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紫竹台的交談

第三百三十九章:紫竹台的交談

梁州,南鄭城。

當李峻得到司州境的詳細軍情時,距離司州淪陷已經過了半月有餘。

據軍情所報,石勒為了迅速攻下洛陽城,掘開了千金堨,使谷水倒流入洛水枝瀆,谷水與洛水相激於洛陽城的西南,衝垮岸堤后直接灌入城中,淹沒了整座洛陽城,城中水深達數米之高。

成都王司馬穎戰死,跟隨他的屬下皆拼殺至死。

困在孟津城中的苟晞在增援無望的情況下,被迫投降石勒,並被石勒命為軍中左司馬。

就此,整個司州境內除了零星的抵抗外,也僅剩下滎陽廣武山的乞活軍具有成規模的兵力。

他們在劉離的率領下,憑藉廣武山的險要地勢,與石勒軍進行着頑強的抵抗。

“劉離他們太難了,若是一直對抗下去,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西府衙門內,李峻望着手中的軍報,感慨地說了一句。繼而,他又抬頭對范洛兒道:“漢國內部的情況如何了?最近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因為權力的整合,李峻在南鄭城中建立了西府衙門。

整座衙門的規模不小,卻不是那種高屋深院的官衙,李峻只是讓人將城中一處竹林圍了起來,蓋了十幾間民居,以此作為西府人員的辦公之所。

由於大院中有紫竹的緣故,大家又將西府衙門喚作紫竹台。

當下,督府衙門的人也搬進了紫竹台,已經完全執掌了軍情司的校尉范洛兒,自然也就會被李峻常常叫到議事堂內商討軍情。

“這是剛送來的情報,屬下也只是大致看了一眼。”

范洛兒聽到李峻問及漢國的事情,趕忙將手中的密函遞了上去,口中回道:“平陽城中似乎已經亂了,不知為何?劉粲突然殺了上洛王劉景、昌國公劉顗、濟南王劉驥以及齊王劉勱,太傅朱紀、太尉范隆也出逃了。”

見李峻低頭看着密函,范洛兒口中繼續道:“另外,劉粲最近在上林練兵,說是在為征討石勒做準備。”

李峻看罷密函,搖了搖頭,將密函遞還給范洛兒。

隨後,他望着范洛兒,問道:“傳聞,靳準的女兒皆是長了沉魚落雁的容貌,好像也都成了劉家父子的女人,是真的嗎?”

范洛兒一直都在留意着漢國的軍情,自然會從傳來的密報中,知曉不少有關漢國皇室的傳聞。

靳准,出身於匈奴靳氏部落,他的女兒靳月光、靳月華因絕色而被劉聰明立為皇后,靳准也就此成為了漢國的強權人物。

靳準的女兒靳月光被劉聰封為上皇后,靳月華則被封為右皇后,二女深得劉聰的寵愛,時時都陪在漢國帝的床榻之上。

然而,劉聰的後宮並非只有這兩個女人。

再鮮美的食物也有換口味的時候,多強壯的身子也經不住御女三千的無度,即便是貌美如仙的靳月光也常常會孤燈作伴。

故此,靳月光因無法忍受獨守空床的寂寞,便常常會在深夜尋幾個美少年入宮。

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又何況是在皇宮之內呢?

事發后的靳月光服毒自盡,其父靳准也因此受到了劉聰的責怪。

劉聰病死後,心懷不滿的靳准協助劉粲廢殺皇太弟劉乂,並擁立劉粲為帝。故此,他被劉粲拜為大司空,錄尚書事,總領了漢國的軍政大權。

劉聰已死,年輕貌美的右皇后靳月華則成為了皇太后。

然而,正是因為年輕貌美,漢國的新帝劉粲不顧其父屍骨未寒,連夜就將皇太后靳月華拉上了床,靳月華也就此成為了劉粲的玩物。

雖然,靳准知曉了這一醜聞,卻並未替女兒靳月華爭辯,反倒是將家中的小女兒和侄女也送給了劉粲。

正因如此,李峻才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范洛兒知曉這些傳聞,卻不明白李峻為何要問出這樣的話。

少女盯着李峻,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譏諷道:“靳準的女兒都是些不知廉恥的人,就算生得貌美又如何?莫非大將軍對她們的容貌有所嚮往,起了非分之念嗎?”

“哈哈...”李峻望着一臉鄙夷的范洛兒,笑道:“范校尉,我只是隨口問一句,你為何會如此地瞎想呢?”

“言,心聲也。”范洛兒瞥了李峻一眼,略有氣惱地繼續道:“若不是心有所念,你又怎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嗯...有道理。”李峻故作明了地點了點頭。

繼而,他拿起書案上的一份軍報看了起來,好似隨意地說道:“我一直都覺得,范姑娘也是一個貌美如花的人呀!我是不是也不能這樣想呢?”

“你...李世回...”

范洛兒被李峻的反問說得啞口無言,卻也是羞紅了臉,起身指着李峻,半天也想不出反駁的話。

李峻望着漲紅了臉的范洛兒,笑了笑。

隨後,他將手中的軍報舉起來,吩咐道:“你別在我這傻杵着,我估計劉粲活不長,平陽城中恐怕要兵變了,你命人告知十三行的人,時刻注意靳準的動向。”

范洛兒雖是有些氣惱,但聽李峻如此說,趕忙遲疑地問道:“你為何會有如此的判斷?難道是那個靳准想殺了劉粲,要取而代之?”

李峻點頭道:“如今,靳準的權利只在一人之下,人都有貪慾,他當然會想要向上走一步,劉粲竟然把禁軍的掌控權都交給了靳准,難道不是在找死嗎?”

范洛兒贊同地點了點頭,卻聽李峻調侃道:“我也是隨口一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口是心言。”

“哼...”

瞬間,范洛兒的思緒又被拉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不由地再次白了李峻一眼。

李峻毫不在意地伸展了一下手臂,對范洛兒笑道:“剛才,有人送來幾個咱們自己種的香瓜,我取一個給你。”

說著,李峻走出門,在院中的水瓮里撈出一個大香瓜,遞給跟在身後的范洛兒。

瓮中的水應該是剛從井中打取,冰得香瓜涼涼的,在這個暑熱之際也不覺得寒手。

“送來的不多,你和同僚們分着吃吧。”李峻甩了甩手,繼續道:“若是覺得好吃,我讓人再買一些回來。”

當下,這些瓜果很是珍貴,可若是李峻命人再多送來一些,即便是搬空了瓜地,也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然而,李峻覺得沒有必要那樣做。

如果自己不在細節上多加註意,下邊的人便會加倍地效仿,如此也就會慢慢地亂了法度。

范洛兒捧着香瓜,聽李峻說還要出錢買,雖覺有些好笑,卻也是心生敬佩,適才的那點小不滿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大將軍,有個事情想和您說一聲。”

范洛兒望着李峻,略做猶豫后,繼續道:“我家中來人了,屬下的弟弟想入軍伍,卻怕武威軍記恨不肯收,所以...想讓我問一問。”

范賁兵敗后,范長生將家中的人全部遷到了青城山,不許任何人離開。

范長生之所以如此做,一是怕家中的子弟再糾集教眾與部曲叛亂,再則也是擔心家人會胡亂行事,惹惱益州的西府軍,為范家帶來滅頂之災。

范家雖然解散了部曲,搬到了青城山,但其威望還在,也依舊擁有大批的教眾,益州的趙固與郭方一直對范家的動向有所留意。

李峻聽范洛兒如此說,思忖了一下,笑道:“是你的親弟弟嗎?多大了?習過武技嗎?”

范洛兒不住地點頭道:“是的是的,大弟范越今年十五了,只比屬下小兩歲,以前在家中有練過武技。”

“嗯...”

李峻笑着應了一聲,說道:“這樣吧,你讓人帶話給家裏,若是家裏人同意的話,就讓范越先跟着杜麟留在我身邊,歷練幾年後再放到軍中,你看可好?”

范洛兒先是露出驚喜地笑容,隨後又遲疑地問道:“李世回,你真放心我的家人嗎?”

畢竟,李峻是從范賁的手中奪走了成都城,也導致范賁的雙腿受重傷,更是讓范家一族遷至了青城山。

雖不能說范家與李峻有着血海深仇,但族中子弟對李峻有怨恨還是在所難免。故此,范洛兒對於李峻所表現出來的不在意有些狐疑。

“有什麼不放心呢?”

李峻說著,抬手在范洛兒所捧的香瓜上敲了一下,笑道:“你不就是范家人嗎?也一直留在我身邊,我沒看出你有想要殺我的心思呀!”

范洛兒臉色微紅地嘟囔道:“誰留在你身邊了?我是西府軍情司的主官,才...不是想要留在你的身邊呢!再說了,我為什麼要殺你呀?我才不...會殺你呢!”

“對嘛!”

李峻笑着繼續道:“至於你弟弟,有你這個姐姐在,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他若敢亂來,我就把他交給你處置。”

一直以來,李峻都在考慮應該如何利用好范家的勢力。他啟用范洛兒掌轄軍情司,固然與范洛兒有這份能力不無關係,但也有想要攏住范家的心思在其中。

不過,范洛兒畢竟不是李秀,她沒有領兵的能力,自然也就無法掌控范家的那些教眾與散去的部曲。

如今,范賁的長子想要入軍伍,這是一件好事情,更是一個極佳的契機。

至於提防之心,李峻必然會有,否則也不會將范越交到杜麟的手裏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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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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