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得娶我
夏天,也是鳥兒活躍的季節。
一隻黑頭雀飛上了高大的楊樹上,這是一種並不常見但極為機警的鳥兒,而它一落下就眼尖的叼起一隻青蟲。
叼着青蟲,它迅速四處張望,以防有天敵,又或者同類來搶食。
好在四周並沒有天敵,也沒有同類,只下邊不遠處的小院有個人,但肯定不會來搶它的美食,於是它仰起頭將青蟲吞下,然後展翅飛到了別處。
陳瑛看着黑頭雀飛向遠方,稍想了想,就轉身向院外走去——因為黑頭雀少見,它也是童柱約她見面的信號。
一般情況下,童柱不會主動約見她,既然發出了信號就說明一定有重要的事,而最近最重要的事應該是和許一有關了。
她剛走了幾步,戴嬈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你要出去?正好,你安排下去,讓人去城外城東田莊搞點事,然後再去王府一趟,通知孫仁,讓他這兩天把許一派出去一趟。”
昨天回來時,她就按許一的要求,給呂照回了信。
因為要實現拖延的目的,而且,許一又不惜暴露自己,讓她照實上報,說明不想她這邊暴露,於是她昨天回信時就直接說了,根據一些跡象,表明現在留在淥陽王府的許一確實有疑點。
接下來再安排手底下的人生事,調出許一,親自觀察,確定為假,就既實現了拖延的目的,又不會引起呂照的懷疑,可謂是兩全齊美。
陳瑛眼神動了動,因為她從戴嬈說話的聲音中,聽出她今天心情很好的樣子,但這和她沒關係,她就答應了一聲“是。”就繼續邁步向外面走去。
出了這處幽靜的小院,從幾塊墊在小河裏的石頭上來到河對面,走出隨風擺動的柳條形成的綠幕,再走過一條衚衕,就能聽到城區的熱鬧了。
她繼續往前走,沒一會兒就遠遠看到了了挑着箱子走街串巷的童柱。
“叫我出來何事?”
她直接傳聲問道。
童柱一邊給叫住他買東西的婦人拿糕點,一邊傳聲回道:“是蓼將軍。蓼將軍剛才見到了那個許一了。”
“大嫂,這是你要的發糕,兩塊,一共四個大錢,你拿好了。”
打發走買東西的婦人,童柱一邊挑起貨擔,一邊又講道:“據蓼將軍說,許一聽到他的身份,就猜到太平鎮的事是我們的手筆,然後問完蓼將軍什麼時候到的,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知道蓼沖的身份,確定太平鎮是他們動的手腳不難,但只是問了句蓼衝到的時間,就猜出陳瑛的身份,這就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了。
陳瑛也感到好奇,但她還有其它事要做,時間有限,就壓下心中的好奇,直接問道:“然後呢?”
童柱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又趕緊加快語速回道:“蓼將軍提出了合作的要求,那個許一同意了,但又問我們有沒有固定的地盤——此事蓼將軍無法作主,必須要聽您的決定。”
陳瑛平靜的問道:“許一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麼,蓼將軍有沒有說明?”
在她看來,許一問這個問題,既有可能是驗證她們的實力,又有可能是把她們的地盤佔為己有,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童柱馬上又回想了一遍蓼沖的傳信,確定上面並沒有這方面的內容,他就只能回道:“沒有。”
陳瑛平靜的道:“你讓蓼將軍先問清楚許一想要什麼,等我從淥陽王府回來再說吧。”
她這次去王府一如既往的順利。
帶完話后,孫仁嘗試的問道:“除了這件事,戴姑娘還有沒有其它的吩咐?”
他其實想知道戴嬈有沒有派人去見許一,因為不管從她現在的舉動來看,在完成許一的安排之前,她應該都要留在淥陽府,至於完成之後,她還是要做好橋樑的作用,應該也不會離開,這樣說來,要見許一隻能派其他人了。
陳瑛現在也沒有心思分辨他問這個問題只是字面的意思,還是有其它的想法,就只是按照事實回答道:“沒有。”
孫仁擔心問多了會引起戴嬈那邊反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不過這也讓他他愈發感到淥陽王府這邊的被動。
作為一個王府,受制於一個個人,這是很不正常的,而作為王府的大管家,他也不該對此坐視不理,或者至少從中收買和安插王府的人手。
不過,他很快又想到了根源出在哪裏,如果陳政或者陳蓉是有能力的,他做那些事還可以讓兩人中的一個藉助王府的力量有所作為,現在的情況,就算把戴嬈控制的二十個先天武者全收買了,也無法對她和許一形成制約,反而暴露了會惹怒兩人,完全得不償失。
按下不切實際的念頭,他點頭道:“那好。有事我們及時聯繫。”
陳瑛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王府,童柱已經提前繞到了附近,然後迅速說出了蓼沖的回復:“蓼將軍說,許一是想要讓他作主,以後千帳城的一切都要聽他指揮——殿下,他……!”
在許一問出那句話的時候,蓼沖其實想到的就是這個結果,陳瑛問起來,他自然要向許一要個明確的答案,結果則印證了他的猜測。
但童柱對這個結果卻是氣憤難平,因為只有他們才知道,為了拿下千帳城,他們付出了多少,而千帳城也是他們這十幾年來最大的成果,許一空口白牙的就要搶走它,他自是強烈的抵觸。
陳瑛卻沒有情緒的波動,而是問道:“為什麼?蓼將軍可從許一那裏問出具體的原因?”
童柱頓時愣住了,因為蓼沖的傳信上並沒有說到這一點,又或者沒有問出來:“這個……蓼將軍信上沒說。”
陳瑛微嘆了一口氣,道:“跟我來。”
這種大事,看來還得她和許一直接聯繫才行。
隨後兩人轉進了其中一個據點,她從童柱那裏接過傳信符,然後直接寫道:“蓼將軍,請帶着傳信符去找許一,我有話問他。”
紅谷府,蓼沖看到傳信符上的字,馬上明白對面是誰了,而這也再次被許一說中了,當然,這並不難理解,關係到他們的立身之地,陳瑛出面也正常。
讓他感到心中有些不甘和不舍的是,陳瑛好像有同意許一要求的意思。
不管如何,這次許一沒讓他再做樣子的離開,他也能直接跟他說了:“我們主上有話跟你說。”
許一喝着夏穎讓人送來的加了培元丹的雞湯,道:“好。”
蓼沖馬上發信道:“殿下,我在許先生面前了,有什麼話您直接問吧。”
陳瑛很快傳信過來:“許先生,你為什麼一定要走我們打下的地盤?”
許一蓋上蓋碗,開口道:“你問一下你家主上,她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蓼沖知道他現在只是一個傳話的,就趕緊將他的話寫在了傳信符上,而陳瑛的傳信也很快回來了:“許先生是何意?”
許一道:“意思很簡單,如果你們只是想搞亂大越,你們現在的計劃是有成功的可能的,但是,不管你們是想復仇,還是想要奪回王位,那麼,你們就不能單純的依靠外力,即便是大部分也不行,你們必須要有左右戰局的能力。”
“想要左右戰局,兵戰必不可少,但是,不同勢力之間的戰爭,除了人,實際上打的是消耗,是兵馬錢糧,也就是後勤和物資。”
“而且,也只有充足的錢糧,才能養出更多足夠強大的兵將。”
“把地盤交給我,你們的人全都配合我、聽我的,我能讓你們獲得獲得更多的財富。”
陳瑛沒想到許一竟然是這個想法,但這看起來好處全是她們的,卻又讓她難以理解了:“許先生,這樣做你能得到什麼?或者說,你想要什麼?”
許一自然是想修復自己的石印,繼續提升自己的修為,但這些是他最大的秘密,自然沒必要跟她說了:“我做好了,對我好處就大了。但不管怎樣,對你們都沒有壞處。”
做好了,推動地盤不斷擴大,這比他參加科考,等着陞官換地方還要直接和迅速!
陳瑛還是不能理解,唯一能想到的是許一想藉此把她們和淥陽王府捆到一起,這是她巴不得的好事!
而且,正如他剛才所說的那樣,因為地盤是她們的,人也是她們的,如果發現不對,她也可以隨時叫停,所以不管怎樣,對她們都沒有壞處。
想到這裏,她迅速在傳信符上寫道:“許先生雖然不求回報,但我等卻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如果日後真能實現許先生所說的目標,我定然會有厚報!”
信傳過去,許一的回復隨後就到了:“你答應了?”
她還是沒有發現許一的要求對她們有什麼害處,就想答應下來,但真要下筆的時候,還是不由的猶豫了一下,此時心中一動,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童柱,知道他看不到她這裏的情形,但還是把身子側了一下,然後在傳信符上寫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有個條件……”
以她的心性,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冷靜和清醒,包括接下來想寫的內容,她原本也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的,但真要寫的時候,卻莫名的感到口有些悶,不由的喘了兩口氣才趕緊把後面的內容寫了上去:“你得娶我。”
寫完,等到上面的字化為烏光飛走了,她又不由的後悔起來——倒不是後悔內容,而是寫得太直白了,為什麼不用“結成連理”這樣更含蓄的詞呢?
這麼直白,會不會讓他看低了她的身份?
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不由的呼出一口氣,苦笑的想着自己竟然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亂了方寸,其實,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有過要她的婚事和某方勢力交換利益的覺悟了,比如哪個王府,或者某個將軍之類的。
這件事平時想得明明白白的,怎麼面對許一竟然會引起情緒的波動了呢?
難道是把想像中的對象變成了真實的人的緣故?還是說許一和那些人不同?
想到這幾個月打聽到的消息,能憑藉一己之力,把淥陽王府從絕境中拉出來,許一確實和一般人不同,如果不是明白淥陽王府肯定會重視他,她早就想辦法挖牆角了,而且當時就想過,拿她自己作為代價來做成這件事……
她思緒飄飛了一會兒,然後很快又恢復了冷靜:這次幸好淥陽王府有人做下如此愚蠢的事,讓她們得到了機會,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對她來說,接下來她要復仇,她要為跟隨她的部將負責,那些普通女子的情愛早就和她無關了。
至於現在讓許一娶她,則是為了進一步把他和她綁到一起罷了。
她明白這一點,但還是有一點開心……
她看着傳信符,等待着許一的回復,也竟然有一些忐忑,尤其過了好一會兒傳信符上都沒動靜。
然後,等到烏光飛來,傳信符上出現一行字后,她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慢,想來應該是蓼沖和他發生了爭吵甚至動了手吧?
“不需如此。你的手下是軍隊,服從是他們的天職,你傳下命令即可。”
這是拒絕她了?
她原本是想在他答應后,來解釋讓他娶他是為了讓他多一層身份,能夠更好的行事,他現在從這一點回絕她,可以說很替她着想了,但她並不開心。
當然,她畢竟不是普通的女子,此時情緒很平靜,儘管平靜之下有暗流涌動,但就算出於理智和利益考慮,她還是認為把兩人綁在一起對她們更有利,於是,她想了想后,再次傳信道:“你既然知道他們是我的部下,就應該明白,他們中很多都是桀驁不馴之人,就算有我的命令,非親非故的,也會受到排斥,所以,你我結為連理,並非為了別的,只是想讓你更方便行事。”
看到這些話,許一不由微皺起了眉頭。
以他的閱歷和見識,自然知道,世上的事絕對不是理應如此就一定如此的,她說的排外的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
對他來說,在陳政泄露了他的消息的情況下,原來定下的科考的計劃因為有太多隱患,基本上只能放棄了,那麼,以她們的地盤為起點,進行另外的發展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而減少內耗確實可以讓計劃更順利和更迅速的鋪開。
想到這裏,他就對蓼沖說道:“你回復你家主上,就說為了計劃順利進行,我可以同意和她結成名義上的夫妻關係,但是,我需要回去問一下夏穎的意見。”
蓼沖再次對他怒目而視。
許一點了點桌子,道:“注意你的身份,你現在的作用就是個傳話的。”
剛才他之所以那樣說,就是要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定義在純“公事”上,這樣既能擁有身份上的便利,又不會有沒必要的感情上的牽絆,同樣一舉兩得,兩全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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