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兒是個明朗的大晴天，碧空白雲，暖融融的陽光輕柔的灑在大地上，襯着樹上的嫩芽愈發青翠欲滴，叫人淡淡看着也只覺心情愉悅。

只可惜，寬敞富貴的錦華苑卻是陰雲密佈，雷霆閃爍。

傅瓷一邊與其他丫鬟們利落的打掃着屋內被摔得稀碎的瓷器和首飾，一邊仔細聽着坐在主位上余怒未消的貴婦人說話。

“你聽聽，他剛剛說的叫什麼話！”雲夫人氣的臉色煞白，“竟然還說我善妒，那他以為雲風這個兒子到底是怎麼來的！”

貼身丫鬟倚翠忙勸道：“夫人莫氣，老爺也只是在氣頭上，一時口不擇言而已，誰不說咱們潯陽城的知府夫人寬容大度，乃眾夫人中的典範！”

傅瓷聽了也在心中點頭，的確，這雲夫人待人寬和，對她們這些丫鬟也是極好，只可惜，在男女之事上有些拎不清。

這現代的男人有了孩子還照樣尋花問柳，又何況是這三妻四妾實屬常事的古代，雲夫人為了這事傷心上火，實在是不值當。

“小瓷。”

好友思琴輕喚了她一聲，指了指旁邊的簸箕，示意她趕緊把碎片放進去，免得傷了手。傅瓷瞧了眼已經乾淨如初的地面，趕緊照做，而後便垂着頭跟着丫鬟們出了房門。

夫人心情不好，管事的荷香也不敢大聲喧嘩，她掃了眼丫鬟們，道：“夫人心情不好，你們放機靈點，別惹主子生氣！”

語落，她又盯着傅瓷，咬了咬牙道：“尤其是你，傅瓷，你給我小心點，聽到沒有？”

被單拎出來批評不是頭一回了，傅瓷早就習慣了，低眉順眼的回：“知道了，荷香姐姐。”

荷香冷哼了聲，這才放過了她們，轉身回了屋。

丫鬟們也各自散去，思琴和傅瓷便找了個牆角開始曬太陽。

想起剛剛氣的手都在發抖的雲夫人，思琴心疼道：“小瓷，夫人好可憐，少爺身子才好了些，卻又要挨老爺的氣，我瞧着她最近都瘦了許多。”

傅瓷垂着眼編着草繩，懶洋洋的說：“再可憐，也比咱們好。”

至少，比她好。

別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大佬們的掌心寵，而她，卻因為追更時評論了一句‘芝麻開門！快讓我進去看看大結局’之後，就稀里糊塗的的穿進一本名叫《上位》的書里，成了其中前期當丫鬟，後期當女主墊腳石並且為凸顯女主光輝獻出生命的炮灰女配，想想就好冤。

思琴只顧着盯着她靈巧的縴手，也沒聽清好友在說些什麼，只是羨慕道：“小瓷，你的手真好看！”

又白又細，不像個丫鬟，倒像個嬌生慣養的小姐。

得了誇，傅瓷就不由得笑彎了眼睛，蝶翼般的長睫忽閃兩下，酒窩淺淺的玩笑道：“要不咱倆換了？”

思琴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戲謔笑道：“算了吧，這麼好看的手還是在咱們瓷妹妹身上才合適，不然可要心疼死你外面一圈的哥哥們。”

傅瓷才十四，年紀小，生的卻好。她人如其名，精緻的宛若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漂亮瓷器，光是一身白皙如玉的肌膚就讓府里的小姐們都心生羨慕，稚氣未脫的臉蛋上有一雙明媚漂亮的桃花眼，說不出的嬌憨可愛，她小嘴又甜，府里的家丁婆子們都偏愛她。

至於丫鬟們，倒不太愛跟她玩，原因無他，誰都不想當綠葉。

唯有一個村裡出來的思琴不在乎這個，與傅瓷同進同出，關係甚好。

知道她是玩笑話，傅瓷也沒往心裏去，也跟着笑了笑，正要回上幾句，就聽到了幾聲低弱的男人的咳嗽聲。

傅瓷趕忙拉着思琴站了起來，低眉順眼的問好：“見過大少爺。”

雲家大少雲遲，五年前曾被惡人擄去，整整七日才被找回來，被毀了面容不說，人還大病了一場，自此之後，便整日與湯藥相伴，直至他死去。

這是腦海里書中記載的關於雲遲的事迹，但穿書這些日子以來，傅瓷還真沒見過這位病弱的大少爺，只聽聞他又大病了一場，險些沒有救回來。

“我娘呢？”這男聲溫柔好聽，卻中氣不足，病秧子的特有嗓音。

有思琴這個做姐姐的在，一向是不用傅瓷開口的，這回不知怎的，她卻卡了殼。

“夫、少爺、夫人她...”

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怕惹了雲夫人心尖肉不快，傅瓷立刻道：“回少爺的話，夫人正在房中休息。”

“休息？”

傅瓷盯着眼前雪白的衣角道：“是，老爺剛剛離開。”

雲家夫婦不合在府里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現下就算說了也無傷大雅，

眼前人似乎沉默了下，抬步走開。

傅瓷這才看了眼思琴，疑惑問：“你剛剛怎麼結巴了？”

只見思琴面泛潮紅，緊握着拳頭望着雲遲離開的方向興奮道：“小瓷，我突然發現，咱們大少爺還挺俊俏的！”

傅瓷忍不住露出個‘你八成是瘋了’的眼神。

原書里對這位雲大少描寫不多，可關鍵詞給的卻很足，一丑、二弱、三命不好，毀了容貌只能以面具示人，身子被大病掏空不說，人也沒活過二十歲。

不過從書中的隻言片語中，卻能窺見這是個極溫柔好相處的人。

但若說他俊俏？

傅瓷可真不信，依她看，雲遲不骨瘦如柴、面色灰白已經是極好了。

“你沒看見不知道，大少爺戴着面具的模樣其實還挺受看的，我之前怎麼沒發現呢。”

見傅瓷不信，她正要仔細描述一下剛才所見，就聽見屋內傳來低低的哭訴聲，她的驚艷又化為了無奈：“小瓷你聽，夫人又哭了。”

“是啊。”傅瓷道，“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原書里對雲家的描寫寥寥，因為主角並非雲家，而是雲夫人的外甥陸知晏，所以並未多加贅述雲家的事。

傅瓷也只記得雲家夫婦原是青梅竹馬，關係甚好，然而雲遲出事後，雲夫人時常將此事怪罪於身為知府的雲老爺，導致對方心火積壓，逐漸寵幸起了府中美妾。

雲夫人的娘家是一方富豪，娘家又少女孩，因而雲夫人是被錦衣玉食的寵大的，哪裏懂得那些個曲曲繞繞，時常被府里的妾室下絆子，跟雲老爺的關係也越來越差。

不過按照書中的軌跡來看，這並不關傅瓷的事，她現在只需要靜靜等待着幾月後男主到來，在他面前怒刷一波存在感便可，只是...

思琴端着一盤不見油水的豆腐走了過來，眉頭緊鎖的無奈道：“小瓷，咱們今兒只能吃這個了，雞蛋又被安蘭搶走了。”

安蘭與管她們的荷香乃是同鄉，有這般交情，就足夠讓其在丫鬟中間耀武揚威，也是託了她的福，傅瓷二人才會被這麼孤立和欺負。

雲府是大戶，下人們的伙食也好，晚膳一素一葷，可自打傅瓷穿到這裏，還沒見點葷腥呢。

思琴也不嫌棄，拿起窩頭就吃，但傅瓷不行。

她含着金湯匙在錦衣玉食里活了二十年，可不是為了來這裏受人欺負的！

“我決定了！”傅瓷眯着眼睛道。

思琴嚼着窩頭，含糊不清的問：“什麼？”

“我要幫幫夫人！”

曾經書里的傅瓷怎樣做她管不着，但她是不想過這種苦日子，至於會不會擾亂書中本來的劇情，傅瓷也不在意了，反正這書本來就還沒完結，結局未定，又有誰能說她就必須得是這個倒霉的女配。

萬一，她逆襲了呢？

思琴只當她是在說笑，壓根沒往心裏去，誰料不出兩日，她就被傅瓷給拉了出來。

二人躲在冬青樹后，陽光被樹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落在了傅瓷的側臉上，越發襯得她的肌膚如瓷器白皙光滑。

小心翼翼的四處打量過後，傅瓷拉着思琴的手問：“剛剛我教你的可記住了？”

就幾句話而已，記住是記住了，只是...

“小瓷，咱們這樣騙夫人好嗎？”思琴惴惴不安道。

傅瓷倒很是氣定神閑，“這不叫騙，這叫善意的謊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這事若是成了對她們對雲夫人都好，欺騙與否，還重要嗎？

扒開樹葉從縫隙里悄悄看了眼敞開的房門，傅瓷趕緊拉着思琴坐下了。

與此同時，房門口也出現了一隻精緻的繡花鞋。

雲夫人是來找倚翠的，然而還未出聲，就聽見了冬青樹后的竊竊私語。

“小瓷，夫人對咱們這麼好，你怎麼能說她壞話呢！”

漂亮的小姑娘到哪都會多受幾分關注，雲夫人自然也記着她，如此一來，雲夫人便更好奇這小丫頭是在背後怎麼議論她了。

她收了聲，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靜悄悄的屏息聽着。

“什麼壞話，我還不是為了夫人好！”

這聲音像脆梨，沁着甜意，只是現在卻含着點兒恨鐵不成鋼，“我娘說過，眼淚是女子最好的武器，連府里的姨娘們都曉得拿這個來拉攏老爺，夫人怎麼就不懂呢！”

雲夫人怎麼不懂，她那是不屑！她爹說過，只有弱者才會用眼淚偽裝自己，他們陸家人流血不流淚！

傅瓷邊說一邊留意着背後的動靜，見對方沒有反應之後，她眸中笑意閃過，語氣卻愈發痛心：“再說了，哪怕不為了自己，夫人也得想想少爺啊！”

“少爺？”思琴疑惑問，“這關少爺什麼事？”

雲夫人聞言也是一愣，是啊，這跟她的雲遲有什麼關係。

傅瓷壓低了聲音：“少爺本就身子不好，現下只能說是子憑母貴，若夫人真和老爺離了心，再叫姨娘們一摻和，為了長子的位置，你想想，他們什麼事做不出來！”

“不會吧...”思琴不可思議的說，“姨娘她們應該沒這麼大的膽子。”

傅瓷哼哼一聲，反問道：“你忘了我是怎麼被賣進府里的了。”

思琴記着，雲夫人也記着。

當時是她親自挑選的丫鬟，見傅瓷實在生的不像莊家女，便隨口問了句，才知道這小丫頭家裏並不困難，只是有了後娘，便有了后爹。

後娘帶過來的女兒在家裏好生養着，她卻早早的被送進了府里當丫鬟，說的好聽，是尋個好出路，說到底，還不是後娘嫌她礙事，想方設法的將她趕了出去。

念及此，雲夫人臉色陡時沉了下來。

冬青樹后的聲音還沒停。

“天底下除了娘親，就夫人待我最好，我自然也希望夫人能夠順遂喜樂，無憂一生。”

“可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該爭的，也得爭才是，不是為了自己，那也是為了少爺好啊。”

“思琴你說，是不是？”

...

倚翠出門取了趟燕窩的功夫，回來就瞧見自家夫人坐在銅鏡前發獃，她擔心的喚了聲：“夫人？”

雲夫人這才回了神，清明的眼眸中佈滿了堅定，她緩緩挺直了腰背，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莞爾一笑。

“倚翠，吩咐廚房做些老爺愛吃的東西，我們夫妻倆可好久沒坐在一起用膳了。”

她就不信，媚姨娘那兒的膳食會比她這裏好吃。

隨意找來的廚子自然是比不過陸家人特地給雲夫人請來的名廚，至於雲老爺，雲夫人也自然有千百種法子讓他過來。

最簡單的，便是遞句話。

二人剛吵完兩日，雲老爺可不覺着髮妻邀他來是要給他道歉，他只覺着是她還沒罵解氣，要再來一次。

可即便是這樣，雲老爺還是眼巴巴的來了。

他板著臉，眉頭緊鎖，語氣也稱不上溫柔，像質問：“你又想做什麼！？”

還未說完，就見椅子上風采依舊的髮妻眼眶瞬間紅透，一滴晶瑩的淚珠，啪嗒掉落在她精美的昂貴的衣裙上。

雲老爺立即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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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英雄們致敬，感謝他們的守護】

【永生不忘，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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