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西北來信
韓二本來以為就是空跑一趟，沒想到鍾豎居然答應了，他不是最愛惜他讀書人的羽毛，在黑市的時候也從不插手生意上的事。
“鍾豎，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我答應幫你，你還不滿意啊”鍾豎一臉我幫你你還不高興的模樣，看得韓二一噎，他是高興，可這也太驚悚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鐘豎嗎？
鍾豎知道他在想什麼，其實周圍這些人都以為他是清高，不屑行商賈之事，其實不然，他只是心灰意懶罷了。
世家佞臣當道，忠臣良將紛紛隕落，百姓命如草芥，這樣的世道，再多凌雲壯志也已被現實磨滅..只是他沒想到，快到不惑之年時卻讓他遇到了明君賢主，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姑娘，可他依舊相信，這會是他一直等待的賢主。
帶着一肚子的疑問回到家裏，只是沒想回到家，還有驚嚇等着他呢，鍾豎一見到韓嬌娘，就對着她行了一個大禮。
“鍾豎見過姑娘”
“免禮，鍾豎..嚴格說來，咱們應該算是同門”韓嬌娘伸手虛扶了一下，然後笑着說道。
同門？鍾豎疑惑，他記得師門裏，大師兄出事後師父遣散了其餘的師兄弟，他之所有留了下來，是因為他本是孤兒，是師父跟大師兄遊歷時帶回師門的，他無處可去，也不放心師父一人，就留了下來，所以現在能跟他稱得上同門的，只有大師兄一脈。
可大師兄除了一個女兒，也不曾收過徒弟..
“我師父白泠之父，就是昔日厲王謀士白先生”
鍾豎一愣“師兄的女兒還活着？不對..你的意思是說，當今第一女軍師就是師兄的女兒？”
“沒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當年他們夫妻知道逃不過，雙雙自戕前，刺傷了女兒，做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然姿態，這才護得他女兒逃過一劫”
韓嬌娘想起第一次遇到白泠的情景，忍不住感嘆，有的父愛厚重如山，天塌下來有他頂着，有的卻是涼薄如冰面，易碎且冰冷。
“老天有眼，師兄還有骨血留存於世，她現在再哪？”鍾豎的眼中閃過水光，大師兄走後，師父遣散師門，沒兩年也鬱鬱而終走了，他以為至此這世間只餘下他一人了，沒想到上蒼還給他留了一點念想。
“師父她去西部探險了，昌榮號是她留給我的產業，今後就連着酒坊一併交給你了”
“....是姑娘”鍾豎停頓了一下，然後鄭重的拱手領命。
韓二在一邊看得有點迷，不過聰明的他並沒有開口問什麼，閨女對他雖知無不言，可有些事情他問了也不懂，也幫不上忙，乾脆什麼都不問。
手上的事都交出去了，年關到了，白影哥哥也停止了他的魔鬼訓練，她終於有自己的時間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哥哥玩，可是走到半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江太傅回來了，她這麼過去會不會不太好。
兩輩子的教養，讓她再也跨不出腳步，最後只能無奈的回來..
“咦，你不是去百里灣找江小公子玩，怎麼這麼快回來了”安氏見她回來，疑惑的看着她。
韓嬌娘神情泱泱的“走半路才想起他祖父他們回來了，我一個姑娘家這麼上門不好，所以就回來了”安氏一愣，不懂這又什麼不好的，這村裡孩子串門玩有什麼不好的，蘇嬤嬤看着就上前解釋“太太，江家如今雖不在是太傅府，卻也是清貴人家，這樣的人家最重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別說是外姓小子姑娘，就是自家父兄都不能過於親近，姑娘翻年就十一歲了，這麼上門，不僅對姑娘名聲不好，對江小公子而言也不好”
“啊..”安氏懵圈的張大嘴，男女七歲不同席，自家父兄都要避嫌，怎麼有這麼嚴苛的規矩，這鄉下好多人家，人多房子不夠住，一家子都窩在一個炕上的，那要怎麼說..
突然安氏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那..那個白影怎麼住在嬌娘院裏，他不是應該跟允瑜他們住一個院？”
蘇嬤嬤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只能硬着頭皮無奈的開口“白影不一樣，他得在姑娘身邊，時刻保護她的安全”總不能說是姑娘任性，非要白影住這裏，他們拗不過也捨不得她失望，才有了這局面。
安氏不知道韓嬌娘的真實身份，所以不是太明白這個話，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把心裏的疑惑跟韓二說了。
韓二心裏也咋舌這規矩的嚴苛，不過心裏卻了開了花，閨女見不着那小白臉，他就不用擔心那小白臉把他小閨女給拐走了..
“你膽子小所以沒跟你說，咱們閨女身份貴重，白影雖是閨女的哥哥卻也是她的護衛，所以他得住在閨女邊上..閨女的事你可別往外說，知道不”其實韓二對這些規矩也是半懂不懂的，根本不知道這是她閨女任性要求的。
“我知道了，當家的”安氏柔順的點頭答應。
水無痕用了兩天的時間將一年的總賬交給韓嬌娘，看到酒坊的收益總額，驚愕的看向他“你確定沒算錯”
水無痕知道她的意思“姑娘放心，屬下核算的兩遍，不會錯的”說真的，他剛算出來的時候，也懷疑自己算錯了，可重算一邊還是這個結果。
真想不到，那鳥都嫌棄的野葡萄山果子，拿來釀酒卻跟個下蛋的金母雞一樣，不過半年時間，賺了好幾萬兩銀子。
韓嬌娘興奮的找到她乾爹，這是兩輩子以來，第一次一次性見到這麼銀子，更重要的是，這銀子還是憑着自己雙手賺到的，這意義格外的不一樣。
韓二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銀票，頭有些暈“閨女啊，你讓爹緩緩，爹有些頭暈”
自從養了這個閨女，他這個心喲，時不時的就要被驚嚇一回..好不容易緩過來，看着這銀票艱難的從中抽出兩張，然後撇開頭不看“閨女啊，從開酒坊的時候，爹就打算着，這個酒坊算你的，所以爹只收回當初投進去的五千兩，另外每年你分爹一成紅利就行”
“爹..”韓嬌娘意外的驚呼一聲。
“嬌娘，爹也不是聖人，看到這麼多銀子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可爹不能貪便宜沒夠，這作坊爹是出了錢，可家裏有的這些銀子，不都是拿你的方子的換的，按理說你都拿了都應該，但爹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爹意思意思拿一成就行了”
“再說咱們家，有你幫着掙下的這份家業已經足夠了，再多的就得看你大哥他們自己的造化了”韓二說得認真，也知道她乾爹表面看着滿不驚喜，實則一旦拿定了什麼主意是不可能更改的性子，所以韓嬌娘只能點頭答應他的提議。。
“乾爹你太好了，我正愁將來銀子不夠花”白影哥哥說了，按規制她能有三萬府兵，可府兵就算在兵部入冊，兵部卻不會給養兵的銀子。
她雖然沒打算配齊三萬，可幾千總會有吧，這養兵可是燒銀子的事，沒錢可不行。
除夕夜這天，韓家正準備吃團年飯，一直在軍營練兵的裴恆來了，還帶來了他父親給韓嬌娘的禮物，韓嬌娘驚喜接過來，打開木箱一看，裏面銀光閃爍，居然是一套鎧甲。
“大舅怎麼給我送來一套鎧甲”韓嬌娘很是喜歡的將鎧甲拿了出來，不過也疑惑大舅怎麼好端端的給他送來這個。
“我爹上次看你騎射的時候提過一嘴，說你要是穿上鎧甲，肯定好看，應該那個時候就起了心思，趁着過年當禮物給你送來了”裴恆其實也很意外，不過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吧，上次就聽他爹念叨過。
不知內情的安氏母子包括韓小四看着那銀光閃閃的鎧甲，嘴巴成了0形.送女娃鎧甲，這裴侯爺還真是..韓二看着這套鎧甲，內心也不平靜，上次白五跟他說起，閨女有兵權，更有領兵的能力，可他總覺得這麼多男人，怎麼可能真讓閨女領兵打仗，可今日看着這套鎧甲，他突然意識到，閨女真有上戰場的一天。
“表哥，你還沒吃飯吧，咱們正要吃飯，一起吃嗎？”韓嬌娘沒有注意身邊人各樣的反應與心思，她抱着鎧甲興奮的招呼裴恆。
“可不就是奔着吃飯來的，要不然我幹嘛趕在這個點”軍營今夜的伙食也不錯，可跟韓家比起來，那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熱熱鬧鬧吃了年夜飯，裴恆也沒有回軍營，留在了韓家，一直到初二清晨才回軍營，他走了之後，韓二一家四口就去了安家拜年，直到天黑才回來，初三這天，來韓家拜年就絡繹不絕，一整天都熱鬧得不行，一直到天黑才算安靜下來。
可一家人一口氣還等吐出來，就聽到一聲響徹天際的鷹唳，家裏人都還記得小斐，聽到鷹唳聲，立刻從正廳里走到了院子裏，抬頭看着天際，小斐從雲霄飛速落下，盤旋在韓嬌娘頭頂，並且繞行了三圈，小斐的這個舉動讓韓嬌娘包括白影在內的白氏兄弟都變了臉色。
韓嬌娘立刻伸出手臂，讓小斐落下，果然在小斐的爪子上綁着一個細小的竹筒，白影手快的將竹筒解下，打開一看，焦急的看向韓嬌娘“姑娘，姑姑出事了”
“怎麼回事，給我看看”韓嬌娘顧不上小斐了，手一甩，小斐差點沒摔倒地上，好在身邊的白一手快伸手接住了它。
“白影哥哥，我先帶白一幾個連夜出發，你負責回京拿手令”她只有調動地方軍的權利，鎮守邊境的軍隊卻沒有，所以必須得回京跟爺爺或者爹爹拿手令，說著想起大舅送來的鎧甲“看來大舅知道我要趕赴邊境，早早的就幫我把鎧甲都準備好了”
“什麼意思，你要去幹什麼？”韓二唬了一跳，那小紙條上究竟寫什麼了，難不成哪裏要打仗了，可就算打仗也輪不到閨女領兵啊，大魏那些將軍都是死的不成。
“爹，我師父被困，我要去救她，放心，有白一他們在，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好，你答應的，一定要平安回來，記着爹在家等你”韓二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也就不在多說了。
安氏聽得半懂不懂的，她只知道閨女要走了，抹着眼淚去幫閨女收拾行李，韓嬌娘回頭看了一眼一起去的蘇嬤嬤“嬤嬤，幫我把鎧甲帶上”
蘇嬤嬤腳步一頓，低低的應了一聲“是，姑娘”
雖主僕有別，可姑娘一歲多，不到兩歲的時候就開始伺候姑娘，在她心裏，姑娘跟她的親孫女沒有區別，如今她卻要親自送她去那生死之地，她怎能不難過。
“嬤嬤，別擔心，你知道的，我三歲就啟蒙，習文習武，兵法謀略你姑娘我都會的”韓嬌娘聽出她語氣不對，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細聲安慰。
“嗯，嬤嬤不擔心，嬤嬤在家等你回來”
一會之後蘇嬤嬤從後院出來，手裏捧着一套衣服“姑娘，這騎馬裝是老奴閑暇時做的，你試試看合身不”
蘇嬤嬤做這身騎馬裝可是用了心思的，在膝蓋跟雙腿內側都用了皮革軟料，手肘的位置也是，可以充分的護着騎馬的人。
韓嬌娘還擔心自己少騎馬，要奔襲幾千里，只怕等到了地方，自己也站不起來了，卻沒想到蘇嬤嬤會給她拿出這麼一套騎馬裝來，高靴長褲，還鑲嵌着皮革，不僅保暖，也不會傷着腿..
換上騎馬裝的韓嬌娘，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她在同齡人中，她屬於高挑的，穿上騎馬裝，英姿颯颯，意氣風發，在夜色的襯托下，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劍，內斂中又帶着銳利的鋒芒。
安氏對於當家的說的身份尊貴一直沒有一個清晰的輪廓，直到這一刻，嬌娘的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可就是讓她有種不敢直視的東西在其中，她們中間也隔了一層讓人不敢逾越的氣息。
比她在那個什麼裴侯爺身上感受到的還要濃厚，這樣的嬌娘就好像那廟裏的菩薩一樣，睨視着眾生，高高在上讓人不敢直視。
白影早就知道他家姑娘是怎樣的卓絕風姿，所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嚴肅且認真的交代着白一他們“你們記着，不管遇到任何事，都必須護着姑娘的安全，小斐這次也會跟着你們走，有事就傳信給我，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是，統領，我們就算拼了性命也會保證姑娘的安全”幾人鄭重的保證。
“嗯，你們也要多保重”他們也是自己出生入死，一起長大的兄弟，他自然也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回來，可是西北的情況不明，這樣的話誰也不能保證。
韓二在一邊聽得心裏沉甸甸的，可他就是一個小地主，二混子，既不能扛也不能提的，想幫忙都有心無力。
“妹妹，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跟白影學了這麼久，也能護着你的”韓大瑜不是昔日的韓大瑜了，十三歲的他，身高跟成年人差不多了，再加上習文習武，儼然是一個偏偏少年公子哥了。
“大哥，你的心意妹妹領了，可是別說你只跟白影哥哥學了一年，就是你從小習武，都不能帶上你，因為第一關你就過不了”
“什麼？”韓大瑜問，
“騎馬..我這次過去，要千里奔襲，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息，基本不會停留，第一你根本沒學過騎馬不說，你的身體也承受不住的”
啊..
韓大瑜瞪大了雙眼，千里奔襲..“那你..”妹妹一個小姑娘，真的能吃得消嗎？
“我你就放心吧，我五歲就開始練習騎射，所以就算千里奔襲也只是累一點，可你就不一樣，到時候你還能不能站起來都難說”韓嬌娘拍拍他的肩膀，韓允瑜差點沒被一巴掌給拍地上去，感受着肩上火辣辣的溫度，深刻的感受到了他跟妹妹之間的差距。
自己剛才的話有多可笑..
“大哥，幫妹妹看好酒坊，妹妹以後有沒有銀子花，就看你的了”
“妹妹你放心，大哥一定給你看好了”鄭重的保證，也終於覺得自己有點用了。
“爹娘，你們保重，還有..等我凱旋而歸”韓嬌娘跟韓二夫妻道別，然後翻身上馬，白一兄弟幾個也緊隨跟上。
“駕..”馬鞭一楊，揚長而去..
白影一直站在門口，等到看不到他們的影子才回身看向韓二“韓二爺，我一會也要走，你們家這邊的安全，我已經交代了裴恆，他會派人過來”
“不是，閨女都不在家，還派人過來幹什麼？”韓二心跳得有點快，感覺有什麼超出他認知的事要發生了。
“我回京之後，姑娘的消息自然就會被傳開，姑娘身份尊貴不假，可不希望她好的，也大有人在，不過韓二爺也不用太擔心，這也只是以防萬一”
“何況，二爺如今家大業大，沒有護衛也說不過去不是”白影惡趣味的來了一句
“呵呵..”韓二扯着嘴角，乾笑兩聲，這個白影平時看着一本正經的，沒想到還有這麼扯犢子的一面，哦，對了，閨女不在..所以他原形畢露了。
白影你這麼表裏不一，敢讓我閨女知道嗎，不怕我告狀嗎，讓你嚇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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