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秘密
聽說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會無意識的收縮瞳孔。現在，我就看到了一雙急劇縮小的瞳孔。
收縮之後，就是如反彈般的放大，接着，變成無神的黯淡無光。
“啪”，學姐提着便當的膠袋掉落在地。
“啪”，撿起口袋的同時，另一隻手的手機掉到地上。
撿起手機，膠袋又掉了下來。
學姐停止動作，獃獃的盯着地面，像是在思考如何能得兩全法。
“這位顧客......”
收銀員忍不住出聲，這一舉動徹底擊潰了學姐。最終決定拋下便當，學姐拿着手機跑出了超市。
我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
——這是什麼猴戲？
——正常人會連兩隻手都駕馭不住？
更重要的是，為什麼學姐看到我會這麼驚訝？
那簡直是“活見鬼”的反應。
立場搞反了吧！
“同學，你們認識？”
收銀員的聲音拉回我的意識。盯着門口落下的兩盒便當，收銀員面露難色。
“你能不能把這個......”
結果到最後，我還是提着便當追了出去。這和我個人意識無關，誰叫我是脾氣好的“大佛同學”呢。
街道上的人流量並不多，追出超市后我輕而易舉的看到了學姐的背影——晃晃悠悠像是被吸走了魂。我加緊腳步小跑上去，她似是察覺到的回過頭，發現是我后二話不說的也跑了起來。
這是在幹啥呢——我一邊覺得眼前的展開不可理喻，一邊壓榨出身體僅剩的能量加快步伐。
然而她跑得實在太快，我這邊又是疲憊之師，眼看距離在不斷的拉大，我只能停下來深吸口氣：
“李麗！”
她停了下來。
——這果然是她的名字。
長長的吐出濁氣，我提着膠袋走向她。
我才走兩步，猝不及防的，她又跑了。
我只覺一股急血衝上腦門。
“說好的報答我呢？給我站住！”
這次的聲音比剛才的還大。
周圍人都在看我。
除了覺得丟人，我還感到委屈。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遇到這種事？
這一系列展開都好奇怪，我應該也不想和她再有牽連才對。
整件事情的涉事人員必定有誰腦袋不好，可能還不止一個。
在我的注視中，學姐轉過身，沉默的低着頭，走過我身邊抓起我的手腕。
“跟我來。”
*
我回到了自家所在的小區，是被高二的學姐拉着手腕帶回來的。
一路上她都像怕我逃跑似的抓着我的手腕，我光顧着思考該如何提醒她放手，回過神才發現已經進到了自家小區。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是湊巧還是另有隱情？
“大佛。”
確認周圍沒有人後，學姐放開我的手，轉身面向我。
然後，伸出手。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缺乏表情的臉上實在讀不出東西。我唯一能聯想到的，只有訓練狗狗伸爪時的動作。
突然想起我手上還提着學姐的兩盒便當，便把袋子掛在學姐伸出的手上。
“嗯。”
學姐收下了袋子，是我猜對了。
雖然猜對，但又感覺有點不爽，這麼在意這東西就不要丟地上不管啊。
我正在心裏抱怨，學姐突然把臉湊到我面前，“你臉很紅，累了嗎？”
“唔！”
我收緊呼吸，身子下意識的後仰。
“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這很奇怪啊！”
“果然很奇怪嗎？”
學姐的表情陰暗下來。
我後退半步盯着她。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直視她。
在小區樓房的陰影下，眼前這張女生的臉讓我記憶中朦朧的面孔逐漸清晰具體，但就像是利用ps進行照片還原，原本的藝術照變為了生活照，立馬就顯得樸素平凡。
“我還是第一次，被女同學拉着走了這麼遠。”
“不舒服嗎？”學姐眼中流露出自責。
“這是舒不舒服的問題嗎？”
我忍不住咂舌。
要說舒不舒服，我只覺得學姐的手很涼很滑，但是我又沒有可作對比的經驗，也不好妄下結論。
況且，短短几句話，我就用同樣的句式糾正了她兩次。這個人，腦迴路很奇怪啊。
“這是我家附近，要是被認識的人看到就麻煩了。”
“是會很麻煩。”學姐認同的點頭，“我家也在附近。”
“在小區里？”
“那邊。”
我望着學姐手指的方向。
“幾樓？”
“十。”
我家在九樓。
“多少號？”
“1003。”
正好是我家樓上。
有這麼巧嗎？
我重新整理一下思緒。
“學姐，你的名字是李麗？”
點頭。
“高二七班，和張可琪是同班同學？”
點頭。
“你吃了我的小魚乾，就還了我兩個饅頭？”
沉默片刻，點頭。
我嘆了口氣，“學姐，你不是妖怪，是人類吧？”
再次沉默，學姐半垂下眼，不好意思的向我看來。
“暴露了？”
“你把我當憨憨啊？！”
居然還好意思問，真覺得我看不出來嗎？
“是你自己在誤會......”
“嘖！”
我剛才的聲音確實有點大，但是學姐居然做出被冤枉的委屈表情，還敢進行狡辯。
“‘我是妖怪’——學姐可親口這麼說過。”
“沒有，你記錯了。”
“唔......”
在學弟面前一本正經的撒謊，這個人就不覺得羞恥嗎？
“學姐，那天晚上你在游泳池做什麼？”
“我沒有相關的記憶。”學姐把臉轉向一邊，拒絕配合調查。
“第二天也還在游泳館，你是在游泳館呆了一整夜嗎？”
“門被鎖了，手機又沒電。”
“真慘，不過這還不是因為你......”
“那個鎖門的人，我要殺了他。”
“我們換個話題吧！”
我看到了殺意，學姐的眼中閃動着兇惡的仇恨之光。被喚醒的“夭折”二字此時正如警示燈，在我眼前瘋狂閃爍。
“對了！”慌忙移開視線的我正好看到學姐提着的口袋，“你不是給別人帶午飯嗎？耽誤久了會不會不太好？”
順着我的視線，學姐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袋子，“不好。嗯，是不太好。”
學姐的反應有點奇怪，快速閃動的視線像是在隱藏什麼。
今天這一連串事件的起因就是這兩盒便當，看着它們，我又想起了學姐通電話時的親密語氣。
“學姐，你是幫誰帶的便當？”
剛問出口我有些後悔。如果學姐說了個我沒聽過的名字，我又能得到什麼呢？這個問題除了讓我顯得多管閑事什麼作用也沒有。
“秘密。”
聽到回答，我抬頭看向學姐——看到了一張兩頰緋紅的臉。
學姐原本白皙的皮膚讓臉頰的紅暈顯得鮮艷惹眼，她躲閃的視線則讓我擔心她會不會再次逃走。
她這樣的表情，讓我的心跳莫名變快了些。
與此同時，“秘密”這個回答引起的聯想又讓我被心跳催促的陰鬱擁堵在胸口。
“學姐，你不是要報答我嗎？就用兩個饅頭你真的覺得合適嗎？”
“嗯......你不喜歡饅頭？”
“坦白說，不喜歡。而且還是讓別人送的，學姐不覺得過分嗎？那袋小魚乾可是我當天的午飯啊。”
學姐無言的垂下頭，緊抿着唇的樣子就像是正被老師批評的壞學生。
“大佛，”學姐抬起頭，“你想要什麼？”
我立馬說道：“剛才這個‘秘密’，告訴我。”
“不行，換一個。”
“為什麼？”
“你一定會當做把柄來脅迫我。”
“你在想什麼啊？我不會！我要想的話早就用你偷用游泳池來脅迫你了。”
“還有這一手嗎......”
學姐雙眼失去了光澤。
“所以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給其他人說。”
“真的不會？”
“我以我過世奶奶的名義發誓。”
順便一說，我奶奶還健在。
“嗯......”
學姐糾結的盯着我，似是在思考我是否可信。
最後，學姐點點頭。
“好吧。”
我偷偷在心裏做出歡呼。
“請學姐賜教。”
“唔。”
學姐的表情就如認命一般。我看着她的臉，不禁覺得她現在的樣子真是可愛。
“果然還是不行。”
“呃！”
我險些咬到舌頭。
“你這變得太快了吧！”
“光被你知道我的秘密太不公平，至少你也要說一個你的秘密。”
看來學姐是經過了一番考慮。
不過，我的秘密嗎？
“我其實，不會游泳。”
“哦。”
隨口說了個，意外的可行。
只不過學姐看來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讓我多少有些不爽。
“該學姐說了。”
“嗯。”
應聲后，學姐再度陷入沉默。
“學姐？”
請不要再玩弄我的好奇心，好嗎？
“大佛。”學姐的目光平靜的投了過來，“為什麼，你想知道我的秘密？”
為什麼？
我短暫的愣了下神。
記憶回溯，從月光下的泳池到此刻的四目相對。這一個星期，我總會不時的想着她的事。我以前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光是今天這短短几十分鐘，我就因為她心情起起落落。
“我想，”我回望着學姐的眼睛，“我可能對你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