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明月東升

第二十八章 明月東升

登州知府李尤德會面之事,在蘇翎詳細詢問嚴安途之取消了。按嚴安途的講述,那李尤德在知府任上,幾乎從不出面做事,凡事都交給幾位師爺全權辦理。當然,那些年例、陳規等等,自也由師爺們全權處置了。至於公務,衙門裏養的書辦可也有不少,自不必知府大人親自動手。嚴安途還說,據傳那知府大印,可也在幾位師爺手裏任意使用。

這位登州知府李尤德李大人,當真是做的“官老爺”。這蘇翎要辦的事,便根據嚴安途所說,並不需直接與李尤德見面,至於其師爺商定便是。這期間,嚴安途一日裏往知府衙門裏可走了無數次,兩天的功夫,便定下此事。蘇翎也樂得省事,之後便由何安東與李尤德的師爺相互聯繫,一邊“兌現”各自的承諾。

蘇翎安閑了幾日,那便趙仕哲已全部準備妥當,登州府境內看着仍然還像以往一樣的平靜,甚至趙仕哲在登州府城內鬧的那一出,似乎也漸漸被人淡忘了,可暗地裏,相關人等卻都緊張地等待那最終發動的那一刻

天啟二年六月底,登州府境內各縣、州在三天之內均爆發騷亂,一群以紅巾裹頭的人四處襲擊村寨,除了各縣縣城只在城外發現零星騷亂之外,在各地方之上無一都傳出有白蓮教起事、攻陷村堡的消息。那些縣裏的官員驚慌失措,只等着一旦縣城受到威脅,便一走了之,不過,這日後可也做不成官兒了。

那些白蓮教眾均以小股出現,幾十、上百人一撥,首先便是攻擊那些大戶人家,然後開倉放糧,各地鄉里的窮苦人家,可沒有放棄這個機會,只管拿口袋去分糧食。當然,那些流民、以及平日裏便根本沒有活路可走之人,包括一些乞丐、藏匿的罪人等等,卻紛紛依附過去,以至於那幾十、上百人很快便發展到上千人的規模,這使得再次攻擊大戶時,變得輕而易舉。

登州府境內地文登營以及五處衛所的所在,是被一群明顯是精兵的隊伍在暗夜裏襲擊地,半個時辰之內,所有不曾繳械歸降的人全數被殺死,那些武官也是一樣。不過,最後統計的死亡人數並不算多,這是因文登營以及各衛所大部分在冊地,都變成了農夫,根本沒機會摸到武器,至於少量值守的旗軍,也被突襲嚇破了膽子,很快便繳械求饒。

三天之內,所有名單之上的地點全數被勾去,趙仕哲地第二部計劃,開始實施。

先是那些衛所,在事先已經暗地裏買通的武官出面,引着一隊“鄉勇民團”趕走了白蓮教的隊伍,重新執掌起衛所事務來。有了山東水師符寶正的協助,這類事變得極其輕鬆,根本沒有難度,當然,這其中也有那些衛所中存在與符寶正一樣心思地人有關,這又是一種“一拍即合”。

隨後,在縣城裏驚恐不安地等待消息的知縣、知州等地方官員,終於得知白蓮教眾已經奔往西南,明顯是一副要往藤縣與徐鴻儒部匯合的架勢,當然,按照事先計劃的,那些組織起鄉勇民團抵抗並趕走白蓮教眾的大戶、鄉紳們,開始出面了。一切,都與計劃中完全一致。

趙仕哲只用了二十天,便完成了蘇翎限期一月所下達的命令。登州府境內衛所中,凡是不予配合地指揮、千戶等武官、文職,自然已在騷亂中斃命,連一家大小都不知去向,而剩下的,自是可以將“戰績”向上表之人。考慮到那徐鴻儒仍然在運河一帶鬧得聲勢正大,這份文書呈上去,理所當然便是這些立功之人繼任衛所指揮一職,即便朝廷想調換旁人,此時山東正全力對付徐鴻儒之時,也無從調撥。

而那些知縣們。在經鄉紳大戶們地一番安慰之下。也明白了這些人便是自己將來治理一縣地依靠。那文書中果然也是如所料一樣地呈了上去。

這二十日。至少在表面上。是完全達到了蘇翎地要求。這接下來。嚴安途便開始上場了。

山東登州府。在天啟二年七月底時。便完美地達到了預想地模式。大量地白銀、軍需開始在選定地幾處港口處聚集。這其中至少有九成。是在這次“平定騷亂”中繳獲地。另一成。則是趙仕哲與符寶正地“分贓”部分。這些銀子、物質。便是用來雇傭人手。修築港口。

登州府地百姓原本驚慌了一番。但很快便被這修築工地所吸引過去。簡易地碼頭。在一個月內便修成。可以停靠中等規模地海船了。實際上。蘇翎選定地基礎港口。原本便有碼頭。這回不能說是新建。只是將規模擴大了不少。且附屬地房屋、倉庫等等。更是曾添了數十倍之多。

趙仕哲依舊忙碌不止。整個登州府。在其總督機構中地那些人手地分別處置下。是忙而不亂。當然。這些還都是暗地裏地名義。趙仕哲也不去招惹那些官府地事務。官府當然也自當看不見。倒是嚴安途在明面上要更顯眼一些。

嚴安途以收購棉花開始。加上其以往在商家之中地名氣。將蘇翎所交待地法子。更是發揮出不少自有地念頭。

那些“立功”的鄉紳大戶們,以及明顯是新出現的、面孔較生的大戶主人們,開始零星的、不動聲色的土地交易,展開經營大農莊的架勢,一半是糧食,一半是棉花。這些人自然與嚴安途是“甚密”之人,而另外那些大戶、商家則逐漸形成以嚴安途為首的商人集團。

這些假以時日便能實現的事,在嚴安途心裏可是穩穩噹噹地存在着,只要明白了蘇翎的意圖,這剩下的事情,便無需蘇大將軍再予指點。

蘇翎與趙毅成在登州府只待到趙仕哲大事已定的那一刻,便帶着船隊返回遼東。

此時瀋陽新城仍然在修築之中,在胡顯成等人地打理之下,各方面都有序進行着,蘇翎與趙毅成便直接回到鎮江堡。在用了三日了解遼東最新動態之後,蘇翎便有些躊躇不定的模樣。

這大明朝朝廷依舊沒有對蘇翎的大功再次表態,當然,賞賜銀子、綢緞等物是由地,但卻沒有個具體的說法,看來,朝廷上還是對蘇翎有所猶豫,另一方面,或許也是徐熙在京城裏有所動作的結果。當然,這與蘇翎具體想做什麼有關。

迄今為止,蘇大將軍改變了整個遼東,將努爾哈赤剿滅乾淨,又實施了女真人、漢人等一律對等地策略,這種族之分,在遼東已然不甚明顯。另外,所有蘇大將軍曾指點、或是啟發過的事項,都在“有心人”的琢磨下,開花結果。那海船、火炮,僅僅是其中之一而已。

但蘇翎卻始終沒有明說,到底想要些什麼。是如傳聞中地“遼東王”?還是如某些懷疑的對大明朝的龍椅感興趣?是故,朝廷對蘇大將軍不知如何處置,這邊遼東官兵、民眾,卻也有一種茫然之感。當然,遼東如今的一切,都在象好處發展,可以想見,

遼東,定然是富足之地,再也不會是往年的偏僻之所數項事務,都是當今獨有的,比如海船、火炮,以及胡德昌的銀庄分店等等。這些,必定會使遼東官兵、商人、百姓等,會逐漸改變以往的形象。

胡秋青與喀什克圖已經凱旋而歸,科爾沁蒙古一部從此不再存在,那大片的牧場,已經全數都在宰賽為首地喀爾喀內蒙古五部的掌管之下。但,宰賽等五部首領們,在蘇翎赴登州期間,已經親自來到瀋陽,查看留給他們地土地與房屋。這一看之後,便就此不走了,並不斷調集人手,大興土木,開始整治起新家來。

可以想見,喀爾喀蒙古五部聯盟,與遼東蘇翎所部,依然結合為一體,就是想分開,可也得看看那瀋陽城外的蒙古建築。這蒙古之事,算是平了。按照蒙古人地說法,如今喀爾喀五部,已然擁有了足以與林丹汗匹敵的勢力,甚至還要略勝一籌。這足以使林丹汗不至於成為遼東地威脅。

至於術虎等部,在這個夏日裏,在茂密的叢林與清涼的河水之間,依然進行着近乎“愉悅”的行軍。所過之處,是大大小小的村寨、屯堡。這軍隊走過之處,便是山民、部族們聚集在一起開始學習農耕之地,並且,也是遼東商隊所要定期抵達的所在,所有所需之物,只要那皮毛、藥材、山貨等交換即可。甚至胡德昌的銀庄,也開始向山中挺進。

這番了解之後,蘇翎之所以躊躇不定,是因其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麼。眼下所有的各方,都已有專人處置,那方向、目標等等,都是早已定下的,也無調整的必要。這番想法,使得蘇翎在鎮江堡的家中顯出幾分茫然之色,倒令陳芷雲再重逢的喜悅之中,也帶着幾分淡淡的愁意,她實在是不知蘇翎到底在想些什麼。

與蘇翎相似的,還有趙毅成。執掌哨探總部的趙毅成,早已隨着哨探人手的逐步增多而分設了不少部門,且類似於趙仕哲所部,或是術虎所部所需的哨探部門,都有專人管帶,並不需趙毅成親自過目。趙毅成若是想知道什麼,只管派人查閱存檔便是。眼下既然沒了戰事,一切便都是些瑣碎而繁雜的消息,但顯然,每一個是要急着去辦的。

這兩人湊在一起,略一商量,倒又生出一件事來。

蘇翎原打算派遣船隊出海之事,是要等到山東的基地建好之後,再做調整。但看趙仕哲辦事雖快,但那修築港口,以及嚴安途的商團,都還需要不少時日才能初見成效,這少說也要等上幾個月。

眼下正是南風正盛之時,若往南方去,正是順風順水之時,若是等到十月底,便該北風漸起了,再要往南,便要等到明年了。

這般一想,蘇翎與趙毅成一合計,便決定帶着兩艘大海船,先往南走一走,就算探一次路也好。此時已是七月底,趕上南風的尾巴,若是一切順利,最遲三五個月,便能返回遼東。到那時,瀋陽城也該修築得有模有樣了。

消息保密,蘇翎與趙毅成只選帶了每船二百人的樣子,這按船的容量,只能算做半數,倒顯得十分寬敝。這倒是可以攜帶更多的糧食與飲水,這在深海中航行,難知會遇到什麼,多預備着,也算是有備無患,多分安心。

但陳芷雲還是要告訴的,這些年來,蘇翎一直覺得對陳芷雲有些歉疚,這遼東的事除了,自己卻仍然沒有多陪着她。陳芷雲一聽,立即便要跟着一同前往。蘇翎推說海上風大浪險,不讓其輕易涉足,但陳芷雲執意要去,並且罕見地當著蘇翎的面淚流滿面,說只求與蘇翎一起便好,不論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這話有些不吉利,陳芷雲說完,便掛着淚捂住自己的嘴。

蘇翎一時心軟,便答應了。

這上了船之後,眼看着船順風離開鴨綠江水流,直入大海,那陳芷雲才羞澀地告訴蘇翎,自己已經有了身孕。那蘇翎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那面色,讓一向認為蘇翎是個不可捉摸、充滿神秘感的陳芷雲,一時也有些呆了,覺得此時面前的這個男人,才是自己的夫君。

或許是這個緣故,這一路上大海上的風光,倒遠不如二人躲在艙里的竊竊私語,以至於趙毅成都看不下去了,乾脆獨自乘上另一條船,免得看了眼熱心慌。

兩艘船極大,那海浪的搖晃倒不算厲害,看來這船修築的還算成功。沒過幾日,便繞過了山東半島,直入大洋。看着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連個陸地的影子都看不到,滿船的人卻沒多少害怕的樣子,這些人可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沒個“冒險”精神,卻是上不了這一趟船的。

蘇翎倒是也來了興趣,吩咐船上的火炮試射一回,也熱鬧一下。但那隆隆炮聲,卻是在海上顯得如此渺小,彷彿聲音都沒有往日那般響亮。

炮聲剛了,眾人卻又聽到悶雷一般的炸響,正納悶不知誰又放了一炮,卻聽到有人喊:“變天啦!”

只見遠遠的東方,滾滾烏雲猶如一塊塊黑色巨石一般地翻滾着壓過來,那聲音,果然便是雷聲。

“暴風雨”

蘇翎剛想出這個詞兒,那船上的水手們便已經開始行動了,這降帆的降帆,準備抽水家什的忙着搬動工具,滿船都是忙碌之人。

這是夏季海上常見的風暴,大多隻在近海之處掠過,對岸上的影響,只不過是下幾場大雨而已。但這回,蘇翎的兩艘船卻是駛入深海大洋,正好闖進這突如其來的風暴中心

生與死,便在暴風雨中搏鬥着,每一個人都無心去看別人,都完全失去了聽覺、視覺只下意意識地死死地抓住什麼

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最後清醒過來的人,已經不知道到底經過了多少時辰。

趙毅成醒過來,猛地打了個冷戰,這才發覺自己正漂浮在海上,雙手不知怎麼地抱着一塊厚木板,看來,便是這塊木板救了自己一命。他向四周瞧去,船呢?兩艘船是沉了?還是被風浪打碎了?

自己是被風浪掀出船的?還是船已經成了碎片?趙毅成以完全不記得了。

大哥呢?嫂子呢?到底他們是生是死?

這一刻的感覺,趙毅成忽然覺得十分熟悉,好像在當初也曾有過。那時,在一場激戰之後,蘇翎也是不見蹤影,自己躺在灌木叢后,也是這般着急地想着。趙毅成清晰地記得,那晚的月色十分明亮

趙毅成猛地一晃頭,向天上望去。

此刻正是夜裏,海上風平浪靜,只有一輪明月,在高高的天上懸着,向著海面輕灑着清輝

附:(全書完!謝謝!)(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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