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88
沈舒的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的出口。
她不想談，也深信對方不會害自己。很明顯，這裏面隱藏着一段陳年舊事。
沈穎的手鬆開又握緊，握緊又鬆開,在宮稚看過來的擔憂眼神里,最後還是吐出一口長氣,說道：“今天開心點,之後……之後再說吧。”
沈舒為難的看一眼沈穎，最後還是點點頭：“你不要擔心。我已經沒有價值了。沒事的。”
價值？
什麼價值？
沈穎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她沒有說話低着頭悶不做聲的去切肉。宮稚急忙打起圓場，說著話。
這一場飯,吃得很沉悶。末了，宮稚把人接回自己的房子,又安慰起沈舒：“沈阿姨不要擔心,阿穎就是擔心你。”
“我知道。”沈舒坐在床頭,她的病還未好,臉上總有病容。她愣愣的看了會兒燈光，最後才看向宮稚，“明明是我的不對,也明明是我們母女的事情，反而要勞煩你在中間周旋。實在是對不住。”
“都要當一家人了,何必這麼見外。”
宮稚笑起來,她說出這句話，沒有半分的忸怩,自然而大方,似是勝券在握。沈舒雖然秀美,但她總是有些懦弱的模樣,就連沒有重生的沈穎也是如此。
沈舒知道自己是什麼脾性的，她性格軟弱，遇事總想着逃避。她教出來的女兒，雖然是她的驕傲，但曾經也跟自己一樣。只是如今，沈穎變了，變得越來越有自己的注意，曾經的堅韌都變成了支撐她的脊骨，曾經的不自信和軟弱都變成了盛放的泥土。
也不知道沈穎是不是受了宮稚的影響，才變成了……
她曾經期望過的那個樣子。
“……你說的對，我們……是一家人。”
沈舒說著，聲音又緩緩的低了下去。
宮稚看沈舒的精神不佳，於是說了幾句就走了。沈舒則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她一時想起房中堆積的那些藉由“方姐”的手送的那些東西，一時又想起的曾經的往事。
最後她還是翻身坐起來，撥通了那個藏在心中很久的電話。
沈舒心裏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這個電話是不是還存在着，畢竟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撥通的聲音，隨即很快就被人接起來。
電話的這頭和那頭，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發聲，但呼吸聲依然清晰可聞。沈舒心頭一顫，手忙腳亂的掛斷了電話。
沈穎早就躺在了床上，她雙手枕着後腦，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宮稚躺上床，沈穎動了動，手一伸，就把宮稚撈在懷裏，小心翼翼的抱着。
“你在想什麼呢？”宮稚問，她舒舒服服的窩在沈穎的懷裏，蹭在軟綿的胸前，感覺安逸極了。
“……我想，約宋芷見一面。”
宮稚打了個哈欠：“那你準備好要用什麼跟她交易了嗎？宋姐姐可不是那麼好打動的。”
沈穎扁了扁嘴，抱住宮稚，輕巧的翻了個身，壓在宮稚身上，盯住她：“你很熟悉她嘛。”
宮稚笑了聲，伸手拉沈穎的臉頰，往兩邊扯了扯：“吃醋呢？”
沈穎哼哼，作勢要咬宮稚，最後牙齒只叼住了一層皮，虛虛的在唇齒間磨了磨，最後才說道：“我能出的價不多，底子太薄，就算是想娶你，也得攢幾年的家底才行。”
宮稚笑，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沈穎磨得癢還是因為其他。沈穎湊過來，鼻尖輕輕的掃了下宮稚的鼻尖：“但是她不是想要開拓A市的市場么？眼下不久后就有個機會了。”
宮稚挑了下眉。
沈穎注視着宮稚，手指挽起宮稚的一縷發：“你不知道？我以為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多半是關於你的事情。”宮稚說道，她頓了頓，“寥寥數語。”
系統沒有說話，它已經懶得說話了，宮稚怕是前世今生做生意成精了，特別會避重就輕，又能讓人聽明白。
沈穎眯了眯眼睛，看着宮稚的表情，知道她只能說到這裏，於是放棄了繼續問下去，只在心頭轉了轉。
“是朱顏，她想要藉著宮家打壓朱家，最後把朱家都收攏過來。”沈穎回道，她側頭去親了親宮稚的臉頰，“上一世，他們沒能結婚，這次看起來，朱顏更隱忍，但也更受宮家信任，或許要等婚後才能行動了。”
“我哥和我爸不會給她這麼大的權力的。”宮稚擰着眉。宮家和朱家是聯姻，可不是要吞併對方。否則誰還肯跟宮家好好相處。
沈穎嗯了一聲：“前一世她跟公司的一個大股東串通起來了。宮家或許只想聯姻，但是吞併其實對某些人而言，或許更好。不過這一次她會怎麼選，我還不清楚……本來我已經不想管了。”
宮稚聞言，一時竟也不知道說什麼。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太重了。宮稚當然知道沈穎曾經受過的苦，那些事情，這個時空還未發生，但另一個時空她卻已然經歷。
曾經宮稚就因此而憐憫，相愛后，這份憐憫之上還增加了心疼。
要阻止沈穎復仇嗎？
這樣的想法曾在宮稚心中一閃而過，最後又都被她按下，成了那份壓在心底的心事。
因為讓沈穎放棄復仇，對沈穎而言太不公平，也太自私了。
可是眼下沈穎說了這話，就等於她已經放棄了。宮稚一時有些百感交集，她張了張口，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才好。
沈穎倒是笑起來：“你那麼感動做什麼？我啊，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上一輩子的仇，我上一輩子已經報過一次了。”
宮稚：“……誒？”
沈穎看着宮稚難得的獃滯表情，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她揉揉宮稚的耳朵，又愛憐的親了她一下，翻過身，一手撐着頭，一手依然牢牢的把住宮稚的腰。
說話的聲音輕描淡寫。
“有仇當然是趁着活着的時候報，又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好運氣，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想着下一輩子如何，就太可笑了，就算是重生，也不可能報仇的。”
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懦弱到期待下一世才能復仇的人，不就說明她一開始就輸了嗎？
“曾經我只是遺憾我想保護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她們現在活着，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宮稚低低的嗯一聲，最後還是沒忍住：“那，那我……唔，也不是我，她……”
沈穎笑得開心，說話帶着逗弄的意思，她看着宮稚，目光粘膩在對方身上，纏繞得就像是一條正在捕獵的巨蟒。
不管心情多差，只要跟宮稚有關，只要跟宮稚說話，沈穎煩躁的心情就會重新變得平靜下來。她身懷復仇的烈焰太久了，燒死了太多人，也把自己燒得面目全非。
就好像是深淵的惡鬼，永遠得不到寧靜回歸。
所幸，她身邊有了宮稚。地獄的火焰得以變得柔順，同時又更加的偏執。
沈穎揉了揉掌下的軟肉，宮稚低低的喘了一聲：“你殺了她？”
“當然沒有，不過，或許比起來，她更期待死亡吧。”
沈穎回答着，她耐心的看着宮稚的表情。宮稚沒有露出厭惡和畏懼，只是搖搖頭，最後拍拍沈穎：“你辛苦了。”
沈穎一愣：“你不問問其他人嗎？朱顏……你父母，你哥哥……”
“他們在另一個時空已經得到自己應有的結局了。”宮稚回答，她想了想，“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非要說的話，這樣更符合我的價值觀一些。”
宮稚分得太清楚了，沈穎有些不安，她靠的更近了些，鼻尖嗅到宮稚身上的味道。這氣味讓她安靜下來，不再那麼焦躁：“如果我沒有重生，你還會愛上我么？”
“當然……不會的吧。我會幫你，會帶着你往前。但是我不喜歡那樣的你。”
宮稚回答得理所當然，她笑着湊近，看着沈穎舒展開的眉眼：“哎呀，你還跟自己吃醋呢？羞不羞。”
“就我們兩，我為什麼要羞！”沈穎理直氣壯，她把自己窩進宮稚的懷中：“反正你不許喜歡別人，就算是我也不行！”
宮稚樂得不行，連聲應好。
兩人互相摟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又把沈舒送了回去。只是誰也沒想到，不等沈穎去找宋芷，宋芷自己倒是先找上門了。
“我想，或許我們需要重新認識一下彼此。”
宋芷看着面前這個跟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年輕姑娘，她當然更年輕，同時也更富積極性和攻擊性。相比之下，宋芷倒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在沈穎的身邊是宮稚，她們都看着宋芷，目光里的神情絕對算不上多友善。
“不用這樣看着我。我知道你們很疑惑，我知道的也並不比你們多。”宋芷攤了下手，“事關我的母親，這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相信也是你們還在這裏聽我廢話的原因。”
“你想要什麼？”沈穎問。
“我想要你和你母親的頭髮做個基因檢測。”宋芷托着下巴看着沈穎，“我們這麼像，有血緣關係也很正常吧。只是我要知道，我們到底是父系還是母系的關係。”
沈穎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如果是母親那邊，或許我們可以平淡相處，但如果是父親……我們怕得不死不休了。”
宋芷抬眼，看向沈穎：“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