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方喬篇-妻離子散
相比大自然的光照溫暖,法庭內的暖氣便要冷硬許多。
方陸北來得晚。
他找到位置坐在梁銘琛身邊,攏着耳朵靠近他,“怎麼樣了?”
“這不是還沒開始?”梁銘琛倒是奇怪他怎麼會來,“你不是應該在喬兒身邊,喬兒不生你氣了?”
“開玩笑呢?”
說起着話。
他還沾沾自喜,面上些微的自負藏也藏不住,隨便挽起了袖口,那隻手腕被喬兒拽住過,猶然感到她的溫度還殘留着,想到臨進來前她那個依依不捨的樣子。
有些嬌俏,又有些女人的嬌嗔。
對方陸北來說受用極了,他有掛不住的笑意,“她怎麼會真的生我氣?”
“可是程頌說喬兒還抱了他。”
梁銘琛拿出自己最擅長的那把刀,毫不留情地往方陸北心頭戳,卻又是無心之舉,更像是在提醒他什麼,“你確定她沒事?”
“沒事。”方陸北渙散的目光望着莊嚴肅穆的法庭,快到開庭的時間,他更在意越雲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裏結束了,他還要帶喬兒去買戒指呢。
“能有什麼事?”
為了證實一切都回歸正軌,他又搬出喬兒,程頌能炫耀喬兒抱了他,他也能炫耀喬兒親了他,“而且我進來之前,喬兒還不捨得讓我走,讓我親她呢。”
他心情倒是愉悅。
梁銘琛擰了擰眉,暗聲提醒,“事出反常必有妖。”
開庭時間到。
他們的思緒也回到了這件案子上。
法庭整個的色調顯得深暗,人處在其中,像是埋在一片深海之中,濃稠又寬闊,每個人都是其中之一的渺小存在。
跟第一次見面相比。
越雲和越歡像是調過來了。
越雲成了那個目中無人高傲不講理的女人,越歡則安靜恬淡,話又少,只有在被問到事發當時的問題時,才會用最簡潔的言語回答,一旦問到刺激精神的地方,她便會低下頭,嗓音顫抖,時不時會回頭看向坐在旁聽席的紹勉。
只有紹勉才能給她零星鼓勵。
一派的肅穆之中,唯有越雲的態度輕浮,彷彿已經不在乎生死。
她低頭,玩着衣袖上的線頭。
大概想到了那二十幾年的生活,雖然處處都落了越歡一頭,可也沒有吃不飽穿不暖過,這種有線頭的衣服,更是沒有穿過的。
而此情此景,她的親妹妹將她告上法庭。
迎接她的是無窮無盡的牢獄之災。
怎麼想,都像是沒醒來的噩夢,荒謬又可笑。
法官問到她那天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有聽到被害人的呼救,她也只是用空白的眼神掃了眼越歡,繼而又掃到方陸北,眼神變化很渺小,加上他們距離又遠,方陸北根本不清楚她在想什麼。
她不回答。
她的律師便站出來要替她辯護。
律師一句“我的當事人”還沒說完,越雲便用乾澀的嗓音開了口,很平靜,像將死之人前的遺言,“我故意的,我故意不救她,因為她活該。”
一陣唏噓。
連她的律師也綠了臉。
最傷心的應該是越歡,但她的傷心又是淺薄的,只因兩姐妹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好。
看着越雲流出的淚,大概是因為在恨自己沒有早點防備她。
這種狀況,沒有人能做得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連梁銘琛也有些沉重,恍若親身經歷了一場悲劇,“她這樣算不算臨時自首?”
方陸北搖頭,隱隱覺得越雲還有別的心思。
坐進來的時間有些久了。
他看了眼表,怕喬兒久等,便給她發信息:“應該快結束了,你要是無聊就下來走走,不過要注意安全?”
車鑰匙在喬兒手上。
她想去哪兒都可以。
信息發出去時,喬兒就已經不在法院外了。
沒等到她回復,方陸北便開始焦躁起來,尤其是越雲臨時改口供,又讓庭審一時陷入僵局,她已經屬於承認罪責,結果也是顯然易見的,這罪是逃不掉了。
方陸北等不下去。
十分鐘喬兒也沒有回信。
他離不開她,側耳對着梁銘琛輕聲:“我不等了,先出去了,喬兒還在外面,我怕她等急了。”
“你不聽結果?”梁銘琛看着法庭上重新整理材料的律師和法官,心想是沒那麼快出結果了,“也行,等會兒我告訴你。”
“那我走了。”
他起身。
正逢喧鬧的時候,庭上也因為越雲的一句話亂着。
旁聽席有人走不會被注意到,但偏偏就是有人一直盯着那裏,看到方陸北起身,被告席傳出嘶吼聲,從嗓子裏擠出來,沙啞到像吞了一大把刀子。
鮮血淋漓。
刺耳至極。
“方陸北——”
隨着喊聲。
所有人一同噤聲。
看向了越雲,方陸北聞聲止步,回頭看去,瞳孔微縮,看到了從被告席里衝出來的越雲,她還帶着手銬,滿臉的痛苦,這一刻也流出了眼淚,可還沒跑出幾步,便被兩三人拉住,她掙扎,反抗,卻已經是無濟於事。
人被狠狠按在地上。
臉部擠壓的變形,很醜陋。
法庭的顏色似是一塊碩大的烏雲,從上至下,將她籠罩,再也不會給予半絲光亮。
但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也許在這一刻她可憐,悲情,但卻不值得同情。
方陸北遠遠望着,隱約看到她動了動唇,在滿臉的淚痕和痛苦中,跟他說了句什麼,他看到了,也知道是什麼。
她像是巫婆。
就算死了,也要下最惡毒的詛咒。
四肢冰冷僵硬了起來,方陸北面孔沉下,仿若覆蓋著寒冷冰霜,最後離開前,憤憤斥罵一句:“真晦氣。”
那地方像是陰曹地府。
要是可以。
方陸北但願一輩子也不要再來。
走出去沒多久。
梁銘琛又追出來,從后攬住他的肩,“她剛才說了什麼?我怎麼看不懂?”
這用不着讀唇語這麼高深的技能。
但也只有當回事人才能明白。
方陸北咬着牙,還沒忘記那話。
站在有陽光的地方了,他滿身的冷汗才褪去,想到越雲惡毒的眼神,不由來得打了個冷顫,重複她那句詛咒,“她說祝我妻離子散,不得好死。”
“嗬。”梁銘琛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狠毒的詛咒,“那你得小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