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7 章
西本真實有一個很真的名字,長得也老老實實，脊背還有點躬，任誰看過去,都只會覺得他是一個職場不得意的中年社畜。
實際上，他卻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吧的老闆，有一輛低調卻不便宜的好車。住的地方就更多了,但奇怪的是，那些住宿的檔次卻完全及不上他的車。
可無論怎麼說,西本真實是一個不差錢的人。
這樣的他,完全可以給自己的酒吧聘請一個技術專業，賣相好看,口才一流的人來擔任調酒師的工作。
偏偏,開了這家酒吧以來，他從來沒離開過吧枱。用着十年如一日的一般水準,為他的客人們提供各色酒精。
有趣的是,這一家怎麼看都很不上檔次的酒吧,卻一直不缺客人。有些眼熟的客人，還會一邊調侃着老闆怎麼也沒有進步的調酒技術，一邊點上一杯威士忌。
這時候,酒吧就會響起善意的鬨笑聲。
今天,本來也應該這樣的。
……本該。
“我要一個新的暗網邀請碼。”
穿着黑風衣、帶着黑禮帽，銀色長發披下的高大男子敲了敲吧枱這麼低低地說道。
這就是他沒讓科尼亞克入侵暗網,而是自己出來活動的緣由。這種邀請碼並非只是一行無意義的字母和數字，而是實體卡片，還需要用專門的流程來激活。
這是哪一位大佬準備換號重來？
被尖銳的冷意給劈頭撲了一臉的西本真實整個人都清醒了,他看了看面相看起來很年輕,卻渾身上下寫滿了‘惹不起’三個大字的男子,忍不住在心中猜測。
不過猜測歸猜測，生意還是要乾的。
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西本真實是一個地下掮客，立場就和他的絕大多數同行一樣，不黑不白、灰不溜秋。
他的生意，也和絕大多數的掮客沒什麼區別。或者說，他其實也就是一個委託內容比較特殊的中介商人。
在他的酒吧里，吧枱后的酒柜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白板。白板上用不同顏色的記號筆寫着不同的任務，有意向的人就去接。
是的，這個酒吧就相當於一個小小的線下實體暗網。只是委託內容絕大多數都是教訓誰一頓，偷某某的東西，偶爾才會出現一次黑色的殺人任務。
不是他人脈少，而是找他下那種委託的人，只要給得錢不是太少，西本真實一般會幫忙掛到真正的暗網上去。當然，是要收取費用的。
西本真實的客人們，新新舊舊，來的來，走的走。留得久的，都是一些老油子。
現在，這些老油子全都縮着腦袋，連呼吸聲都盡量放到了最低。西本真實甚至看見，平時最愛鬧的一個傢伙，這時候端着一個空杯子還喝得像模像樣的。
不過，腹誹歸腹誹，西本真實自己也沒敢多看對方。他端了一杯琴酒，加冰端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他很適合這種酒。
“規矩？”
“我知道。”
調酒師兼老闆無話可說，他從吧枱下方掏出幾張黑卡，在琴酒面前排開。
和銀行卡不同的是，和銀行卡不一樣的是這些卡片沒有簽名處，通體黑色，只有一面印有一個大大的X，另一面有一行無規律的字母和數字。
需要挑選嗎？這話沒出口，就被他咽進了肚子。
只見男子隨便挑了一張，那隨意的姿態，看得西本真實眼皮直跳。
這些黑卡其實就是暗網的邀請碼，但是光拿到黑卡是沒用的，還有一個專門的激活流程。
每一張黑卡第一次使用時，會進入一個界面。這個界面是暗網根據登陸地點刷新出來的任務，只有完成這個任務，卡片上的那行字符才會被真正錄入暗網，成為其中的用戶。
“1736。”
拿到東西之後，琴酒留下一個數字，丟下一個黑色的公文箱直接轉身就走。
看見這個公文箱，西本真實心裏咯噔一下，忙往吧枱下放。幸好這時候酒吧的客人還不是很多，畢竟大多數干他們這一行的作息都很顛倒。
他之所以心驚，完全是這個箱子他認識。事實上，這個箱子還是隔壁區的黑川會的老大去年通過他的關係定製的。
黑川會……不會已經沒了吧？
“老闆，剛才那位……”
剛才還對着空杯子裝模作樣喝酒的客人這時候敢摸上來了，他好奇地對着只剩下一杯酒的位置揚了揚下巴，眼裏看着老闆，“就沒挑一挑？”
那杯酒沒被碰過。
西本真實整個人的精神氣都鬆了下來，沒了那個人在時的緊繃。他走過去，倒掉酒和冰塊，酒杯馬馬虎虎沖了沖，取了塊乾淨的布擦乾。
他並不回答對方的問題，只反問道：“你覺得什麼人完全不需要挑選？”
西本真實這裏的幾張黑卡放在店裏快五年了，就沒人成功拿到手。
老客人們也曾經起鬨過，多拿了幾台電腦過來，請老闆把所有的激活碼都輸進去，看看能不能運氣好，刷出沒那麼難的賞金任務。
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真正掛在暗網上的任務，沒一個容易的。
也曾有信心滿滿的人出現，發誓完成任務，獲得任務金，拿下黑卡。
這樣的人不止一個，但從沒人成功。
重新添滿了酒杯的客人喃喃：“這個大概能成吧？”
直接拿錢帶走黑卡，其實不太守規矩，但那幾乎肉眼可見的鋒利讓西本真實不敢出聲。在看到原本屬於黑川會老大的錢箱之後，就更不敢說什麼了。
西本真實知道，和他們這些站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人群不一樣。
那才是真正的、屬於黑色世界的人。
老闆笑而不語，客人也不過是自言自語，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突然，客人一仰頭，把杯子裏的廉價威士忌一口喝乾。
兼任酒保的老闆問道：“還要再來一杯嗎？”
客人搖搖頭，和剛才還油滑的樣子不一樣，他好像一下子頹喪了很多。
“老闆，以後我就不來了。”
西本真實並不遺憾失去一個老客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客人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沒有才能的我這輩子都無法成為那樣的人。”
像電影裏的007一樣，時而穿着昂貴的西裝、身邊伴着美麗的女子；時而露出機警的神色，潛入某些重要而隱秘的禁地。
神秘而強大。
做了半生的夢，在真正親眼看到銀髮的殺手之後，他突然就醒了。
西本真實沉默，他想起了自己步入這一行的原因。
最後，也只祝福道：“以後就請認真生活吧！”
他站在吧枱之後，送走了頹然的客人。很快，又迎來了下一位對神秘的黑卡充滿希冀的青年。
琴酒不知道自己短暫的出現直接影響到了一個人的命運，就算知道，也不關心。
就像他從來都不會去記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名一樣。
換了一個世界，離開了體量大、經常需要清理外圍成員的組織，也不代表他收割性命的效率變低。
或者說，因為在起步階段，他動手的烈度反而變高了。
不過……
抬眼看了看街角的監控攝像頭，像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視一樣，那個攝像頭沖他上下晃了晃。琴酒愣是從這個簡單的動作中，看出了某個小鬼得意揚起下巴的樣子。
未來，互聯網全面鋪開，接管人類日常生活的趨勢已經不可避免。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科尼亞克的人工智能將會發揮極其恐怖的作用。只要是有信號的地方，就會有他的眼睛。
組織的活動也如此，一樣無所遁形。
……算了，現在也不是擔憂組織的時候。
按照三日月的說法，回去是肯定能回去的。也會盡量把回去的時間往他們離開的時間線上靠，但他也是初次操作。
也就意味着，依舊很有可能出現兩人消失時間不短的情況。
這種情況，琴酒一想就覺得頭疼。
那一位那邊可不好糊弄，有空還是想想自己的處境吧！
難得有種嘆息的衝動，琴酒按照三日月給他的內容，把相關的文件辦了，又去銀行取了卡——正大光明地走進官方辦事處，這經驗倒還是挺新鮮的。
路過一家甜品店，琴酒腳步頓了頓，還是沒停下來。
飯點快到了，沒必要再往他肚子裏填別的東西。而且，也該更換住的地方了。
現在住的房屋是他帶着脫力的小鬼離開之後，科尼亞克在路上發現的，說是一家人出門旅遊，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闖空門這種事，只要看準了，在緊急的時候可以使用。不過，不能待得太久，以免留下太多生活痕迹，清理起來不方便。
現在兩人身份清白，暫時不用他操心安全屋的事情，直接住酒店就好。
琴酒原路返回臨時居住地，一看半掩着的門，臉就先黑了一半。
推門進去，果不其然，屋內空蕩蕩，只有兩台電腦在嗡嗡嗡地運作。
他沉着臉走上前去一看，登時氣笑了。
只見其中一台電腦的顯示屏上，打開着一張實時地圖。地圖上，一顆小紅點一亮一亮，分外活潑。
是三日月他臨時寫了一個小程序，可以用來定位他的位置。
上面還貼心得告訴他，怎麼將這個定位程序轉移到智能手機上。
還知道他會買智能手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