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羅以安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委曲求全究竟是因為她仍然深愛着許諾,相信他只是一時糊塗最終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還是只是憑藉一股意志在勉強支撐,憑藉一股無論如何都要保存這個小家庭的意志費力維持着,維持着危在旦夕的小家庭!除了這樣的守候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至於這樣的守候究竟能不能換來許諾的回心轉意她自己的心裏也不能確信!
這個時候羅以安感到自己是那麼的孤立無援,無可依靠!這樣的境地是她當初無論如何都沒有設想過的!茫然和無措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憤怒和悲傷,羅以安甚至都沒有對外人提起許諾的背叛,不是為了面子故意隱瞞,實在是太難受了,以至於什麼都不想對別人提起!更不要說從別人那裏得到援助!愛情、婚姻,都是如魚臨水,冷暖自知!有話要說,卻又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一種不祥的預感陡然將羅以安完全籠罩住,她索『性』也不追問。
她仍然如同以前一樣精心準備着每天的晚飯,可是菜,還是那些平時吃慣的家常菜、烹調的時候也還是過去同樣的手法、放的也都是些過去相同的調料,可是做出來的滋味卻大不如從前,顏『色』暗淡、滋味寡淡,不要說許諾,羅以安自己吃了都會皺眉頭。
許諾放下筷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低着頭說了句,“咱們離婚吧!”餐桌對面的羅以安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麼?”她不是裝傻而是真地沒聽清,那一瞬間她好像只看見許諾的嘴唇張張合合了幾次,她的耳朵在那個瞬間很有先見之明地短暫失去了功能。
許諾抬起頭直視着羅以安眼神不再躲閃,“我們離婚吧!”聲音也跟着變得堅定起來。該來的終究會來的,躲都躲不掉!羅以安感覺自己的心臟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在不停地哆嗦,踉踉蹌蹌地沒有辦法保持平衡,聲音也是哆哆嗦嗦的尖利,“為什麼?”
許諾的腦袋又重新耷拉了下去,聲音像是從胸腔里直接憋出來的悶悶的讓人喘不上起來,“咱們倆人不合適!算我對不起你!離了算了!”
許諾可能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想示弱的“算”字反倒點燃了羅以安一直壓抑的怒火,“什麼叫‘算’你對不起我?什麼叫咱們倆人不合適?誰合適?!是不是那個糖豆豆更合適?”
“是,就是我對不起你,行了嗎?既然你都知道了,事情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拖下去,咱們儘快把手續辦了吧!”
“辦手續?我好像還沒有同意離婚呢吧?要是離婚只要一個人去就行了的話,你就儘快去辦吧?”
羅以安把手裏的筷子使勁往桌子上一砸,本來她一直攥在手裏冷笑着一下一下地戳着盤子裏的青菜,筷子在桌子上彈了起來,蹦地老高,許諾伸手擋了一下,筷子倒沒打到臉,只是蹦起來的油湯濺到了臉上,許諾隨手抹了一把“你能不能冷靜點?”
羅以安伸出手去夠杯子,嗓子幹得冒煙,發現伸出去的手也在一直沒出息地哆嗦着,聽到許諾的話,索『性』把杯子抓過來一把扔到地上,“冷靜?!你倒說得挺輕鬆!告訴你,我沒法冷靜!少跟我說這些狗屁話!”
“咱們能不能好和好散?!”
“不能!”
“你這是何苦呢?!何必呢?!”
“不能!想離婚?門兒都沒有!”
許諾蹭地站起來走進卧室,從衣櫥上面拽出來一個大的行李箱,攤開在床上,往裏面扔着衣服。
羅以安緊隨其後跟進了卧室,一把將箱子掀翻,“你幹什麼?還想離家出走?”
許諾也不說話,彎下身子把箱子翻過來,羅以安走過去一腳踢翻,抬起的腳差點踹到許諾的臉上,許諾站起來忍無可忍地推了羅以安一下,“你幹什麼?瘋了?”
羅以安猝不及防,向後踉蹌了兩步,轉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去聲嘶力竭地喊叫着,“你還敢打我?我整死你!離婚?誰也別想好過?!”
許諾狼狽地躲避着,只是羅以安已經失去了理智——背叛讓女人變得瘋狂,一個勁兒地又抓又打,許諾最終還是忍無可忍地推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大,羅以安倒在地上半天不動,許諾猶豫了一下還是狠狠心沒有去扶,也顧不上收拾東西了,轉身向外走去,站在玄關處換鞋,羅以安的聲音傳了過來,冷冷地沒有一絲熱乎氣,“你今天走出這個門以後就不要後悔!”
許諾的身子只是僵硬了一下,還是狠心地推開門出去了,門“哐”地一聲被帶上,羅以安的眼淚就下來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在哭,最近一段時間好像把一輩子的流光了,自己當初不顧一切背井離鄉投奔許諾,換來的是什麼?這個該死的地方所有吃的東西都是甜的包括包子,為什麼偏偏自己的生活卻是苦的?
羅以安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感覺眼淚慢慢風乾,淚痕在臉上一道道地緊繃著,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羅以安抓住這一閃而過的念頭,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面有整整兩瓶的安定!
近一段時間羅以安的身體狀態非常不好,雖然去了很多不同的醫院,做了很多不同名目的檢查,但除了可以肯定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以外,好像也沒有發現其他的問題,羅以安自己清楚解鈴還須繫鈴人,自己的病根就是那個變了心的男人!醫生無一例外都會給她開些安定,叮囑她多休息、保證睡眠!
可是那些白『色』的小『葯』片羅以安一粒都沒有吃過,晚上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白天的時間還好過一點至少可以昏昏沉沉地睡一陣;如果晚上就把睡眠睡足了,那麼冗長空洞的白天該怎麼樣度過呢?除了覺得她現在很少出差以外,許諾一直都沒有發現羅以安現在根本就不上班了——羅以安被公司炒魷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羅以安到廚房倒了杯白開水,本想再洗洗臉整理一下,轉念一想——死後的樣子是不是得體,總不能讓她這個都打算要去死的人來惦記吧!再說了,還有什麼人在意她是不是仍然漂亮呢?!於是直接回了卧室,靠着床邊坐在地板上,伸着脖子使勁向下吞咽着安眠『葯』,眼淚嘩嘩地向下淌着!
羅以安不知道自己到了這個時候為什麼還會哭,那個瞬間她根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甚至也沒有想到遠方年邁的父母,當然也根本顧不上思考自己究竟要以死來懲罰誰,她只是覺得自己像趴在鐵軌上的安納卡列尼娜——內心充滿了絕望,對,就是要這樣的決絕、不留任何餘地,讓那個絕情寡義的男人一輩子都不能安心,一輩子都要受到自己內心的譴責,想到這些羅以安覺得這樣死去也值了!
羅以安只覺得身體變得輕飄飄地,感覺靈魂就要離開自己了,只是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牆上的婚紗照,模模糊糊地捉『摸』着,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後,許諾會怎樣處理這當初價值不菲的婚紗照,把自己那半邊剪掉?都燒掉?還是直接扔進垃圾堆,想到自己會和殘羹剩飯各種骯髒的垃圾呆在一起,羅以安還沒感到難受就睡過去了的!
那一覺睡得真長、真沉呀!就像是真地死了一樣,沒有做夢甚至沒有任何意識。還好羅以安只是像死去一樣沉沉地昏睡了一天,又醒了過來,但那一整天的時間對羅以安來講是一段完完全全的空白,像是和周圍人有了二十四小時的時差,或者是像跳舞脫了節奏,不是一拍兩拍而是整整一段,羅以安感覺自己的生活比別人好像少活了一天,還沒怎麼樣日曆就多翻過去了一頁,調整了很多天才適應過來!
羅以安的死裏逃生還是要感謝父母和子女之間那種神秘的心理感應,羅以安媽媽的右眼皮膽戰心驚地跳了一整天,一貫『迷』信的羅以安媽媽實在是心慌得厲害,想來想去還是異地的女兒更讓她放心不下,家裏的固定電話和女兒的手機都沒有人接,好在姑爺的手機還是通着的,許諾安慰了丈母娘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急急忙忙地趕回了家。
羅以安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就看見了一直守候在身旁的許諾,眼神漠然,並沒有像很多電視劇不惜筆墨極力渲染的生死離別重新相見的喜悅,等到緩過神來,就更沒有什麼可激動或是感動的。
也許是良心發現,也許是擔心羅以安會再出現意外,也許是還有殘存的感情或是即便感情已經沒有了還有所謂的責任,從醫院回到家后,許諾沒有再提出過有關離婚的話題,每天都會按時下班回家,即使是中午也會趕回來給羅以安作午飯盡心盡意地照顧着她,只是兩個人之間很少交流,說的都是些要吃飯了,或是東西放在哪裏,這些基本的生活用語,家裏的空氣常常是倔強、尷尬地沉默着。
羅以安看得出許諾內心的情感焦灼,只要回到家裏他必定會關上手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是心不在焉。羅以安懶得戳穿他的人在曹營心在漢,無論如何這個人現在就守候在她的身邊,也許兩個人都需要時間,許諾需要足夠的時間來冷卻激情,自己也需要時間來平復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