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西涼白羽將
西郡,弱水東岸。
蒲歸懷的兵力優勢並沒有維持多久,當朱宇率領四千西府軍騎先行殺來時,他的優勢便在瞬間蕩然無存。
當西府援兵全部圍上來后,巴氐叛軍被困死在弱水以東,不僅無法逃回西岸,就連向南進入祁連山脈的路也被切斷。
若是無法退到弱水西岸,就不能得到氐王句渠知的增援,如果連進入祁連山的路也沒有了,所有參戰的巴氐人只能是一個結局,大家都將會死在這裏。
此刻,巴氐首領蒲歸懷有些後悔,卻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後悔。
不應該領着族兵來攻打西府的弱水防線?
還是不該參與叛亂?
或者說,當初就不應該與西府軍為敵?早些投靠西府的李峻才最明智?
當一個人開始後悔的時候,說明事態的發展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否則也就不會有後悔莫及的說法。
蒲歸懷的悔意來得太晚,必然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在死拼中,他望向不遠處同樣受困的兒子蒲洪,那裏的巴氐兵已經沒有多少,只剩下兒子與百餘名族人如同困獸般地垂死掙扎。
下一瞬,蒲歸懷看見兒子那邊的包圍陣突然散開。
就在他心有疑惑之際,近二十餘騎的西府重騎兵發起了衝擊,沖向了近似癲狂的蒲洪及其身邊的族兵。
那一柄柄令人膽寒的馬槊,直接刺穿了蒲洪與族人的身體,皆是如同死肉般被頂在半空,隨即又被甩落於染血的土地上。
“吾兒...”
蒲歸懷親眼目睹了兒子的慘死,大吼了一聲。
同時,他也將一直壓在胸口的氣血噴了出來,翻身摔落馬下,繼而被攻至近前的西府軍卒砍掉了腦袋。
所有的過錯,都會有相應的代價。
巴氐首領蒲歸懷的代價就是滅族,而他與兒子蒲洪的死,也將苻氏一族本應留在史冊上的輝煌徹底抹去,成為了芸芸眾生中名不見經傳的一粒塵埃。
就在弱水東岸的戰事收尾之際,騫韜所率領的兵馬也將氐族酋長毛貴擊潰在仙提城外,六千氐族兵無一存活,與酋長毛貴一同被斬下首級。
騫韜將叛軍的屍體先是壘成京觀,並將六千多顆人頭擺在屍堆之上,以此來震懾那些繼續叛亂的胡夷。
兩日後,西府統帥李峻領兵進入西郡,西府軍的戰線全面推到了張掖郡的境線東側。
“騫韜,去把那些屍體都燒了,別擺在露天裏。”
日勒城的府衙內,李峻苦笑地望着騫韜:“這天氣還不寒,屍體很快就會腐爛,到時別起了大疫可就麻煩了。”
騫韜笑着點頭道:“大將軍,屬下就是想讓那些叛軍看一看,膽敢和咱們西府作對是個什麼下場,我這就讓人堆柴火。”
李峻點了點頭,問道:“前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那個張坦還在永平城裏嗎?有援軍過去嗎?”
“大將軍,張坦出兵了。”騫韜搖頭,略有疑惑地繼續道:“不過,句渠知把他引向了酒泉郡,並未在張掖開戰,至於援軍也就是酒泉和敦煌的一些兵馬,都被叛軍給堵在了半路上。”
“另外,屬下聽說西海那邊也亂了起來。”
騫韜無奈地說道:“一直與朝廷交好的吐谷渾部落生變,部落首領慕容吐延被羌胡首領姜聰所殺,也被奪走了大半的牧場和牛羊,現在是他一個不到十歲的兒子慕容葉延領權。”
其實,騫韜也是羌人。
不過,他跟着李峻這麼多年,還真是有些忘記了,一直都將自己當作西府人,李家的家將。
“也就是說,張坦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李峻笑着搖了搖頭,繼續問道:“句渠知不傻,他就是要把戰事拉得離咱們遠一些,等解決了涼州軍后,才能反撲回來。”
“永平城空了嗎?有人在值守嗎?”李峻問了一句。
騫韜回道:“聽說是一個叫謝艾的主簿,好像張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兵馬,估計也就三四千人的樣子,可那個白面書生還真膽大,多次領兵出城迎敵,將圍城的一萬多叛軍打退了十幾里。”
“謝艾?主簿?”李峻皺眉地想了想:“白面書生?”
對於謝艾這個名字,李峻有些記憶的碎片,卻也不多,只是大概地知曉這個人,好像史書對他的評價很高,稱其文武兼資,國之方也。
另外,李峻還記得蘇軾的詩中曾提到過這個人:“回望白雲生翠巘,歸來紅葉滿征衣。聖明若用西涼簿,白羽猶能效一揮。”
這其中的西涼簿便是指謝艾,他便是一副白羽綸巾的書生模樣。
不過,那個謝艾曾為張氏的西涼國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卻是不同,張氏滅族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西涼國。
李峻欣賞有本事的人,尤其還是一個與自己年歲相若的漢人。他要把注意力放到永平城,想看看謝艾是不是真如歷史所記載的那般有才幹。
★★★
張掖郡,永平縣城。
最終,張掖太守張坦採納了謝艾的建議,領兵馬殺出了永平城,並一度擊敗城外的叛軍,將他們趕向酒泉郡的安彌縣以北。
戰事的順利,讓張坦大喜過望。
他命謝艾留守永平城,並且撥派了一千騎兵和三千步卒輔助謝艾守城,自己則率領餘下的全部兵馬進入酒泉郡,繼續追擊句渠知的叛軍。
望着領兵離去的張坦,謝艾站在城門樓上,揮動了一下手中的白羽扇,無奈地搖了搖頭。
繼而,他急命手下關閉城門,立刻做好迎敵準備,同時又命城中所有的青壯上城牆,參與到即將來臨的攻防戰中。
對於謝艾的做法,留下守城的其他人多有不解。
既然郡守張坦已經領兵打退了叛軍,就說明張掖郡已經解圍,哪裏還會有人來攻擊永平成呢?
東邊是朝廷的西府軍,他們不可能來攻打永平縣,而以羌氐為首的叛軍業已推入酒泉郡,又怎麼可能返回呢?
雖然大家不理解,也有不少怨言,但謝艾是守城之將,沒有人想因為抗命而受罰。所以,大家也都行動起來,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果然,就在張坦的大軍離開張掖郡后,一支近萬人的粟特裔叛軍在兩日後殺到城外,並且藉著月色對永平城發起了攻擊。
氐王句渠知的落敗是假,他只是要把張坦的兵力引出張掖郡,將圍殺的地點儘可能地遠離西府軍。
另外,西海境內的變故,讓他得到了羌人首領姜聰的呼應,因此也決定將主戰場拉到酒泉郡一帶。
不過,句渠知並不想把張掖郡白送給西府。
因此,他命粟特裔康肅領兵折返張掖,並承諾將張掖郡交由康肅來掌轄,以此來激勵粟特裔的叛軍攻向永平城,從而阻擋西府軍進入張掖。
張坦出城迎敵的伊始,謝艾從雙方的戰況就判斷句渠知在詐敗,推測會有叛軍再來攻城,也便由此提前做好了拒敵的準備。
不過,謝艾並未完全以固守的策略迎敵。
當粟特人攻城之時,他親率城中的一千涼州軍騎夜出南門,過黑水直接撲向合黎山,一舉擊潰了粟特人建在山腳下的糧草大營。
粟特首領康肅得知后營被襲,急命放棄攻城,領兵回援合黎山大營,圍堵攻營的謝艾及其一千涼州軍騎。
謝艾在放火燒了康肅的糧草后,帶着騎兵向南折返至臨澤,對前來救援的粟特軍進行了一次衝擊,隨後即刻抽身而走,返回了永平城。
在此之後,謝艾多次利用涼州軍騎的機動與迅猛,多番攻擊粟特軍的薄弱之處,導致康肅在攻城之際屢屢受挫,軍心動蕩。
無奈之下,康肅領兵退出永平縣,歸於何黎山處進行休整,以圖再戰。
謝艾的一系列用兵,李峻都看在眼裏。他尤為地欣賞這個人,也決定將謝艾納入西府。
涼州的地理環境複雜,也極為重要。
這裏通西域的商貿,由此可以獲得穩定的貿易收入與貢品,而且境內所構成的河西走廊以及合黎山,都是抵禦漠北與塞北胡夷的軍事要地。
另外,由於多年遷徙的原因,涼州境內的胡族眾多,這其中不僅有羌氐族,還有東遷河西的粟特人、龜茲移民部落、盧水胡部族以及從西域遷來的外夷。
正是因為種族的繁雜,使得涼州一直處於表面上的安定,私下裏卻是暗流涌動,爭鬥不已。
西府要掌控涼州,除了要用重兵震懾外,更需要一個有能力的漢人來治理。
李昭可以勝任涼州刺史一職,但他需要有人輔助,無論是政務還是軍事,都要有一個得利的助手。
李峻覺得謝艾能勝任刺史別駕一職,也能真正地替西府看管好涼州。
“騫韜,將兵馬前移至屋蘭縣。”
營帳內,李峻望着身前的行軍圖,在永平城的位置點了一下,隨即將視線落在合黎山處:“出兵剿滅粟特人,做生意就老實地行商,想要把手伸到軍政上,那就剁了他們的手腳,滾出涼州。”
說罷,李峻轉頭對杜麟道:“通知靖遠將軍,讓她領兵隨我去永平城,我要去見一下謝主簿。”
當下,靖遠軍的兵力在四千人左右,由三夫人李秀與杜麟掌轄,算是專門護衛李峻的虎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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