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巧嘴張表演,張智堯氣憤
長安城是當世天下第一城,自夜禁之後進入寂靜,但當天色泛白,坊市始一開放,整座城市便立刻活了過來。
歸義坊在長安城的西南方,距離長安縣縣衙稍微有些遠。
清晨坊市剛開,歸義坊坊正魏田便帶着十幾個青壯漢子,抬着三具黑衣人屍體,擁簇着巧嘴張穿過坊市,浩浩蕩蕩趕往縣衙。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看,他們抬着的是屍體。”
“屍體身穿黑衣,怕不是夜行者,不是好人啊。”
歸義坊的人聲勢太大,所過之處引來路人圍觀。
魏田早就安排了坊里的婦孺老人隨行,沿途聽到有人議論,婦孺老人們便停下幾個,以知情人的身份,把昨夜之事添油加醋講一遍。
因為是臨時安排,人數又多,其實並未統一好說辭。
但核心內容不變,便是暗示“盧家昨夜派人刺殺巧嘴張”。
巧嘴張的名號,在上流社會可能不顯眼,但在底層社會絕對是知之者甚多。雖然達不到後世愛豆的程度,但多少是個名人。
這消息很快便傳入了巧嘴張“粉絲”的耳朵里,紛紛大怒,暗罵盧家可恨。
尤其是在清風居聽過巧嘴張講《巧雲傳》的人,紛紛跑到長安縣衙外聲援巧嘴張。
“太可惡了,世家豪族便能無法無天嗎?”
“幸虧有義士相救,否則張先生此刻已經被害了性命。”
“這就叫蒼天有眼,老天爺都不忍心張先生遇害,才派了人去救張先生。”
“現在張先生在街坊們的陪同下,前往長安縣衙報案,我等何不前去聲援張先生,略盡心意。”
“說的沒錯,就算懲戒不了那家人,也要讓他們知道,張先生不是孤人一身,而是有咱們這些聽眾擁護。”
“那還等什麼,走。”
“同去同去。”
等到巧嘴張等人感到長安縣衙的時候,縣衙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遠遠看到巧嘴張的身影,人們紛紛打招呼。
“張先生別怕,我等與你同在。”
“張先生,我等在看着呢,若是您真的出事,我等當讓世人知道,兇手是誰。”
巧嘴張聽着百姓們的呼喊聲,眼眶忍不住紅潤起來。
演員因為觀眾的存在,演戲才有意義。
作者因為讀者的存在,作品才有意義。
而說書人,則是因為有聽眾的存在,講的書才變得有意義。
能擁有如此擁戴者,巧嘴張怎麼能不感動,心窩怎麼能不熱。
彎下腰,朝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巧嘴張略帶哽咽道:“多謝諸位鄉親,多謝大家,張三何德何能得大家如此袒護。”
說完直起身子,巧嘴張的腰板微微挺直,朝着人群掃視一眼,目光逐漸堅定,臉色變得堅毅,用慷慨激昂的聲音大喊道:
“也許在某些人的眼中,張三隻是黔首賤民一個,我之生命如螻蟻一般低賤,捏死我如同捏死螻蟻般簡單。”
“但是張三曾聽一位恩人講過這一句話:於生命而言,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即便知道千難萬難,即便是螳臂當車,張三也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某今日來到長安縣衙外,就是想知道,那家人為何要派人刺殺某?”
“難道是某所講的內容,揭開了你遮蓋下的骯髒嗎?”
巧嘴張語氣微頓,眼中似乎怒意和委屈凝聚,聲音陡然高昂:
“某想問問,憑什麼,就因為你是世家豪族,就能隨意踐踏某的生命嗎?”
這番話可謂聲色俱茂,直接引爆了人群。
“憑什麼?”
“憑什麼?”
……
在人群的高喊聲中,巧嘴張敲響了縣衙門口的登聞鼓。
鼓聲把圍觀人群的情緒推向更高。
沒人注意到,就在巧嘴張敲響登聞鼓時,有兩個人急匆匆擠出人群,分別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縣衙分為前後院,前院是縣衙正堂和各職房,是辦公場所,後院通常作為縣令的住所。
若縣令不是非常富裕之人,一般都會選擇住在縣衙後院。
長安大,居不易。
張智堯又非出身大家族,身家並不豐厚,所以帶着家小住在縣衙後院。
大清早,縣衙門口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早有人跑到後院叫醒縣太爺。
昨夜與新納的小妾折騰半夜,張智堯直到後半夜才睡覺。
原本睡得正酣,突然被吵醒,起床氣自然不會小了。
錯非叫醒自己的人,是被自己依為臂膀的師爺,張智堯非要發頓火。即便強忍了,他仍舊抱怨着:
“師爺啊,擾人清夢可是不道德的。”
“明公,出大事了!”
張智堯跟師爺是多年好友,知道師爺向來沉穩,如此驚慌着急可是不多見,立刻坐直了身子,朦朧的睡意也瞬間消散。
“師爺,出了何事。”
當師爺把縣衙門口的事情講了一遍,張智堯端茶碗的手都開始哆嗦了,不死心的問道:“師爺,你可打聽清楚了?真是那家人?”
“打聽的很清楚!”師爺毫不留情的戳破縣太爺的幻想,“現在坊市間傳的到處都是,縣衙門口人越聚越多。明公,快想想辦法吧。”
“我能想什麼辦法!”
張智堯紅着眼睛大喊,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張智堯怎麼就這麼倒霉,昨天剛遇到個楊府門前陳屍,還毫無頭緒,今天又來個盧家死士夤夜殺人。我、我……還讓不讓人說了!”
長安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走在大街上,隨便仍塊兒石頭,都能砸中個勛戚貴族。
在這種地方擔任縣令,是非常麻煩的。
當初趙堂淵任命張智堯擔任長安縣縣令的時候,他是非常猶豫的。
但正所謂風險和機遇並存,長安縣縣令不好當,很容易成夾心餅乾,兩面受氣,但若是干好了,是有可能實現連跳,直接升任六部高官的。
這種誘惑沒有幾個有官心的人能拒絕,所以張智堯當時猶豫許久,還是接下了任命。
這幾年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總算沒有大差錯。
可這幾日也不知是否犯了太歲,怎麼接連出事,還都跟世家豪族有關。
昨日一個楊府陳屍案,就已經讓他愁的快白了頭,今天又來個受害者控訴盧家。
天哪。
盧家是誰?
就是在五姓七望中,盧家也是排在前面的。
而且因為盧頌之當世《禮》學宗師的身份,盧家深受讀書人的愛戴。
這件案子,若是處置不當,自己恐怕會被天下讀書人噴成屎。
屆時別說以長安縣為跳板,實現連跳,只怕想保住現在的品級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