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之嘆
孟雄飛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形-----
那天是下午兩點多,店裏沒什麼客人,他正在電腦前上網瀏覽着網頁看小說。一切都很平常,與平日沒什麼變化;一切也都很平靜,與往常沒什麼兩樣。但就在這平常與平靜之中,卻忽然之間地動天搖。他看見店裏的貨物架搖搖欲倒,上面陳列的商品唏哩嘩啦往下掉落,兩個女店員嚇得驚聲尖叫,抱着頭就往外竄。匆忙間往外面大街上一掃,但見外面也是亂慌慌一片,無論人還是車都跟無頭蒼蠅也似地亂竄,能看見的人,個個面上都是驚恐之色。
看這架勢,他當時便不由面色一變,心中一個念頭轉道:“難道是地震?”念頭一閃而過,此刻還哪管那許多,不管是不是,他也準備立馬往外逃避到空曠的地方去躲難。但才剛要起身,卻忽聞腦後砰然一聲大響,感覺被什麼重物砸中,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等到再次恢復意識清醒時,他就已變成了個剛出生的小牛犢子。遭逢如此詭異莫名之大變,他心中全無對策,只有先拚命將自己冷靜下來。事後慢慢打探,他才知那日確是發生了地震,不過震源並非他所在的歧山縣,而是在四川汶川。
此次地震高達八級,影響範圍廣大,整個中國除黑龍江、吉林、新疆三省、區外其餘等地均有不同程度的震感,包括港、澳、台三地,其中以陝、甘、川三省震情最為嚴重。四川自不必說,震源就在四川省內,陝西、甘肅兩省則都與四川相鄰,且兩省內都有地震帶分佈,這次被汶川大震波及,也影響到兩地的地質活動。
孟雄飛所在的寶雞便正處於華北地震區的汾渭地震帶上,又離四川較近,所以震感十分強烈。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個叫趙家莊的村子,沒出了陝西省,也更還在寶雞範圍內。不過已不在歧山縣,而是在鄰近寶雞市區的神農鎮,屬渭濱區管轄。這村子裏大部分人家都姓趙,他出生的人家也姓趙,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老伴於五年前病逝后就成孤寡一人。雖然有個兒子,但在市裡工作,也在市裡買了房子,並不常回來住。
他兒子倒也曾多次要求把他接到城裏去一家人一塊兒住,但他住慣了鄉下住不慣城裏的高樓大廈,再加舍不下村裏的幾畝地,所以一直都是不答應。他兒子幾次三番都是說不動這老爹,一家人輪流上也是不管用,最後沒法也只有任他。不過為讓他住的舒適點兒,卻還是出錢在村裡給他蓋了座新房。這次老頭兒沒推拒,也幸好是住進了這有鋼筋水泥結構的新房,這才沒受什麼損傷。要知他以前那三間年久失修的破瓦房可就在這次地震中給震塌了。村裏的好多老房子也都在這次地震波及中塌毀,也免不了有人受傷,所幸沒人死亡。
這所新房子除了結實,也夠美觀與現代化,電視、電燈、電話全部到位,空調、冰箱、電風扇、影碟機等家電也是一個不差。孟雄飛的所謂事後打探,其實也不過大多是從老頭兒每晚看電視新聞時在窗外偷聽來得知的,你難道能指望他一頭牛去跟誰打探嗎?他就是能說出人話來,也得要有人敢聽這牛話。
孟雄飛事後想及,感覺自己並不是房子倒塌被砸死的。他那店所在的鋪面房齡雖已有十幾年了,但也都是鋼筋水泥結構。雖比不得近幾年興蓋起來的美觀,卻也還夠結實,單是被地震波及應並不足於使之倒塌。他仔細推想,最後得出的結果竟是------自己好像是被身後牆上供着的銅鑄財神爺像給砸死的。
這尊財神爺像還是他自己親手買的,也是他親手擺放的,有一尺來高,全部實銅鑄造,重量着實不輕。供在牆上高處,平日裏自然沒事,但遇到那日地動山搖的情況,一個不穩掉將下來,那可就後果不輕。孟雄飛現在就已嘗到了他當初親手種下的這惡果,想想也實在有夠冤枉,竟然被財神爺給砸死。
孟雄飛事後推想到這結果的時候,也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但現下已經這樣了,他也沒什麼法子。從最初的驚懼、恐慌,到現在的慢慢平靜、適應,他已是有些得過且過的心思。被從一個人變成了一頭牛,毫無一點兒頭緒與辦法,你還能怎樣,當一天牛做一天牛混吃等死吧!
不過若認真講來,倒也卻還有個萬不得已的辦法,那就是自殺重來再死一次。只是他剛經歷過一次死亡,卻實在鼓不起這個勇氣再死一次,何況還是自殺。且他並不敢保證自己再死一次就還能好運的靈魂不滅,可以再次抬胎重來。萬一不能那豈不是白白枉死,況且說不定再次抬胎的東西比當牛還不如。還是算了吧,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來賭。死過一次,他對自己現下的生命看的格外珍重。
他以前在網上看過許多重生類的小說,有的重生成富家子,有的重生成大明星,有的重生成大俠高手,還有的更重生成帝王之尊……反正都是怎麼來怎麼爽的。以前看時只覺頗為羨慕,並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死後也能帶着記憶重生的美事。但現在想來,他只覺諷刺。這種事哪能由得了自己作主的,小說里主角模板自然好運無敵,重生的個比個強。他現在倒是帶着記憶重生了,但卻重生的連人都不是,成了一頭牛,這可就實在談不上是什麼美事了。
有時想想,他反而惱恨自己為何要帶着做人的記憶了。若是沒有這記憶,空白一片,什麼也不知地懵懵懂懂作頭牛也是好。像現在,一頭牛卻擁有一個人的記憶,他只覺是種悲哀。人的靈魂,牛的身體,你有人的**,卻要如何用牛的身體去實現?
單是不得不適應去吃草,就是他的一大苦難了。好在他這頭牛的味覺與消化系統不是人的,否則對於那些草他還真是難以下咽指不定非要活活餓死不可了。還有用四隻腳走路,沒了手成了蹄子不能抓東西等等。牛與人的差距是巨大的,唯一較令他值得欣慰的是,他這頭牛還是雄性的,是公牛。如果是母的,他想自己真有一頭撞死的心了。
他前世的人生是屬牛的,卻不想這輩子竟然真的抬胎成了頭牛。明年就是他的本命年,他有時甚至在想是否自己流年不利如此超前。對於這些神神鬼鬼、封建迷信,他原本是半點兒不信的,但現在卻讓他有些不得不信了。
如果有機會可以重來的話,他想自己一定會提前買好紅腰帶。一條不夠,那就買上千條萬條。人生無常,命犯太歲,還沒到就過不了這坎兒。孟雄飛每次想及的時候,也只能嘆自己一句“夠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