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天剛蒙蒙亮,秦森聽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
掀開布帘子,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往鎮裏面走,秦森找一個當地人問了一下,原來鎮上每月的三六九是大集,今天是九號,所以人才多。
“那等什麼,咱們先去一些人看看。”
秦樹招呼幾個年輕人兜里揣着錢和糧票,先去鎮上摸摸情況。
因為左峰山和右峰山就在不遠處,所以這個鎮就叫雙峰鎮。雙峰鎮還挺大,周圍有幾十個大隊,所以鎮上的物資還算豐富。當然,這也有當地現在還不算太乾旱的原因。
即使這裏還不算乾旱,這會兒大家對家裏的糧食還是看的緊,再加上外面缺糧影響,和糧食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漲價了。
夏月去供銷社問了一下白糖的價錢,和年前她在寶山縣供銷社買的價格相比漲了兩毛。
秦森道,“買吧,就買白糖,給清清做點心用,其他的水果糖清清也不愛吃。”
“難得出來一次,就買五斤吧。”
“行。”
兩人去買白砂糖,一次買五斤售貨員還不賣。夫妻倆人分開去買才買到五斤白砂糖。
夏月不僅買了白糖,還買了三斤鹽巴、五袋奶粉、三塊布,另外還有牙膏、牙刷這些日用品。
買完東西出來,兩夫妻嘀咕,“鹽巴人家不賣給我多的,咱們還要找地方多買一些回去,腌菜、腌肉用的多。”
夏月翻了一下布兜里的糖票和糧票,“咱們手裏加起來有五斤多糖票要過期了,趕緊用出去。”
“啥?你們有糖票?”一個身上衣裳打補丁的中年女人湊過來往夏月兜里瞅,小聲地問了一句。
夏月趕緊把布兜綁起來,“你這人怎麼隨便亂看人家東西呢?”
中年女人嘿嘿一笑,露出發黃的牙齒,“這不聽說你們有糖票嘛。我家孫子喜歡吃糖,我們鄉下也沒處弄這些票,大妹子你行行好,要不你換點給我?”
剛才她就看到了,這兩人買了好些東西,一看就是有工作的城裏人,不缺錢不缺票,就是不知道怎麼到他們鎮上來了,縣裏東西不是更多嗎?
兩夫妻對視一眼,夏月笑呵呵地看向女人,“這位大姐你貴姓啊?”
“我呀,我叫朱紅。”
“那我叫你朱大姐吧,你想你用什麼換?”
“你想換什麼?”糖票也不便宜,讓她用錢買她也心疼啊!
“我要糧食!我娘家親戚都是城裏的人,大姐你也知道,現在外面乾旱,城裏人可不好買糧食。”
夏月這麼一說,朱紅就明白了,自動理解成他們城裏缺糧,這才老遠來鎮上買東西。
朱紅盤算着,現在城裏糧食緊張,糧食價格肯定高,她要價要高點。
“我用五斤糙米換你一斤糖票你看行不行?白砂糖現在九毛一斤,糙米怎麼著也得一毛二一斤吧,我用五斤糙米換你一斤糖票你不虧的。”
秦森剛想答應,被夏月攔下來,“那我不換了,現在糖票多難找啊,我用一斤糖票肯定能換五斤白米呢。”
朱紅急了,“誰說的,換不到的。現在糧食也精貴,要不你們城裏人也不會到咱們鄉下地方來買是吧。”
夏月笑了,“不瞞你說,我手裏有幾十斤糖票,如果你要的話,工業券我也搞的到。去年年底鍊鋼鐵的時候,你們家鐵鍋、鐵鏟子都拿捐出去鍊鋼鐵了吧?沒有鍋,孩子結婚、分家都不好辦吧。”
這話說到朱紅的心坎里了,從去年到現在,家家戶戶做飯都只能用陶罐。上個月大隊長家的城裏親戚給送了一口破鐵鍋,大家都羨慕的不行。
心痒痒的厲害,朱紅依然不鬆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
夏月當著她的面打開布袋子讓朱紅看了一眼,好傢夥,一大捧各種票。
“這些票不止我的,還有親戚朋友的,你放心,只要有糧食,我都換給你。”
朱紅沒說話,夏月收起袋子,拉着秦森就要走,“既然你不想換那就算了。”
“等等,我想換,不過你要等等我,我要回家問問我男人。”
“行吧,你想好了之後去西邊鎮口找我,那裏搭着一個篷子。你要換的話我勸你趕緊的,等會兒你來晚了,指不定我就和別人換了。”
“我很快回來,你們一定要等着我。”朱紅應了一聲,提着竹籃就往家跑。
看着朱紅跑遠了,秦森問,“她會不會舉報我們?”
“不會,這人是個貪小便宜的,她捨不得。”而且在這種小鎮上,管的也沒有城裏嚴格。
夫妻倆去鎮口放東西,跟二伯秦樹說了一會兒有個叫朱紅的人,可能會找她換糧食,讓二伯好好談談。
秦樹眼睛都亮了,“用票換?”
“嗯,他們沒有鐵鍋用,缺工業券,糖票這些肯定好換。”
“行,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們商量一下。”
夏月把他們兜里的工業券拿出來給二叔,讓二叔看着幫忙換一下,他們還有其他東西要買。
秦森記掛着閨女要的酒,繞着鎮子走了一圈都沒看到有當地賣酒的,供銷社的酒他看不上。
還是夏月機靈,跟着幾個背着東西鬼鬼祟祟的人,摸到鎮子東邊的黑市。
黑市口從一條小路過去,路口有人把守,看他們是生面孔,不讓進,交了一毛錢過路費才能進去。
進去之後,夏月發現這裏的物資比鎮上豐富多了,除了貴就沒有其他毛病。
夏月在黑市又買了十斤鹽,還有三斤黑糖、精麵粉、糯米粉都買了一些。在一棵大樹下放着幾個陶罈子,遠遠就聞到酒香。
“大爺,怎麼賣?”
賣酒的人伸出手掌,“老漢我不騙人,五年的純糧食酒,一塊五一斤。”
秦森:“大爺,景芝白乾這樣的瓶裝高檔酒也才一塊一一瓶兒,你這個價格太貴了吧!”
“我的東西值這個價!”
夏月一把推開秦森,捋起袖子砍價,你來我往,最後一塊二的價格買了十斤白酒。
先買回去給閨女試一試,好的話下次再來買。而且夏月覺得,再這麼乾旱下去,像酒這種東西,肯定會降價的。年份再長也沒用!
朱紅回家和男人王栓商量換工業券的事,王栓同意了,大兒子都結婚生娃了,二兒子也要結婚了,家裏房子小,以後肯定住不下,以後要分家沒有鍋可不行。但是具體怎麼換他還要再去問問。
兩口子快步往鎮西趕,找到地方后,秦樹笑呵呵地接待了他們。一番東拉西扯后,兩家定好價格,等天黑后再把糧食運過來,一手交錢,一手交工業券。
“糖票我也要。”
秦樹一口答應,“行,糖票我們也有,肉票也還有一些。”
他們家就過年一大家子分着吃了三兩肉,朱紅聽到肉票眼睛都亮了,她還沒說話呢,就被王栓罵了回去。飯都吃不飽還想吃肉?這婆娘怕不是欠打!
朱紅把話吞進肚裏去,老實地和男人回家準備糧食。
王栓他們所在的朝陽大隊,政策下來的時候他們也跟着搞食堂,誰知道大吃大喝沒幾天,就斷糧了。大隊長讓大家把家裏的存糧交出來,沒人肯,食堂辦不下去了,鋼也不煉了,食堂就徹底散了!大家回家各吃各!
王栓小時候挨過餓,對糧食看得重,平時省吃儉用,他們家才能有多餘的糧食換工業票。以前朱紅覺得男人太摳了,現在覺得男人做的對,換到工業券,他們家就是全大隊第二家有鐵鍋的人家了!體面!
準備糧食的時候,朱紅想照顧一下娘家人,她娘家也缺鐵鍋呢。王栓狠狠瞪她一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貼補娘家也不看什麼時候。
“你在家收拾,我出去一趟!”
撂下話,王栓去隔壁找他的兩個兄弟,三兄弟關上門商量一番,其他兩兄弟也想換。
他們家也有糧食,現在春天的糧食已經種下地了,過幾個月夏收就能分糧食了,不怕下半年挨餓。
晚上九點多鐘,天徹底黑了下來,王家三兄弟挑着糧食去鎮西口,秦樹他們也盼着呢。
王家兄弟換好工業券、糖票剛走,又有幾家人挑着糧食過來換工業券。糧食少的,還有拿雞蛋、菜苗來換的。
朱紅還是不甘心,男人一走,她跟着跑了一趟娘家,和她娘通完氣兒趕緊跑回家。娘家離得近就是有這點好處。
朱紅娘家人知道了,消息又傳給幾家親戚,知道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只要是糧食,這些東西他們全都收,夏月還用糖票、肥皂票、布票和人家換了小雞和小鴨子,都是春天剛孵出來的,老母雞各家也換了一兩隻。
秦樹清點完畢,這一趟光各種糧食就換了四千三百多斤,還沒提其他東西。雖然兜里的票被掏的差多了,錢也花出去不老少,但換回來的這些東西就夠族人多撐兩個多月了,這次真是大豐收啊!
“大家動作快點,收拾好東西我們現在就進山,往山裡走一截兒再找地方過夜。”
“啊?這麼晚走路都看不見。”
“少廢話,趕緊的,咱們摸黑先進山,等進山就點火把。”
還有人發牢騷,直接被身邊的踢了一腳,“咱們這麼多東西太招眼了,不趕緊跑等着人來搶啊!”
大家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東西,男人挑着擔子,女人背着大背篼,有的手裏還提着雞鴨簍子,快步往山裡去。
他們靜悄悄地來了,晚上悄摸地走了,第二天住在鎮邊的人看到棚子沒了,都以為他們一早走了。
這裏到處是大山,有好些社員住的特別遠,為了趕大集買東西,頭天晚上提前來鎮外頭搭棚子的事兒,一個月總會看到那麼幾回,一點不稀奇。
朱紅所在的朝陽大隊,好幾家換了工業券的,一點不想等,隔天就託人買了鐵鍋回來,一時之間成了隊上的話題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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