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玫瑰戰爭(20)

第574章 玫瑰戰爭(20)

“我以前在國外,在北京,也是忙翻了,動不動就是加班、夜班,不知覺的,累壞了身子。為了能好好地休息,我才答應來濱江的。年輕時無所謂,過了四十歲,人就會覺得健康太重要。”

“對,活着多好,什麼都來得及去做。”她如小雞搗米般點着頭。

沒多久,車進了小區。

“現在人睡得這麼早!”池小影仰起頭,看着黑燈瞎火的公寓樓,直眨眼。”秦朗,我可以自己上樓,你不要抱我。”

秦朗失笑,“我忙了一天,哪裏抱得動你。好,那你上樓,我改天再來打擾阿姨。”

“嗯,路上開車小心。”她揮揮手,轉身走了樓梯。

樓梯口的光線很暗,她一級一級地走着,每一次抬腳,都像是體力透支一般,氣喘如牛。

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鐘,她才到達六樓,像爬蟲似的爬到了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屋子裏冰涼如水,今早,夏秀芬看她神氣活現的,急切地收拾行李,回小縣城去看大盤指數了。

一關上門,沒有開燈,她把拳頭整個塞進嘴巴里,太多的事,想忍住,卻再也忍不住了。

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撲撲地就往下直落。

滂沱大雨般的淚正下得起勁,她突地聽到了門鈴聲。她開始以為是錯覺,鈴聲換成了一聲接一聲急躁的叩門。

牙齒打着戰,睫毛上掛着淚珠,她舉步艱難地走向大門,打開。

秦朗擔憂地站在門外。”我看到燈一直沒有亮,不放心。小影,你……?”

她沒有說話,只是張開雙臂,像落水的人掙扎着抓起一根稻草,她撲進了秦朗的懷裏,淚奪眶而出,很快就打濕了秦朗的衣襟。

秦朗輕輕嘆息了下,下巴頂着她的發心,愛憐地擁緊她。

“小影,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33,向左向右(上)

全世界五十多億人,和你相遇的,不過五百,千萬分之一;相知的,大概不過五個,十億分之一;結婚的,只有一個,五十億分之一,這個數字寫在紙上,要圈幾個零,會有幾厘米長?

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要閱盡千山萬水,走過人山人海,最終才能走到他的身邊。姻緣,對於任何人,在任何國度,任何朝代,都是神聖的。

要有什麼樣的無奈,才捨得剪斷這份“緣”?

其實沒有這麼嚴重,緣,來得艱難,分開卻很容易,池小影苦笑,低頭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八點,她來早了。機關上班是八點半,婚姻登記中心的辦公大門還緊關着。

宣瀟的汽車隔了二分鐘也過來了,他看上去不算太壞,至少颳了鬍子,衣服紐扣沒有扣錯。

兩個人對視一眼,默默點了下頭。

“吃過早飯了嗎?”池小影問。

“嗯。”宣瀟抿緊唇,從車上拿下一個牛皮口袋,“我昨晚讓律師幫我擬了份離婚協議書,關於房產、車子、存款和其他的分配,你要不要先看看?”

“房子和車子我不要,我的存款在我這邊,我們之間應沒有任何財產糾紛。你明天不要回家,我回去把我的衣服拿出來,然後把鑰匙丟在桌上,你記得收起來。哦,你帶照片了嗎?”

“帶了。”宣瀟嘴角浮出一絲諷刺。

婚姻登記中心的門開了,接待他們的是池小影上次遇到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看着兩人,別人都是搶着第一個登記結婚的,沒見到這麼早追着來離婚的,估計是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離婚過程很簡單,小姑娘接過宣瀟和池小影的身份證,查看了結婚證和離婚協議書,只問了一句,說:“你們沒有外債和對外經濟糾紛吧?”

宣瀟和池小影都搖了搖頭。

小姑娘在他們的結婚證上蓋了一個戳,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個綠色的離婚證。池小影緩緩接過,前後不到二十分鐘,她與宣瀟的婚姻正式宣告結束。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婚姻登記中心。宣瀟打開車門,“你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後天。”池小影微微一笑。

“嗯!”宣瀟說,“我送送你?”

池小影搖手,“不要,我們不同路。”

他把車頭調轉向左,她轉身向右。

“小影,”宣瀟突然喊住她,“你說得也對,我們都有權利得到自已的幸福。結束也好,沒有結束,哪會有新的開始。”說完,車“呼”地一聲駛遠了。

池小影聳了聳肩,感到渾身輕鬆,好像被關得太久的鳥兒,有一種飛翔的慾望。她站在路邊的草坪上,仰頭看天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使那張充滿期盼的臉顯得很生動。她的眼睛眯縫着,透過眼睫毛縫隙,可以看到淡淡的雲飄浮在天空。慢慢地,她的眼角就流出了淚水。

她掏出手機,給遲靈瞳打了個電話。自上次借宿后,兩人又有很久沒有聯繫了。

遲靈瞳正在睡夢之中,半夢半醒地接的電話。

“靈瞳,我離婚了。”

“嗯,有地方住嗎?”

“有,我租了個公寓。靈瞳,這兩年,你怎麼過來的?”遲靈瞳愛的那個人去了天國,憩園就是遲靈瞳和他最後合作的作品。住在那種拆遷房裏,就是想與愛靠近一點。

“和以前一樣的過。小影,日子沒你想像的那麼艱難,今天,你是痛苦的,明天也許還是痛苦,但終有一天,時間會替你抹平所有的傷口。你所失去的,會有另一個人連本帶利的送給你。幸福並不遠,她在你四周徘徊,等你值得了,她就會讓你靠近。都說離婚的女人後來都成了婚姻專家,現在許多雜誌婚里婚外的專欄都很火,你文筆那麼好,要不試試?”遲靈瞳永遠都是樂觀向上。

她的話把池小影逗笑了,掛了電話,回家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池小影覺得她和宣瀟才離婚,正式生效的日子是從明天開始。今天,她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度過。她到菜場買了些菜,獨自在廚房忙活着,中午,到也弄出幾盤幾碟,她倒了兩杯酒,放了兩雙筷子。

她坐下,給酒杯斟滿,然後端起一杯,“宣瀟,祝你事業興旺、人生精彩。”說完,她一仰瓶一口飲盡。

酒是長城干紅,她喝不慣,澀得她直咧嘴。

接着,她又坐到對面,端起另一杯酒,“小影,敬你,要活得有自我,有自信,快快樂樂。”

又是一飲而盡。

這樣子連續來了幾次,桌上菜沒有動,酒到去了半瓶。她臉腮帶紅,眼眸水漾,感覺到整間屋子都在晃動,她咯咯地笑着,繼續一個人玩得起勁。

干紅度數是不高,但後勁足。池小影不知怎麼爬上床的,睡了大半天和一整夜,才緩了過來。

看着鏡子裏的自已,稍顯蒼白,但絕對不像被霜打過的茄子,萎萎的。

這一天是很忙的,她回到原先的家,被眼前的壯觀景像嚇住了。宣瀟真有本事,她才離家幾天,就把偌大的家亂得腳都塞不進去。地上,沙發上,桌上,到處都是衣服,鞋東一隻西一隻,卧房的柜子裏堆着泡麵桶,床上還有兩隻筷子。

池小影吁了口氣,脫下外衣,從里往外,一個一個房間的來,垃圾進紙袋,臟衣服、臟床單進洗衣機,乾淨的掛起來。天都快黑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房間才恢復了原先的面目。

站在寬大的陽台上,嗅着清洗乾淨的衣服上的清香,她突然有點發愣,自嘲地一笑,轉身,找出大行李箱,把剛才整理時順便找出來的衣服一件件裝好,大門鑰匙放玄關處,穿上外衣,走了。

行李箱太大,不好坐公車,她叫了輛出租車。車子經過一處蛋糕店時,她失了失神,嘆了口氣。

剛下出租車,就看到秦朗站在樓下轉着。

“我收拾行李去的!”她笑着招呼,“等很久了嗎?”

“剛來。”秦朗接過行李,沒有和她一起上樓,而是把行李放到了車上,“走,我們去慶祝一下。”他給她打開車門。

“慶祝什麼?”

“慶祝你明天上班,慶祝池小姐今天滿二十七歲。”秦朗溫柔地笑着推她上車。

“你怎麼知道的?”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與宣瀟離婚生效的日子,以後想忘都忘不了。

“這個問題可以不回答嗎?”

她扁下嘴,當然可以,難不成她用強逼的?

秦朗在塞納河西餐廳訂了兩個包廂位,又備下了生日毛糕和兩打紅玫瑰。

這一天的晚上,池小影在搖曳的燭光中的確是露出了許久都不見的明媚笑容,但是,還是笑得有點牽強。

不是故意的,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宣瀟。如果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宣瀟,沒有燭光,沒有玫瑰,哪怕是兩海碗麵條,她也會快樂得上了天。

人生總是不能盡善盡美,她心裏面渴望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為她做到了。

西餐向來形式大於內容,但也由於這種原因它才顯得有情調,確切地說有一種儀式感。

想想看,先不管吃什麼,刀叉已經擺了一桌子,漿過的果綠色的餐巾套在一個精美的環狀銀器里,等待你把它展開來鋪在面前,高腳杯亭亭玉立,胸中溢滿芳香的紅酒,令人未飲先醉。

秦朗當然知道小影昨天正式離婚了,但他昨晚沒有打擾她,他想小影一定想一個人好好靜靜,他連短訊也沒發。

今天是新的一天,不管小影心裏面想的是什麼,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開始了。

菜一道道上來,柔漫的音樂飄蕩在空中。兩人低聲說著話,時不時相視一笑。

池小影在喝奶油忌廉湯的時候,心想,秦朗實在是用心良苦,我一定要顯得高興一點。

不知是什麼時候,一個身材高佻的艷麗女子出現在兩人的桌前,淡紫色調的梵迪牌墨鏡文藝學住了半張臉,但池小影還是認出來她了。

“貝貝?”

寧貝貝冷若冰霜,什麼也沒說,搶過桌上的紅酒杯,對着池小影的臉就潑了過去。

34,向左向右(中)

“你別裝出一幅聖女樣,其實你和燕南南還不是一路貨色。”寧貝貝指着池小影的鼻子潑口大罵,“什麼這世上沒有二十七歲的灰姑娘、四十二歲的白馬王子,你就把我當猴耍吧!哼,怪不得你早不和宣瀟離婚,晚不和宣瀟離婚,現在突然要離,原來是自已心裏面有了鬼,真噁心。”

池小影就像遇到了迎頭一棒,打了個正着,眼冒金星,直愣愣地任酒從頭髮上嘀答嘀答地滴在衣襟上。

“寧貝貝,”秦朗騰地站了起來,“向小影道歉。”

“憑什麼?難道你們做得,我說不得。”寧貝貝冷笑。

“憑你沒有這些話的立場。”秦朗不禁提高了音量,餐廳里吃飯的人紛紛往這邊看了過來。一個整天滿臉溫和的人,真生起氣來,也是很嚇人的,寧貝貝盯着秦朗冷峻的面容,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是你什麼人?”秦朗咄咄地瞪着她。

“你……我……”寧貝貝慌了神,面紅耳赤,張口結舌。

“我一不是你的男友,二不是你的老公,誰給了你權利跑過來,義正辭嚴的發這通火。我們之間的關係僅是點頭之交,連好朋友都算不上。關於你對我的看重,我很感激,但實在承受不起,我已經把我的態度都講清了。再說,我和小影兩個單身男女一起吃個晚飯,有什麼不對?小影,她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什麼為人,你不清楚嗎?你這樣口無倫次地指責她,你怎麼配做她的朋友?我真替小影感到悲哀,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

“秦朗,不要說了。”好久方才還魂的池小影拿起餐巾擦去臉上的酒汁,“喜歡一個人,容易喪失理智,我來理解。貝貝,這好像是我們認識以來,你第一次很認真地對待一份感情。”她對着寧貝貝微微一笑。

寧貝貝張了張嘴,躲開她的視線,把頭別向一處,無地自容得想甩自已兩記耳光。

“你和秦朗之間,我是外人,不發表任何意見。貝貝,感情一事,不是唱獨角戲,它必須要雙方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往前走。我和秦朗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今天是我的生日,這玫瑰只是生日禮花,沒有其他寓意。貝貝,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寧貝貝僵硬地咬着唇,猛地轉過身,衝出了塞納河的玻璃門。

風波平息,但這個小布爾喬亞的夜晚算是被徹底攪和了。池小影的頭髮上、胸口的毛衣上都是酒漬,像一灘血似的瞠目。秦朗氣得不輕,臉一直扳着,拿起自已的衣衫披在池小影身上,買了單,扶着池小影在眾人的注目禮中往外走去。

“別這樣,我沒那麼嬌弱。看到了嗎,這就叫見色忘友,愛情的力量真可怕呀!”池小影嘆道。

秦朗真有點哭笑不得。”小影,這事怪我不好!也許那天我不該太克制,說得再堅絕一點,她可能就死心了。”

“不是你說得不好。貝貝很驕傲的,你可以不愛她,只要你不愛上別人,她就能接受。但如果你是因為有了別人而拒絕她,她心裏就受不了。就像素妻子捉姦在床,沒辦法老公,只好把氣出在情婦身上,揪着頭髮,又哭又鬧。我這是比喻啦!”她挪揄地傾傾嘴角,“女人有時很可憐的。”

“你分析得挺精闢,但我還是覺得她太無理取鬧。”

池小影深吸了一口夜風,她又何嘗不這樣覺得呢?

這家餐廳位於鬧市區,停車場設在對街,兩人要穿過馬路去取車。池小影站在路口,四下張望着,皺皺眉。

秦朗牽住她的手臂,“不走嗎?”

“走!”她返過手,握緊秦朗,心頭一片安寧。

上車時,她聽到手機有短訊進來的聲音,打開一看,“對不起!生日快樂!”是寧貝貝。

她淡然一笑,對寧貝貝,經過今夜,心裏面多少有一點隔閡。

貝貝那樣的女性專家,只是把理論寫在紙上,給別人看,臨到自已,也一樣是普通女人,會做蠢事。女人間的友誼,很輕薄,一旦同時牽扯到一個男人,很自動地就灰飛煙滅。燕南南對宣瀟,寧貝貝對秦朗,在這種時候,她們都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敵人。這種敵人,遠比仇人可怕。仇人,傷你是外傷,好癒合,她們,傷你的是內傷,看不見,卻疼得你心如刀割。

秦朗的車來了,兩個人上車。秦朗的車開得很慢,不時扭頭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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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笛兒暢銷經典合集(12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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