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廠長的兒子
大學生的生活緊張而有序,上課、做作業,背單詞。林曉秋她們班的同學,有相當一部分年齡偏大,人們管這些人叫爸爸大學生或媽媽大學生,這是一個特殊群體,他們比林曉秋她們更珍惜學習的機會,他們扎進書本里,孜孜不倦,刻苦異常。他們暗地裏你追我趕,互相競爭,誰也不願意落後於誰。這種精神令林曉秋感動,這種競爭讓林曉秋振奮,她常常想,在這樣的環境中,懶漢也會變勤奮。
李雲剛隨部隊走了,按照分別時兩人的約定,保持書信聯繫,並且雙方保證,在收到對方的信以後,不管再忙再累,都必須立即回信,這樣就可以保證在自己的信發出去十天內,肯定能收到對方的回信。
這天,林曉秋算來又該收到李雲剛的信了,下午上課前,她早早來到收發室。
“老王師傅,有我的信嗎?”林曉秋問。
由於常來取信,收發室的老王師傅已經把林曉秋認熟了,他笑眯眯的說:“是小林姑娘啊,有,有你的信”。
信封是牛皮紙的,很大,上面,李雲剛的字跡瀟洒有力,林曉秋的嘴角掛上了幸福的微笑,她輕輕的捏了捏信封,裏面除了信紙好像還有別的東西。拆開信封,正準備看看裏面是什麼,後面忽然傳來聲音:“什麼好東西,我們也看看”。林曉秋一回頭,看見班上的幾個男生,為首的叫秦海光,上來就要搶林曉秋手中的信,嚇得林曉秋趕緊把信塞進包里。“膽子也太小了,我們逗你的,”幾個人哈哈大笑。
等到課間休息,林曉秋才又把李雲剛的信拿出來,裏面有一張李雲剛身着軍裝的全身彩色照片,那時候的彩色照片非常稀奇,林曉秋還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她覺得照片上的李雲剛特別神氣。李雲剛在信上說,他們新兵訓練已經結束,他運氣不錯,分配當了汽車兵,學開車。
就在林曉秋聚精會神看信的時候,後面又有人在冒雜音“怎麼,看一遍還不夠,又看第二遍啊?”又是那個秦海光。“嗨,你知道什麼?人家那第一遍叫泛讀,第二遍叫精讀”。一個叫徐克的男生也跟着起鬨,引得周圍的人又是一陣大笑,笑得林曉秋還沒來得及看完又只好把信收了起來。
在緊張的學習之餘,有一個人隱約讓林曉秋感到不安,就是這個秦海光。小夥子身材高大、儀錶堂堂,為人熱情大方,是個標準的北方人。從一開始,林曉秋就發現班上的人對他十分客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恭敬,稍往後,林曉秋就從同學的嘴裏知道了,原來他是廠長的兒子。看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恭維,林曉秋對她敬而遠之。
然而,兩件偶然的事,使林曉秋轉變了對他的看法。
一天下課後,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圍了好大一堆人在看熱鬧,出於好奇,林曉秋他們也圍了上去。只見一對青年男女糾纏在一起,那男的正在打罵那女的“你花了我的錢,就想不幹了,甩我,沒那麼容易。你穿的這衣服,這褲子,都是我花錢買的,給我脫下來。”說著三兩下扯下那女人的衣服,又去扒褲子。
“原來是談對象,黃了。”“造孽哦”人們議論。
“哎喲”,隨着那男青年一聲怪叫,他的手被一雙有力的手反剪到了後面“把衣服還給她”。
林曉秋定睛一看,是秦海光。
“男子漢大丈夫,贏要贏得起,輸也要輸得起,你這樣做算什麼”?
“關你屁”,那男青年轉過身來剛想發作,一見秦海光那魁梧的身材便傻眼了。
還有一件事,是有一次林曉秋他們班去外地做一個項目實驗,那天火車站非常擁擠,列車一進站,車門就被人群堵死了,根本無法上車,大家急得不得了。這時候,秦海光把腿一拍“上”,同學們一個個踩着他的腿從窗口爬了進去,等到大伙兒把最後面的他拖上來,列車就啟動了。
“好險,差一點就上不了車”。誰知大家還未站定,便聽到一聲尖叫“哎呀,我的包!”緊挨着秦海光站着一對男女,尖叫聲就是出自那女人之口。周圍的人一下子把目光都集中在那女人的包上,只見包底被劃了一個大口子。女人焦急地翻着包,隨即又叫了起來:“錢,我的一千元錢。”女人急的哭了起來,身邊的男人安慰了她幾句后,趕緊叫來了乘警。
乘警轉來轉去打量着周圍的人,然後指着秦海光說“你,跟我到值班室去一趟”。
“為什麼?”幾個同學抗議:“他剛上車”。
“對不起,這是執行公務,請大家理解”,乘警說。
秦海光默默地跟着乘警走了。
約莫十來分鐘,他又回來了。同學們圍上去,忿忿不平。
“算了,算了,你們瞧瞧我這形象,也難怪他一眼就看中了我”,秦海光詼諧的說。
大伙兒又被他的話逗樂了。
林曉秋仔細打量着他,可能有些時間沒理髮了,頭髮鬍子老長,加之一個大個頭,以及那剛被拖上車的狼狽相。“哎,想不到一個幹部子弟,也能這樣忍氣吞聲,已夠難為他的了”,林曉秋心裏暗想。
從那以後,他們接觸多了,慢慢的,林曉秋髮現,這秦海光有時活潑起來象個孩子。他常在課間閑暇時來段即興表演,或說笑話、或詩朗誦、或引吭高歌,弄得大家不是捧腹大笑就是喝彩不已;而沉靜時,他可以一個人獃獃地坐半天。有好幾次,他眼光痴痴的望着林曉秋,嘴裏自言自語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每每這時候,旁邊的徐克就會取笑他,“這小子今天又吃錯藥了”,弄得林曉秋怪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