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徒的考驗
店鋪里的廚房出乎意料的大。
陳子良本來還頗為費解地思索着，為何一間和菓子店要招募日料學徒以及擁有這麼大的一個廚房。
但是，他順着廚房一側通透的玻璃向外張望之時，一切的困惑迎刃而解了。
在這家店的另外一側，是一處有着二十幾個座位、同樣裝修得古典優雅的日料小餐廳。在深黃色的牆面上，竟然還用着銅製的、精雕細琢的西洋燈。
看來，這家店不僅僅賣和菓子，還是一家兼具傳統高級料理的門店。
不過店裏現在空空如也。
“你們店裏今天沒客人嘛！”
白蛍努努嘴，應和說，“今天老闆娘出門辦事，休業一天。”
陳子良轉過頭，在廚房間裏東張西望，看着琳琅滿目的食材。
“這些都可以用嗎？”
白蛍思忖了一下，點點頭。
“可以是可以，但是咱提醒汝，主角絕對是那些蔬菜。要是汝用其他美味的食材充當主角，遮蓋了蔬菜的味道，咱是絕對不會讓汝通過的！”
“了解。”陳子良爽氣的點點頭，已經開始思索起來，同時做出保證，“安心，我絕對不會用你的寶貝蝦子或者心肝松茸之類的。現在，請宮原小姐出去，我做菜不喜歡有人看着。”
“咱~很~期~待~哦~！”白蛍拖着長音退出廚房。
陳子良把藍色擺在面前，將裏面的蔬菜統統倒出來。
這些蔬菜如此凌亂得丟在這個籃子裏，看來本來就是廚餘垃圾啊。
竟然讓我用廚餘垃圾做菜么？……也不要緊，反正到時候也是那個小姑娘吃啦。
不過，蔬菜擺的時間看來相當久，已經失去了原本的色澤，而且連蔬菜固有的一股清香氣味也基本消耗殆盡了。
……
白蛍回到和菓子店的門口，撿着一張杉木椅子隨便坐下，抬起眼睛瞅了瞅牆上的掛鐘。
現在是下午一點十五分。
那個傢伙看看能折騰出什麼樣的菜來。
白蛍伏在柜子上，獃獃地望着屋口垂簾之外的世界，打發著時間。
“搞定了。”
從廚房的方向傳來一聲歡快的聲音，陳子良端着一個餐盤徑直走了過來。
白蛍下意識地先看了一下時間，現在連一點半還沒有到。
這個傢伙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就做好了？
“哦，汝很快啊。”白蛍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
“哪裏的話，宮原小姐。我已經花了不少時間了，而且這道菜要趁熱吃。”陳子良把餐盤直接擺在了門口的櫥窗柜子上。
白蛍一看，菜品用了一個蓋子捂得嚴嚴實實。她可討厭這樣欲蓋彌彰的感覺了，乾脆自己一伸手，把蓋子揭掉。
在盤子裏出現的是三個熱氣騰騰、散發著香味的金色春卷。
“哎，是春卷嘛。”白蛍心中稍稍有些驚訝，但仍裝出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樣。
陳子良說起來，“如果要把蔬菜的邊角料運用起來，最好的方式就是將蔬菜作為內陷來使用，所以我就做了這份春卷。不過，”陳子良豎起食指，裝模作樣地加上一句，“我這個春卷可不是一般的春卷，我管它叫黃金春卷！”
“‘黃金春卷’？真的假的？”白蛍端詳了一會兒盤子裏的春卷，“雖然看起來比一般的春卷黃一些，不過也沒有金燦燦的樣子嘛。”
“你吃了就知道。”陳子良只丟下這樣一句話。
白蛍將信將疑地用筷子夾起一個春卷。
“當心燙哦，小姑娘。”
“咱當然知道啦……”白蛍不耐煩地吹了吹氣，才送入口中。
香脆的表皮之下是作為內陷的蔬菜……唔！這些蔬菜的鮮味竟然重現了！而且在更深的層次上，還有一股令人回味的滋味，並且極好地襯托出蔬菜的鮮香……這個味道是什麼呢？
“汝用的是鹹味來恢復蔬菜的味道，對吧？”
陳子良點點頭，“沒錯。在古代，鮮味除了來自野味、水產品這些東西之外，還來自於鹹味。因為主題是蔬菜，所以我不可能用其他的鮮味食材，所以巧妙地用了鹹味而已。”
“汝做的不止這些吧，光是用鹽誰都會，而且鹽吃多了，反而口感就不好了。”白蛍用筷子把咬了半截春卷送到眼前，想一探究竟。
在金黃酥脆的表皮裏面，只有些蔬菜而已，甚至連普通春卷常常加入、用以提鮮的豬肉絲都沒有。
“我用的不是鹽。”
白蛍瞪大着眼睛，“怎麼可能呢？”
“不信的話，你只吃裏面的蔬菜試試看。”
白蛍把春卷放在盤子裏，用尖尖的筷子頭，取出一小撮蔬菜，放入口中。果不其然，這些蔬菜的鹹味並不明顯，更多的是蔬菜本來的味道。
“如果我用鹽煮過這些蔬菜的話，很可能就會遮蓋住這些蔬菜的味道。雖然這些蔬菜不是那麼的新鮮，不過既然主題是蔬菜，我絕對是不會讓它們的味道消失的。”
“汝的秘密是在春卷的皮上吧。絕對味覺男。”
陳子良聳聳肩，說，“完全沒錯，我在製作皮的時候加入了鹹蛋黃。我將鹹蛋黃弄碎，揉入製作春卷皮的麵粉里，最後在油炸的時候，鹹蛋黃的鮮香味就會與包裹其中的蔬菜部分融合。這樣，鹹蛋黃的味道會提升蔬菜的風味，同時也會形成春卷表面的獨特金色，因此這就是黃金春卷了。”
白蛍盯着盤子裏的春卷，內心一股不快油然而生。
什麼黃金春卷，明明就是屎黃色！汝啊，話說得這麼囂張，好像一副咱要跪下來求汝來工作的樣子。真是令人不爽！
“怎麼樣？好吃還是不好吃？”
白蛍吐出一句，“嘛……還算是好吃吧。”
“那就算我通過測試了，我能在這裏上班了嗎？”陳子良信心十足地說著。
“好吃是好吃，但是不合格！”
“哎！——小姑娘你公報私仇啊！叫你們老闆、老闆娘、要麼經理出來！讓他們吃，讓他們決定留不留我！”陳子良有些急了，他絕不能讓吃到嘴裏的肥差就這麼溜走了。
“汝說咱公報私仇？咱可是有理由的！”
“什麼理由？說！”
“咱讓汝做的是日料，汝做的分明是中華料理好嗎！”
“開什麼玩笑？日料里也是有春卷的好嗎？！小屁孩沒見過世面的嗎？”
“汝做的根本不是日式春卷……”
兩人的爭吵眼看越來越激烈，一個穩重的聲音打斷了這場毫無意義的紛爭。
“白蛍，這個人不是挺出色的嗎？”說話的是一位出現在店門口，身穿華麗和服，抹着端莊得體的淡妝的優雅婦人，“我們的店的淵源在三百多年前，還只是姬路城的一個鋪子。德川時代才來到洛京，專門從事和菓子生意。幕府時代結束之後，開始經營懷石料理。而戰後的經濟復蘇時期，又涉足一般的日料……有新點子的年輕人我們應該歡迎才是。”
陳子良扭頭一看，這位落落大方的女士衣着打扮如此華美，比起看店門的白蛍高貴太多了，一定是老闆娘！
“看到沒有？老闆娘的層次就是比你這樣的看板娘小姑娘強多了！這就叫眼界，懂不？多學學……”陳子良的話還未說完。
白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向婦人應諾說，“好吧，媽媽。”
“媽媽？！”陳子良猛地轉過頭來瞪着白蛍。
“是啊，汝進門的時候沒有看招牌嗎？”
陳子良趕緊退出幾步，一抬頭，猛地在店門的垂簾上看到幾個字：
“宮原御菓子司，花茶屋。”
宮原白蛍——宮原御菓子司？！
噫！家族企業？！
這時，老闆娘和藹地打招呼說道，“你好，我是這家店的主人，宮原鶴子，請多指教。這是我的女兒宮原白蛍——你們應該已經認識了吧。”
“當……當然……認識了。”陳子良頓了頓，應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