哪有這麼說話之人?”
“……”
趙平安想了想,還是他有道理些。
回去的路上倒是雨停了。
劉蒙邊走邊感慨道,“我老劉是個粗人,以往看不起書生。奶奶的,此番卻是真被你小子驚到了,感覺公子真的是胸羅萬象?”
趙平安點頭道:“不是書生自誇,相比你們,我的確可以算胸羅萬象。”
劉蒙遲疑少頃道:“你說的電影是什麼?估摸着人間沒有,但也和書差不多吧?人說學富五車就算文人巔峰,問題五車也沒有三千部書啊?難道你學了九車?”
趙平安道:“劉頭有話就直說,用不着說好話鋪墊,這不是你強項。”
劉蒙道,“我就一閨女,聰明伶俐又有愛心,既得先生賜號小鈴鐺,要不幹脆收了她這學生,讓她跟着長點學問,將來也不至於被人笑話。”
這也不是不可以,但趙平安先拒道絕:“不好意思,我學問沒成,暫不想當人老師。”
“哼,害怕少了你錢啊!”
果不出所料,拒絕一次后就談到每月一貫半的費用,可以啦。
劉蒙又擔心的道:“我不懂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但你這麼聰明這麼出眾,不求傾囊相授么,也一定把我小閨女教的知書達理,至少得表面有點學問,能唬住一般秀才啊。”
“行,書生我真有一肚子學問可以教,這我保證。而且我調教小姑娘很厲害的。”
趙平安算是心裏安定了些,暫時來說有了個工作,收入相對於這時代也還可以……
當夜已是很晚,縣衙後堂仍亮着燈火。
晉陵縣知縣呂世傑手握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在讀,實則卻等着彙報。
“縣尊……”
差不多時宋押司急步而來。
呂世傑劈面就問:“朱佳那賊廝可有認罪?”
年過五十的宋押司搖頭:“拒不認罪。”
“這些個惡紳劣豪,有精道的案情邏輯,還有其夫人作證,他也能……”
呂世傑難掩失望神色。
但也僅此而已。老在晉陵縣的宋押司知道,呂世傑到任已兩年有餘,算不得初來。但諸如他這種朝廷空降的特派員,又想做點事的話,必然會和鄉土豪強有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和衝突。
限於呂世傑在這裏的根基,很多時候不是被架空,就是被人蒙在鼓裏。
此番朱家莊案子,明知縣尉和朱家有較深往來,但既然張縣尉先去了現場,哪怕覺得有蹊蹺,呂世傑也不方便去了。
“本縣知道去了也看不到什麼,張成在場的話一般不會有人對本縣說實話,相反招來許多干擾。所以只私下吩咐劉蒙多個心眼。”
呂世傑看着燭火喃喃自語。
宋押司道:“倒也神奇,劉蒙那老粗不知從哪尋來一書生,竟半刻鐘不到就把案情理順。關鍵是,那書生還利用婦女慌張,激將法使朱佳的夫人說出了真相。”
呂世傑道:“可惜即使是這樣,現在也屬孤證難立,劉蒙暫時找不到朱佳栽贓劉輝的實際證據。還限於建制和章程,死了人的刑案我縣只能偵查,最終得上交州衙審理、提刑司監督,這耽擱久了,變數就大了。”
宋押司見他有些惱火情緒,不敢再接話。
“真若這樣也是沒法,自本縣來到起,類似這種被蒙於鼓裏的事多了,這次好歹知道了誰是壞人,能否定罪其實已不重要了。”
呂世傑想想又問:“對了,那書生叫什麼?就是劉蒙找去現場的那個。”
“趙平安。”
……
雨下了一整夜,好在正午前就雨過天晴了。
今個是劉蒙家小閨女對隔壁書生的拜師大禮,眼見明媚的陽光也出來了,是個不錯的兆頭。
他們一股腦的湧來趙平安家裏,燒香,擺蒲,讓小鈴鐺磕頭拜見師父。並嚴令,自此後不許用雞毛捉弄師父。
麻煩是有點麻煩,不過這是古代,拜師不是一般禮節。
直至半個多小時后基本禮成,她們都退了去。只留了一隻小姑娘於身邊伺候。
“娃娃,去給為師挑水。”
趙平安首先這麼吩咐。
“好啊。”
小鈴鐺過去看看,發現木桶太高太大,抬不動,乾脆只拿了個瓢去打水。
目測這娃和趙平安小時候一般機智,用瓢雖弄不來多少水,但可以讓她來回多走幾趟,權當是體育課。
“就這麼定了。”
安排了體育課之後,趙平安戴上面具,於院子裏的躺椅睡了過去。
直至一坨鳥屎掉在面具上,守在身邊的小鈴鐺相當生氣,開始拿小石頭去扔鳥。
如果丫頭真把那鴿子捶下來用於晚上燒烤,就叫躺贏了。
不過這事不能急,她還小,能力值非常有限,慢慢的調教養成,假以時日還是有機會厲害起來的。
“好了鈴鐺,省點力氣,先讓這些鴿子囂張些時候,過得幾年在看它,現在我講故事給你聽。”趙平安說道。
“可是照顧師父不被鳥屎打中,乃是鈴鐺的本分。”小鈴鐺說道。
趙平安道:“你這丫頭骨骼真的好清奇,算了,為師打算讓你多養成幾年,等天賦更突出的時候,我再教你真本領。”
“那現在咋辦?”小鈴鐺咬着指頭問。
趙平安把她的手指拖出來,把掛在她肩上的小手絹拿來給她擦擦鼻涕,“現在聽故事為主,權當是語文課。”
……
語文課之後小姑娘很期待,不知會不會有武學課,傳授故事裏的《九陽神功》什麼的。
“跟師父念,學而實習之,不亦說乎……”
接下來小鈴鐺一陣鬱悶,以為師父的教學風格會比其他老夫子詭異呢,整了個半天也是一個套路。
但小鈴鐺仍舊背着手口齒清晰的接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
“?”
說起《論語》趙平安記不住多少。
也不是對論語感冒,主要是想融入一下時代,有點儀式感,於是就搖頭晃腦的以《論語》開局,哪想到她竟是會這些?
問她為什麼會這些,她說路過時候偶爾聽老夫子搖頭晃腦幾次,就會背誦了。
這是個神童啊!
不過想了一下也就釋然了,大宋的確愛出神童,太多了。譬如那個會砸缸的司馬光。
“但我不會寫。”小鈴鐺又特意強調。
“沒問題,你背,我寫。”
這正好,省得趙平安記不全論語,如果去問其他人,身為舉人這都不會,豈不是丟臉了。
就此變成了徒弟教師父,印證了三人有我師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