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七月流火赴江南

第三百九十七章:七月流火赴江南

看罷了書信,李峻笑着搖了搖頭,轉頭對穆君逸吩咐道:“我家夫人過幾日要拜會裴太妃,你明日回荊州后,安排人手護送她們到建康。”

穆君逸拱手稱是,繼而詢問道:“大將軍,既然如此,您何不在江陵城稍留幾日,到時也可與裴夫人一同前往建康。”

李峻擺手道:“不必了,我還是與王敦先行去見天子,然後在建康城中等她們吧!”

隨後,李峻拆開了第二封信函。

書信是裴太妃親筆所寫,其內容便是告知李峻,近日邀請裴瓔到王府暫住敘舊一事,並讓李峻也儘快到建康相聚。

裴太妃如此做的目的,李峻也能大概地猜出一二。

司州大捷的喜訊早已報到了建康,江東朝廷不可能不為之震動,西府軍就此成為朝廷最有實力的一支兵馬,李峻也必然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權臣。

故此,裴太妃應該是動了某些心思,想要依仗李峻,或者說是想勸李峻來幫助她達到某種目的。

女人呀!無論年紀的大小,都是個琢磨不透的生物。

想到此處,李峻不僅在心裏苦笑了一番。

大河的北岸,邢丘縣。

休整了十日,一些潰散的羯胡軍部眾陸續地趕到了邢丘,同樣落敗的石堪與支雄也領着餘下的兵馬回到了石勒的身邊。

另外,原本派往江東的孔萇和劉膺在攻至臨近建康的歷陽縣時,遭到了西府軍船的猛烈炮轟,同時也被趕來增援的蘇峻與祖約等人圍剿,不得不經由譙郡敗退陳留郡,繼而從濮陽的白馬渡退到了朝歌。

石勒騎在戰馬上,隔水相望,胸口突然覺得氣血翻湧。

下一瞬,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也在馬背上搖晃了幾下。

此番一戰,石勒敗得太徹底,完全丟失了大河以南的州郡,而且還讓冀州的根基不穩,這份打擊的確讓他難以在短時間平復心境。

“叔父,您給我一支兵馬,我去奪回洛陽城,殺了那個鳥人。”瞎了一隻眼的石虎跑到石勒的馬前,大聲地請求。

石勒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望着石虎,又看了看圍上了的眾人,搖頭道:“季龍,咱們無須爭這一時,敗便是敗了,又不是沒敗過,本王經歷的磨難多了,也不差這一次。”

說著,石勒再次眺望洛陽城,緩聲地繼續道:“等我徹底平復冀、幽二州的叛亂,殺光了那些鮮卑人,一定還會回來的,我要奪回司州,也要屠盡整個西境。”

從一名賤奴拼到現在,石勒的確經歷過太多的失敗,但他總是能從失敗中走出來,如此也才會造就如今的這番成就。

勝敗乃兵家常事,石勒不會就此罷休。

他要重新蓄勢,也要真正地重視起李峻,以及李峻所掌控的西境。

★★★

《詩經·國風·豳風》有雲:“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雖說七月近秋,但在此時赴江南,的確有一種遍地流火的感覺。陽光如同着火般灼烤着萬物,空氣中都有着難忍的熾熱。

此刻,一艘大型樓船正行駛在寬闊的江面上,更有幾艘戰船護其左右,伴隨着樓船一同向東而行。

二層的船艙內,裴瓔的一隻手緊牽着李峻,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指向大江的岸邊,向夫君講述着江南的美景。

當年,李家的女眷曾在江南住過一段時間,裴瓔自然對這裏有些熟悉,也理所應當地為夫君做起了嚮導。

原本,李峻是要與王敦先行到建康面見天子,但王敦聽說裴瓔也要到建康后,拉着李峻在江陵城住了幾日。

王敦與裴瓔熟識,也知曉身為正妻的裴瓔在李二郎心中的地位,故此便以天子不及愛妻的戲言說動了李峻,也就此等來了裴瓔一行人。

於此同時,荀灌也從建康得知了消息,親自率戰船到江陵迎接李峻與裴瓔等人。

“二郎,咱們在建康的宅子就在烏衣巷,臨近朱雀桁。”

裴瓔靠在李峻的身上,口中繼續道:“你知道嗎?那裏原叫烏衣營的,後來才改做了烏衣巷,如今可都是朝廷權貴的府邸在那邊呢!當初要不是大姐夫置辦的早,哪裏能讓咱們買得到呀!”

直到現在,裴瓔始終都覺得自己只是二郎的妻,也只是一個懂得織染的商賈,極少想過如今的自己也是權貴的家眷。

“哦!原來在烏衣巷呀!那裏的確是個好地方。”李峻笑着坐在了裴瓔的身側。

據南朝《丹陽記》所記載,在三國時期,孫吳曾在烏衣巷處駐紮禁軍,因為軍卒皆穿黑色軍衣,故此稱作烏衣營。

李峻的記憶中存留着南京烏衣巷的景觀,只是不知曉與當下有何區別?

“傻瓜,權貴又如何?”李峻摟住裴瓔,輕聲地繼續道:“就算是想要再買,即便沒有了也得給咱們騰出來,你夫君可是比他們更厲害的權貴。”

裴瓔在李峻的臉上親吻了一下,努嘴笑道:“二郎,如何幾月不見,你竟如此地霸氣呢?妾身可不要那些身外之物,只要夫君平平安安的,能每日都見到二郎,妾身就滿足了呢!”

聽到裴瓔如此說,李峻不由地一怔,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狂妄至極。

這是心態的改變嗎?自己的變化真的如此大嗎?

李峻深吸了一口氣,在裴瓔的額頭親吻道:“我哪裏霸氣了呀,就是打仗打得有些習慣了,你的夫君都快要成兵痞了。”

“瞎說,你是大將軍呢!”

裴瓔雙手捧住李峻的臉頰,嫣然一笑道:“我才不管你變成什麼呢!就是變成了大魔頭,也依舊是妾身的二郎。”

夫妻二人正說著話,范洛兒踏着木樓梯走上來,探頭望了一眼,見到船艙內的纏綿,趕忙想要退下去,卻被裴瓔喚了回來。

“妹妹,你也許久沒有見到二郎了,是不是覺得生分了呀?”裴瓔望着有些拘謹的范洛兒,掩嘴笑着,口中打趣地說道。

聽着裴瓔的話,李峻有些發愣地望了一眼范洛兒,又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妻,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裴瓔見狀,笑問道:“二郎,莫非你不想承認嗎?”

“啊?承認什麼?”李峻尷尬地笑着,故作糊塗地回了一句,卻是偷眼望了望滿臉羞紅的范洛兒。

“哎呀,這可怎麼辦呀?”

裴瓔假裝為難地拉過范洛兒,打趣地繼續道:“妹子,此番帶你過來,就是想讓夫君親口答應的,如今人家不承認,這可就不能怨姐姐狠心啦!”

范洛兒知曉裴瓔說的是玩笑話,可心裏不知為何地委屈了起來,一雙明眸瞬間泛紅,竟有水花在眼眶內翻湧。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了荀灌的聲音,隨着一陣咚咚的腳步聲,人也跑上了二樓。

“二郎哥,大嫂子。”

來至近前,荀灌先是給李峻夫婦見禮,隨後又對着范洛兒點頭致意。

“灌娘,這位是軍情司屬官范洛兒。”

荀灌與范洛兒未曾謀面,並不相識,李峻開口做以介紹,繼而又含糊地說了一句:“她是你四嫂子。”

在裴瓔的面前,李峻的這句話說得很沒有底氣,含糊到一掠而過,聲音也是說得極低。

“哎呀!是妹妹失禮了。”

李峻就是說得再含糊,精明的荀灌也聽得真切,她先是望了一眼抿嘴而笑的裴瓔,繼而趕忙對着范洛兒重新施禮道:“小嫂子,灌娘給您見禮了。”

范洛兒見狀,慌亂地擺手,卻是沒有說出半句否認的話,臉上更是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喜悅。

荀灌的趕到化解了李峻的尷尬,這讓他在此刻尤為地疼愛這個異姓的妹子。

“灌娘,你在交州過得習慣嗎?要是覺得不妥的話,二郎哥就把你們都調回來,回梁州也行,到荊州也可以,你想到哪裏都隨你。”

李峻突然間的噓寒問暖,讓荀灌即刻明白了自己好像來得正是時候。

故此,她衝著裴瓔與范洛兒一抖柳眉,笑着回道:“二郎哥,您就別哄騙人啦!騫文讓人帶信給小妹了,說再過幾日就返回交州,說是您的安排呢!”

“啊?”李峻一怔,隨後更為尷尬地笑道:“啊,哈哈!我是讓騫文回去,你要是想留下,我...也可以派別人去守交州。”

“那可不行,小妹可不能違反將令。”荀灌搖着頭,笑着繼續道:“再說了,小妹還想組建一支更大的船隊,以後讓咱們西府成為海上的霸主呢!”

李峻看到荀灌如此善解人意,又有着如此大的抱負,讚揚道:“還是灌娘識大體,有志氣,二郎哥沒有白疼你。想要做什麼儘管去做,哥哥會全力支持。”

縱觀前後數百年的歷史,中原政權的最大威脅多來自游牧民族,極少有海上的外敵入侵,李峻對此心知肚明。

然而,李峻還是支持荀灌的想法,支持她大力發展海船的建造,如此不僅便利兵力與軍糧的運輸,而且還能加強海上的商貿,增加西府的財政收入。

“你三嫂呢?她怎麼沒有與你一起來?”

之前,李秀帶着劉離和司馬英槿一同趕赴建康,並領兵在歷陽主動迎戰羯胡軍,拖慢了孔萇和劉膺的轉移速度,為蘇峻與祖約的領兵到來贏得了時間。

對於這些事情,李峻還是聽影衛的回報才知曉,心中不免對李秀有些擔心,見她沒有隨船而來,懷疑李秀是不是在拼殺中受了傷,從而導致行動不便呢?

荀灌看出了李峻眼中的擔憂,笑着解釋道:“二郎哥,您別瞎擔心,我三嫂子陪着清河公主留在宮中,天子說三嫂是忠烈之後,欽封三嫂為龍驤將軍,還封爵為成都縣君呢!”

李峻笑道:“我的地盤都要讓天子封賞光了,還真是會送空人情,他怎麼不把建康的郡縣封給咱家呀?”

之前,天子司馬睿曾封爵裴瓔為武都縣君,如今的天子司馬紹又把成都縣封給了李秀,兩地皆屬西府所轄,真是賺了感恩卻不失半分利益。

談到司馬英槿,李峻好奇地問道:“”天子認下清河公主啦?有沒有如何安排她?”

荀灌搖頭道:“這個倒沒聽說,只是冊封為臨海公主,讓她住在皇宮內。”

裴瓔聞言,皺眉道:“劉離呢?他沒有陪在英槿的身邊嗎?”

“沒有,劉離留在船上。”荀灌搖了搖頭,亦是蹙眉道:“這段時間,都是三嫂陪着臨海公主,劉離是不準進宮的。”

李峻點了一下頭,冷笑道:“他們是覺得劉離配不上皇族,也是覺得劉家父子都是西府的人,不應該讓皇族與我走得太近了。”

“可不是嘛!”

荀灌噘了一下嘴,不服氣地說道:“是我率水軍炮轟了羯胡軍,如此才能守住江險,朝廷卻因為我父親投奔了西府,竟然對我毫無嘉獎。”

朝廷如此的區別對待,李峻也能猜出個中的原因。

李秀雖然頂着忠烈之後的名號獲得了封賞,但究其根本,因為她是李峻的女人,天子是在向李峻釋放善意。

然而,劉離與荀灌卻不同,他們歸屬西府軍,父輩更是西府選任的官員,若是對這樣的人都大肆封賞,那以後會有更多的人投奔李峻。

“哈哈...”

李峻笑了起來,在荀灌的腦門上輕敲了一下,說道:“灌娘,咱們不稀罕那個封賞,二郎哥命你為平海將軍,統領南境的所有軍船,以後和呂青女分管西府的內外水軍。”

聽到李峻如此說,荀灌高興地摟住了李峻的腰,真如兄妹般撒嬌起來,毫無半點做作之態。

在荀灌的心中,一直都將李峻視為兄長,而李峻對待荀灌及其家人也的確做到了一個兄長應盡的責任。

李峻無奈地扒拉着荀灌,打趣地說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和靈芸一個樣子?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好在你嫂子在場,不然哥哥可是百口莫辯呀!”

裴瓔知曉夫君與灌娘的兄妹情,自然不會多想,只是范洛兒顯得有些不自然,不住地偷瞄着裴瓔的神情變化。

“是灌娘妹子,我當嫂子的不介意。”

裴瓔說著,對范洛兒笑着玩笑道:“可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妹子如此抱呀!以後咱們可得看牢了夫君。”

荀灌鬆開李峻,轉身挽住裴瓔的手臂,笑着說道:“二位嫂子放心,小妹也替你們看着我哥,絕不讓外人碰我哥的身子。”

荀灌與裴瓔都是已婚之人,唯有范洛兒還是個含苞的處子,聽到荀灌如此說,少女不由地羞紅了臉。

李峻一臉無奈地指了指荀灌,想要說點教訓的話,卻又覺得自己好像說不過這個口無遮攔的丫頭,只好苦笑地轉身走下了樓梯。

李峻剛走到一樓的夾板,便聽到上邊傳來了三個女人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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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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