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他說,幸甚此生能遇卿!
趙靖不知道東方未明是怎麼了,只是僵在他懷裏,略帶不知所措的站着。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於他胸膛的火熱,來自於耳畔的呼吸滾燙。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緣故,只是抱着她的力道越發的加重,好似要將她揉碎了一般。他的力道有些重,她被硌得有些疼。
“仲父這是怎麼了?”趙靖低低的問,摸不透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猜,猜他心裏在想什麼。橫豎,師父和師公都來了,她很快就會離開這裏,與他死生不復相見。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與他死生不復相見,心裏竟隱隱的憋得難受,就好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心窩窩上,喘不上氣,疼得五臟六腑都難受。
下意識的,趙靖回應了東方未明,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肢,“仲父會心疼嗎?如果周之繼殺了朕,仲父會為朕掉眼淚嗎?會哭嗎?”
“那你會嗎?如果我為了救皇上,死在了皇上的身邊,你會為我掉眼淚嗎?”東方未明抱緊了她,“會嗎?”彷彿是解釋,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明白,我要的不是感激。”
趙靖垂下眉眼,笑得有些酸澀,“仲父要的不是感激,那是什麼呢?朕此身都是仲父所給,已然沒什麼東西,是可以回報仲父的。”她身子一口氣,用力的推開了東方未明,“朕如今剩下的,只有一條命一口氣而已,仲父還想要嗎?”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東方未明捧着她的容臉,瞧着她面上的蒼白,像極了將死之人的白,帶着無望的死灰。他忽然很懷念,剛入宮的趙靖。那個十歲的孩子,倔強的面容,含淚的眸。是他剝去了她臉上的笑,剝去了她生命里所有的軟肋,造就了眼前的淡漠與涼薄。
“恨嗎?”他問。
趙靖點頭,“如何能不恨?朕原漂泊山野,得風自由,只因這一隅之地,困鎖一生不得圓滿。原本還有個娘,進了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做了世間最為人不齒的弒母之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仲父所賜。若此生不曾相逢,必定餘生各自安。奈何命運弄人終是遇你,再也回不去最初!”
東方未明點頭,竟也不惱,“即便不歡喜,至少還有恨倒也是極好的,總歸是個讓人記得住的的法子。你既恨我,便要恨一輩子,莫要真的忘了便罷!”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是我把你帶進宮的,也是我一手造就了今日的你。你後悔此生與君同,怎知我幸甚此生能遇卿。”
說實話,趙靖是一臉懵逼的,這話不像是東方未明能說的,為何他今日的話,說得這樣奇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這是,在告白?
告白?
趙靖猛地打了個寒顫,這人到底想幹什麼?她快速連退數步,盡量跟東方未明保持安全距離,一雙靈動的眸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他,“仲父……到底想怎樣?”她想起了師父說的那些話,東方未明要的是她的心,要的蠱毒攻心之後,以她的人心入葯。
燕婉之事,魏淑歌業已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所以趙靖知道,當初母親為何能威脅東方未明,無外乎是東方未明太在乎徐燕婉,所以答應了母親扶她登基為帝。徐燕婉是東方未明心裏的白月光,是誰都不能觸碰的禁忌存在。趙靖的命,是用來供養徐燕婉的!
這是多麼可笑的存在,打從先帝駕崩,東方未明就在謀划著蘇醒他的心上人,用十歲的趙靖充當蠱容器,全然不顧趙靖的死活。真是悲哀至極!
“我不想死!”趙靖還在往後退,“你別殺我!”
東方未明的身子顫了顫,一雙手伸出去,卻只能摸到一把空氣,僵在半空,“我不會讓你死的,阿靖,你過來!到我這兒來,我不會殺你。”
趙靖哭了,“可是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留我性命,不是嗎?先帝傷害了你心愛的女子,你便要我負債女償,可是……可我跟我父皇不一樣,他沒有養過我,我都沒有見過他,為什麼他的債要我來背?”
這個問題,東方未明答不上來。
“可不可以,放了我?”趙靖退到了牆角,“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當皇帝,仲父……你莫殺我,我不想死!被放血的滋味你沒有經歷過,自然無法體會等死是什麼滋味,可是我嘗過了!”
東方未明斂眸不語,只是凝眸看她。
趙靖蜷起身子,縮在牆角抱緊了自個,再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流着淚。
“你想要什麼?”東方未明蹲在她面前低低的問,“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可有的人卻想一錯到底。許是你不會明白,但終有一日你會知道。”
“我不想知道,也不要知道。”趙靖流着淚,面色白得厲害。
東方未明拿她沒辦法,只得輕輕的將她打橫抱起,走到軟榻處坐着,讓她窩在自己的懷裏坐着,“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其他的以後再說。不過你放心,你這條命誰都不敢要!”
“你要囚我一生?”她神情遲滯。
他不說話,只是抱緊了她。東方一族對於感情是很固執的,上至東方無正,如今是東方未明。他們一旦認定,便是死也不悔,撞了南牆亦在所不惜。
不過是與否對於如今的趙靖來說,都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快要走了。只要師父來通知,她就可以徹底消失在這四方城裏。她窩在東方未明的懷裏,合上眉眼不再說話,靜靜的靠在他肩頭睡去。眼下她需要休息,好好的靜養,才能有足夠的體力離開!
趙靖睡著了,睡得很是安穩,只是這蒼白的小臉始終擰巴着。東方未明忽然想起,自打趙靖入宮之後,似乎很少能見到她發自內心的喜怒哀樂。十歲入宮,十三歲已經少年老成,喜怒不輕易的形於色,果真是孺子可教。
東方未明將趙靖放在床榻上,小心的掖好被角。崔南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很快一切都會塵埃落定!指尖撫過她冰冰涼涼的面頰,東方未明的唇角微微揚起,望着這熟睡的面容,竟是覺得這樣的心安,那是他此生都不曾有過的期許。
長長吐出一口氣,東方未明壓着腳步聲離開了乾元殿。她睡著了,他也該走了,攝政王府里還有個剛剛蘇醒之人,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承諾不管。凡事都有結束的時候,而現在還沒到結束的地步!
魏淑歌守在門外,望着東方未明離開,眉眼間凝着冷冽寒氣。
文武百官只知皇帝龍體抱恙,自不知宮內的風起雲湧,更不知道趙靖險些命喪黃泉。所以這選秀之事仍是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美麗的面孔被一張張的搜羅起來,開始源源不絕的往宮裏送。
簡嬪急了,可趙靖傷勢未愈,饒是凌音公主來了也未能見着;皇后齊如雨也急了,可齊如雨沒有任何的借口能見到皇帝,是以只能幹着急。
萬般無奈之下,皇后只能想到一個辦法,利用母家的威勢,讓皇帝來她這裏。一味的忍讓,只能讓自己陷入困境,母家的不作為讓齊如雨傷透了心。她以為可以依賴的神秘人,卻也是個騙子,她再也不會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恩寵,自己爭;后位,自己坐!
“娘娘,選秀已經開始,您看……”胡風低低的說著,“咱們是不是得先下手為強?那些女子一個個妖媚無格,來日入了宮難免是要作祟的。若是都跟褚雲閣那位一樣,公主倒也罷了,若然有了皇子……”
這也是齊如雨最擔心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在皇上臨幸新進的秀女之前,讓皇上來本宮這走一趟。”
胡風頷首,“娘娘所言極是。”這宮裏頭別的沒有,促人好事的東西可多得是,皇帝尚算年幼,不諳後宮的手段,所以真的動起手來,皇帝未必能真的防範得住!
思及此處,齊如雨咬牙切齒,“決不能有第二個簡嬪!”那簡兮與凌音,便是齊如雨此生最大的恥辱存在。她只恨當初自己太過心慈手軟,沒能斬草除根。就算是自己所出又如何?不過是山匪的野種,理該同那些該死的骯髒東西一般,被丟進亂葬崗,被野狗豺狼撕碎方可解她的心頭之恨!
可惜,眼下說什麼都晚了。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野種,原本是想用來扶持簡嬪,當自己的槍使,沒想到簡嬪那個賤人,養着她齊如雨的種,違背了當初的承諾做到了嬪妃的位置。
“去準備吧!”齊如雨喘一口氣,但是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
“是!”胡風行禮退下。
此番入宮的秀女,果真是爭奇鬥豔,各有千秋。連雲翠居的採薇姑娘,眼下改頭換面的也進來了,只不過這一次她有正規的身份,並不是雲翠居的花魁娘子。
眉心花鈿,眸若攬月,笑靨如花間足以教天地失色。現下她是大學士施中谷的義女,施採薇!這個身份,足以讓她入宮以後尊享榮華,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地位。裝端莊,採薇自然是拿手得很!是以她一枝獨秀站在秀女們中間,這般容色與姿態,叫人好生歆羨嫉妒。
她是負重而來,與這些女子都不一樣。
採薇抬頭一瞥,驀見着迴廊盡處的身影,不由得揚了唇角,微微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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