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顆星
樓下,賀正合剛給學校打完電話,又開始給私人醫生打電話,叫人來檢查賀時琛的傷勢。
余莘和李阿姨同樣下樓查看傷員及廚房,好在賀時琛並無大礙,就是臉上被擦出淺淺血痕,像是被貓撓到。
余莘着急忙慌地掃視賀時琛:“傻孩子,你要什麼就跟李阿姨說,哪有用玻璃杯接開水的!”
李阿姨自責道:“哎呀,都是我的不對,忘記跟你們說,廚房裏這台機器不用來日常飲水,水溫會特別高……”
這台機器是廚用,外面也有凈水器,要不是為找杯子,賀時琛不進廚房。
廚房滿地狼藉,賀時琛渾身狼狽。他在大人的關懷中局促而尷尬,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同時又涌生出無限的迷茫。
這是巧合吧。
他剛開始認為楚千黎是復仇者,接着懷疑她是憨憨,現在感覺她是特工,遠程操控玻璃杯炸裂。他就搞不明白,豪門鬥爭應該是文斗,這是第一天就玩武鬥?
他腦袋亂亂的,突然格外心累,還真生出“毀滅吧世界”的衝動。
二樓卧室里,楚千黎對自己的新房間相當滿意,採光充足的空間,柔軟寬敞的床鋪,高檔有格調的木質書架及書桌。角落裏放置舒適的毛毯及坐墊,可以縮在此處看書打遊戲。
卧室還帶衣帽間及獨立衛浴,她的物品早被妥善安置好,當然本來也不多。她躺倒在大床上,心裏別提多舒暢。
楚千黎穿書十幾年,終於過上富足生活,沖淡些許離開村裏的失落。
她曾是名震一時卻早逝的占星師,帶着前世的回憶於書中重生,在這個世界名為“楚千黎”。她很快發覺新身體的異樣,依靠星盤推導出原身的人生大運。
這運勢跟一部小說角色很像,連名字都一模一樣,都叫楚千黎。
楚千黎是某部女強文的女配,她由於事故跟賀家失散多年,在村裡養成怯懦而柔弱的性格,認親后對百般照顧自己的賀時琛傾心。
賀時琛的善待出於愧疚,而且確實判斷她無害,卻被原女配誤以為是愛。她沒見過如此一表人才的異性,又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很難壓抑雀躍的少女情懷,甚至想讓親生父母撮合雙方。
父母剛開始也覺得不錯,卻激發賀時琛逆反情緒,引發一連串糟糕事件。女配就只是女配,確實不是男主菜。
賀時琛最終選擇跟賀家脫離關係,他孤身一人離開大宅,開始在外白手起家。原女配還頻頻去找離家的賀時琛,但此舉將他越推越遠,也使他更不願回到賀家。
當然,這些是原小說的故事情節,跟現在的楚千黎毫無關係。
她不確定這真是書中世界,還是跟小說相仿的時空。畢竟她出生時就有記憶,剛出襁褓就被爺爺接走,從未跟賀時琛的父母生活過。
爺爺是賀時琛的親舅爺,也是村裡小有名氣的風水先生。他終身未娶、膝下無子,從不跟親屬聯絡,卻破天荒地找上門來。
“你們養不了這孩子,她來這裏有原因的。”
研究命理學的人或許彼此有感應,楚千黎跟爺爺並不算同體系,但莫名交流融洽、志趣相投。她的撲克牌也是爺爺買來的,他遺憾地發現她不愛搞羅盤。
楚千黎身世暴露前不久,爺爺在某天安詳離世,甚至面容都平靜和藹。
知天命者看透很多事,他們都算出道別的日子,卻默契地什麼也沒說。
每個人來到世間都為完善自我,找尋自己此生追求的意義。爺爺已經圓滿完成他的旅途,擁有他想獲得的一切,接下來是她獨行的路。
楚千黎在桌前嘩啦啦地洗牌,自己來此處是有原因的,她跟爺爺都堅信這點,但她暫且還未琢磨透,需要靜候關鍵的時刻。
桌上,撲克牌被依次翻開,牌面組合在一起,回答她心中問題。
楚千黎輕嘆一聲:“果然還是不行么……”
她每隔不久會占卜同一個問題,然而多年來答案就沒變過。
天時地利人和,還沒到時間呢。
次日,楚千黎早早地醒來,她在餐桌前享用早餐,又友好地跟賀時琛打招呼:“哥哥今天好點嗎?”
她確實對原書男主沒偏見,不論是她前世的星盤,還是當前身體的星盤,跟賀時琛的合盤都不錯。
而且從他的性格來看,他不會刁難無害的人,所以她主動跟他問好,起碼在面子上過得去。
楚千黎並不知道,自己在賀時琛心裏深不可測,跟“無害”一詞完全扯不上邊。
賀時琛望着她假惺惺的模樣,他現在心情複雜,臉上還留有傷痕,卻不能在父母面前發作,應道:“好點了。”
楚千黎:“哦,那就好,你這周的運勢……”
賀時琛一秒切換話題,沉着道:“爸,你給妹妹辦好手續沒?”
如果楚千黎的話繼續應驗,賀時琛的心態就要崩潰,他着實不太想聽。
賀正合和氣道:“早辦好啦,千黎待會兒到校領校服、拿教材,然後你在學校可以放心,跟你哥哥是在同一個班。”
楚千黎乖巧點頭:“嗯,我很放心。”
賀時琛下意識地咽了咽,他現在莫名很不放心。
他不知道杯子炸裂是巧合,還是她精於謀算的設計。
私立高中門口,賀家的轎車將兩人載到學校。
賀時琛將楚千黎託付給老師,匆匆地邁步離開,一刻也不想多待。他想趕快回到人多的教室,謹慎地跟楚千黎保持距離,唯恐獨處時離奇遇害。
楚千黎跟着老師在倉庫領校服及教材,她在更衣室換衣服結束,出來時卻讓等候的老師一愣。
老師看着穿長褲的楚千黎,詫異道:“你怎麼沒穿裙子?”
這所高中的女生校服是學院風裙子,楚千黎卻在倉庫拿成男生款褲子。
楚千黎低頭望望自己的褲子,她不知道校服有兩款,迷茫地答道:“因為我穿褲子了?”
既然她已經穿上褲子,哪還有空間穿裙子,難道在外面套一層?
老師被她逗樂,哭笑不得道:“行,你想穿這個也行。”
楚千黎剪着不太雅觀的短髮,老師誤以為她更喜歡穿褲子。
教室內,狗啃短髮、身着長褲的楚千黎站在講台上,她的畫風跟班中同學格格不入,給予周圍人強大衝擊力。
班裏人基本都出生名門,不然就來自富賈之家,非常看重個人形象,還真沒見過如此奇怪的同學!
前排的阮雅仔細打量楚千黎,她試探地湊向身邊人,小聲詢問道:“這是男生?女生?”
周圍人望向賀時琛,疑惑道:“這是你弟弟?妹妹?弟妹?妹弟?”
賀時琛:“……”
賀時琛:很好,她奇怪的殺人手法增多,我就快要社會性死亡了。
賀時琛暗罵父母對親女兒都不夠上心,他們應該給她修完頭髮再送到學校,這簡直是在丟整個賀家的臉面!
班主任溫和地開口:“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先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楚千黎大方道:“大家好,我叫楚千黎。”
她話音剛落,有人交頭接耳,明顯感到意外:“啊,居然不姓賀,不都認回來?”
“賀家不行了吧。”
“別說了,賀時琛還在……”
眾人圈子不算太大,皆聽聞賀家風雲,難免抱着看熱鬧的態度。
楚千黎的模樣確實不像繼承人,這身打扮就不太正經,還是賀時琛更勝一籌。當然,如果雙方掐起來,或許賀家會敗落。
賀時琛眸光微暗,他確實有跟楚千黎一爭高下的念頭,卻又無法容忍旁人詆毀賀家。他有極強的家族榮譽感,在心中責怪她有失顏面。
楚千黎的介紹極短,班主任耐心地引導:“就這些嗎?還可以聊聊自己的學習計劃,或者未來想要報考的學校。”
楚千黎一愣:“可以不學習嗎?”
她就想好好研究星星,反正公司有男主在管,自己似乎沒必要學習。
每個人實現人生價值的途經不同,她已經找准最適合自身的道路,實在沒必要在不擅長的領域費勁。
簡而言之,她腦袋笨,只能學懂跟星星沾邊的。
班主任額頭冒汗,乾巴巴道:“啊,為什麼不學習呢?”
楚千黎面色坦然:“只要我不學習,就沒人發現我不聰明。”
班主任:“?”
班主任好脾氣道:“但不學習的話,將來工作……”
楚千黎:“只要我不工作,就沒資本家能剝削我。”而她能剝削男主。
班主任:“???”
同學們驚嘆道:“好有道理……”
眾人都被楚千黎的高見震撼,竟不知她是聰明,還是真不聰明。
賀時琛忍無可忍地起身,他制止這場羞恥的鬧劇,悶聲道:“老師,準備上課吧,我妹妹剛回來,還不太能習慣。”
賀時琛不想搭理楚千黎,但他不願她繼續抹黑家族,好歹是名聲在外、抱錯歸來的賀家親女兒!
他給賀家爭臉那麼多年,不是讓她來一朝丟盡!
賀時琛及時解圍,班主任得以圓場,無奈道:“好的,那你就坐靠窗的位置吧。”
楚千黎遙望後排的座位,她倒沒對偏僻位置有抱怨,抱着自己的教材走到桌邊。
她的新同桌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生,他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外側,想要往裏面挪,卻又有點彆扭。
其他人都幸災樂禍地望着此幕,白胖男生一直都沒有同桌,就是由於別人嫌挨着他擠。
楚千黎見他慌亂不已,和緩道:“你不用挪了,我想靠窗坐。”
旁邊的王崢嘲笑道:“你怕是擠不過大白胖!”
白胖男生神情黯淡,他此時站起身來,退讓道:“我還是……”
楚千黎一溜煙地貼着同桌擠過去,隨即在靠窗桌椅建立根據地。她回頭望剛剛說話的人,揚眉道:“誰說擠不過?”
王崢撇了撇嘴,白胖男生一愣。
楚千黎:“你叫什麼?”
王崢繼續插嘴:“叫他白胖就行!”
楚千黎沒理那人,又道:“你叫什麼?”
“……談暮星。”
大白熊般的男同桌脾氣很軟,他發現她露出遲疑神色,索性展示出教材上的名字。
楚千黎讚歎:“名字不錯。”帶星星就好。
談暮星有點驚訝,喏喏道:“謝謝。”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收拾教材的楚千黎,原以為新同學略微叛逆,但看着意外挺好相處。
談暮星猶豫片刻,好心道:“其實你可以讓老師調座位,然後換一個同桌,跟我可能不方便。”
談暮星體型龐大占空間,楚千黎日常活動不便捷,也不知老師為何將她安排在這裏。他知道班裏人不想跟自己同桌,沒準是她剛剛出言頂撞,老師故意想膈應或懲罰她。
楚千黎隨意道:“方便,太方便了,我不換同桌。”
談暮星:“啊?”
楚千黎把教材堆在桌上,她扭頭對新同桌道:“麻煩你再往我這邊點。”
談暮星迷茫而老實地照做。
楚千黎蜷縮在窗戶、教材及談暮星搭建的三角空間內,她用高高摞起的書和新同桌的身軀隱藏自己,舒舒服服地趴在書桌上,愉快道:“晚安。”
談暮星:“現在是早上。”
楚千黎枕着自己雙臂,她順水推舟地改口:“早安。”
下一秒,她安詳地閉眼,公然開始補覺。
談暮星:“?”
班主任離開后,沒人發現楚千黎上課睡覺,授課老師都沒察覺新同學,她就縮在談暮星身後做隱形人。
這一切落在賀時琛眼底,簡直讓他心頭火起。她被發配班裏最糟糕的座位,居然還不思進取地睡大覺!
楚千黎昨日在家如此神氣,怎麼在外爛泥扶不上牆?難道她就想靠丟家族的臉將自己氣死?
楚千黎謀害賀時琛的三種方法:1.將他炸死;2.讓他社會性死亡;3.把他氣死。
而且三種死亡方式殺傷力從低到高、依次遞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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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不少人煩哥哥,沒事他就是印鈔機,反正一段時間裏都在受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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