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舅甥談話
蓮香樓二樓包廂。
田樂群用公筷給舅媽吳芳夾了一隻脫骨鳳爪，放在碟中時笑道，“棲山表哥和他女朋友，去花蓮看外公和小姨娘一家？什麼時間去的？”
吳芳抱着小石頭，正給這小吃貨喂燒麥，她很細心，掰成小塊，餵給孩子。
與兩年前相比，吳芳的氣色好了許多，兒子回港工作，還交了女朋友，丈夫現在每周都回老宅住幾天，這一切都讓這個女人感覺很滿足，心情好，氣色自然也就好。聞言，抬頭笑笑，“前天去的，打算在台北待上幾天，昨天來電話，說是陪海倫娜去日月潭玩玩。”
小屁孩坐在她腿上，吃得津津有味，根本不理會他母親瞟過來的眼神。
另一邊，盧燦陪同舅舅葛輝在喝早茶，喝的自然是盧燦帶來的白沙綠茶。
葛輝咂摸兩口，放下茶杯，“茶不錯，就是……口味偏淡。”
香江人早茶喜歡喝岩茶及鐵觀音，特點是濃釅，便於解膩，促消化，喝杯泡綠茶的比較少。葛輝可能不太習慣這個口味，盧燦也不在意，笑笑道，“新茶嘛，圖個新鮮。”
“這倒也是。”葛輝微笑點頭，拿起筷子，朝餐桌上各色小籠屜指指，“吃飯吧，再放……涼了。”
說著，他夾了一塊粉蒸排骨，擱在小石頭面前的餐盤上，笑眯眯道，“小石頭，多吃點肉，長胖點。”
其實小石頭一點也不瘦，只是在長輩眼中，胖孩子幾乎能等同於健康孩子，石頭還達不到“健康孩子”的標準。小石頭和舅公舅奶平常接觸不多，可一點也不怯，伸手抓住排骨就往嘴裏塞，還嘟囔一句，“謝謝~~舅公！”
逗得葛輝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孩子的捲髮，“小傢伙，比你老子，小時候強多了。”
“是哦，阿燦小時候，不怎麼愛說話，還怕生，過年去我家拜年，躲在他爸媽身後，拉都拉不出來。沒曾想，長大后變化這麼大！小石頭和他爸不太一樣，估計啊，這孩子的性格隨你，活份。”吳芳抱着孩子，對田樂群笑呵呵講述盧燦小時候的糗事。
“是嗎，阿燦小時候這麼靦腆？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即便是現在，阿燦也不太愛說話。有時候回家就鑽進書房，一待就是好長時間不出來。”田樂群瞅了丈夫一眼，笑着應和。
盧燦無語地翻翻白眼，自己有那麼悶么？細想之下，好像還真是這樣……
消滅兩隻蟹黃包之後，他停下筷子問了一句，“舅舅，外公有想過回港嗎？要是有想法的話……我找人運作，問題應該不大。”
九龍事件后葛志雄被驅逐，事情過去將近二十年，想要運作他回港，難度不大。
去年，九龍事件時任總督的戴麟趾回港訪問，面對媒體時親口承認，當年九龍事件中，是他安排人招募數字K等社會幫派力量，出面打壓左派。
這也無形中為葛志雄等被驅逐人員脫罪。
“怕是沒想法。”葛輝搖搖頭，“九十月份我去看他，聊過這個話題。他現在和你小姨一家住在花蓮鄉下，爬爬山，釣釣魚，逍遙的很，回港做什麼？”
盧燦夾了一隻清蒸海蠣子，用筷子將海蠣子的肉柱鏟斷後，擱在葛輝面前，“舅舅，棲山表哥回港……您是怎麼打算的？還準備添香爐嗎？”
面前是自家親舅舅，這些年給自己不少幫助，盧燦問得也很直接。
所謂添香爐，就是將上香入堂，加入幫會。
如果葛棲山加入幫會，肯定就是為了繼承葛家在數字K的影響力做準備。
葛輝有些猶豫，葛家三代，在數字K的組建上，付出很大心血，就這麼放棄，很可惜，可是潛意識中，又不想兒子涉足幫會事務，終究上不了檯面……
沒等他開口，吳芳先搖頭，“只要我活一天，就不會讓棲山趟那些渾水！他現在的工作就不錯。要是以後……阿燦，以後你表哥要單幹的話，還望你幫襯一把。不單幹的話，就讓他去幫你，你給他某個職位，都是一家人，怎麼要比外人靠譜。我呀，就指望他平平安安，哪怕做點小生意餬口也行。”
葛輝抬頭瞪了妻子一眼，想要斥責，卻又搖搖頭，將話咽了下去。
盧燦笑笑，“舅媽，瞧您說的，都是至親。表哥來幫我的話，歡迎還來不及呢。”
說完，他又看了眼葛輝。
舅媽吳芳對於葛家而言，固然是大功臣，說話有些份量，可這件事最終如何，還要看葛輝的態度及葛棲山的意願，吳芳的話，不作數的。
葛輝嚼着海蠣子，似乎在品嘗什麼頂級美味，許久沒說話。
盧燦也不着急，面前的這些海蠣子，味道確實夠新鮮。
終於等到葛輝喝了杯茶，清清口，問道，“石頭過生日那天，你跟棲山說，社團改公司……你怎麼想的？幫裏面的一幫兄弟，能幹什麼？”
“就是做點正規營生唄。”盧燦伸手拿過兩張紙巾，遞一張給葛輝，自己也擦了擦嘴，“這年頭，經濟上去，只要認認真真做生意，什麼生意都不難做。”
“哦？那像我手下‘善堂’這幫人……都做什麼呢？”葛輝微笑問道。所謂“善堂”就是葛輝名下的“信字堆”，有“殺堂”之稱，幫會內部，都不喜歡殺堂稱呼，更願意稱之“善堂”。
“那些人看場子，收錢總會吧？”盧燦笑笑反問。
“投資一家綜合娛樂中心，擱幾張遊戲機、桌球桌、麻將機……我說的可不是賭桌哦，就是正規的師奶們喜歡玩的普通雀牌，再弄兩個包間，放上幾台點唱機，弄個KTV包房。如果再有場地，弄個年輕人喜歡的旱冰場，按時間收費。全套下來，除了地租，花不了幾個錢，生意好的話，還可以開連鎖。”
葛輝手指撐住額頭，扣了扣，有些失望。
還以為盧燦有什麼好主意呢，他所說的這些，在香江並不罕見，只是沒那麼系統，甚至幫會裏面也有人投資，只是，盈利能力一般，而且競爭對手很多。
“這樣啊……”
正琢磨怎麼說呢，又聽盧燦說道，“一樣的生意，百樣的玩法。生意做得好不好，不看生意新和老，關鍵是玩法花樣多不多。”
“同樣一家遊戲廳，這家只是賣投幣，另一家時不時組織挑戰賽，還給優勝選手一點小獎勵證書什麼，舅舅，你說哪家生意好？一樣的迪廳，這家女士免門票，您說哪家人多？都是麻將廳，人家是按時間抽頭，你弄個常年VIP，服務周到，端茶遞水，您說那些師奶喜歡去哪兒？”
這樁生意賺不賺錢，吳芳不清楚，不過要是能讓丈夫上岸，過上平平安安的生活，她還是樂意的。她抬胳膊碰碰葛輝，“行不行的，你試個三個月半年的，不就知道？”
“哎呀，你不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一句話，懟得吳芳面紅耳赤！
葛輝有鬱悶的理由。
香江歸屬既定，香江一眾幫會大佬，都考慮過未來，譬如向家，又將早年關閉的電影公司重新開張，還註冊了正規的義安勞務公司。數字K這邊也不缺乏遠見之人，葛輝私下與幾位創幫大佬如大鼻登、易忠等關係密切的元老聊過，大家也意識到要逐漸上岸。
可是，怎麼上岸，一籌莫展。
那天葛棲山回家聊到這事，葛輝很感興趣，這不，昨天盧燦約早茶，他馬上答應下來。
盧燦剛才給出的建議，讓他有些失望。
即便綜合娛樂中心能賺錢，可這樣一家娛樂中心能安置多少人？
最多也就五六十名員工，能超過一百人？
而數字K正式入香堂的成員，就足有五萬多人！別的字堆堂口不說，單說他的直屬堂口——西慶堂和信字堆，入香堂的成員，就有將近四千人，外圍成員更多！
想要將這些人全部納入這樣一家娛樂中心，幾乎不現實！
盧燦既然找舅舅聊天，自然有腹案，見狀，笑笑道，“舅舅，舅媽的話沒錯，你可以先試試水，總要有些項目撐場面，收攏核心力量，不丟掉堂口的凝聚力。至於其他人嘛……您可以安排人也去成立一家勞務公司或安保公司，我這邊有些業務，需要大量的人力，來保駕護航。”
盧燦伸出手掌，笑着一根根曲下手指。
“首先，今年，我準備在海運業務上發力抄底，新世紀航運需要足夠的安保人員護航。納德軒安保最近兩年，被米米卡銅礦、北洋礦業還有緬北這幾個地方牽扯太多人力，已經捉襟見肘。我所能想出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排您的手下，跟船護航。這一塊，需要的人力不少。”
“其次，新世紀航業今年要投資兩到三個港口碼頭項目，同樣也需要自己人盯場。像正在談的北侖港項目，馬上要接洽的迪拉瓦港項目，都需要大量自己人。”
“其實，用人的地方還有許多，譬如我鄭叔的木材廠，也需要有自己人看管，那地方魚龍混雜，納德軒的退役軍人安保，處理起來，反而不如您手下的那些人得心應手。”
盧燦豎起手指，一會功夫列舉出七八條……
葛輝沉默下來，想了很久，又抬頭盯着盧燦好一會。
盧燦似乎說得渴了，端起茶杯咽了一口，似乎剛才那番話，只是隨口一說。
幫會靠什麼生存？不就是人多嘛！
也許，自家外甥沒其他心思，可架不住這些撒出去的成員，他們自己會怎麼想？
拿了幾年盧家給的工資之後，還能想着回數字K嗎？
這個決定，葛輝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