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條魚魚

入夜。

正在閉目沉睡的見弗忽而睜開雙目，竹窗隨着屋外的一陣勁風被破開，見弗微微一躲，竹窗的飛片擦過他的臉頰，削掉了他的一縷白髮。

白髮飄落地面之時，從窗口出現了一個和見弗生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只不過他的垂腰白髮被他隨意綁起，眉心也有一點和他一樣的紅痣，他的雙眸也一樣失焦，唯有和見弗對視時，左眼也出現了一顆琥珀色的舍利，在昏暗的夜中散發淡淡的光華。

“離梵，你今日做過了。”見弗平靜地說道。

離梵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他坐在窗口居高臨下地“看”着見弗，他說道：“比不得哥哥好命，不僅在長甘寺受主持喜愛，連同時落難時也都有心善的願意出手相助。”

“你明明早就到了此處，也可以早早現身，何以至於冒充我？”見弗問道。

離梵聞言，笑道：“哥哥說笑了，既然我們並蒂雙生，心靈相通，同擔傷害，為何便不能讓我享一享哥哥的福氣呢？”

離梵還是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雖然生了一樣的面容，若是不做偽裝，倒是很容易將之與見弗區分。

彼時離梵剛剛調侃完見弗，接着便心口一窒，竟咳了口血。

“你的傷勢如何？”這兩日他凝聚了一些靈力緩慢地恢復受損的經脈，他們兄弟二人同擔傷害，離梵身上的傷肯定不輕。

“尚可。”離梵無所謂地說道。

“你這幾日就莫要在用人身出現了，此處靈力充足，你可以安心利用靈力修復傷處。”見弗知曉離梵的性格，只覺心中無奈，但是對着雙生弟弟，也總是會天然地多幾分愛護。

離梵聞言，沒有說話，他走到了姜姜休息的床榻，姜姜睡覺的時候睡相併不怎麼好，原本她平常都是喜歡呆在水底休息的，但是因為擔心見弗，現在會在小屋子裏面休息，但是小竹床有些硬，姜姜又喜歡亂滾，被子會被弄得亂亂的。

“我真想瞧瞧眼前人究竟長什麼模樣，能讓我哥哥動用了這樣的法子救他。”離梵順着感覺戳了戳女孩的臉頰。

他知道見弗的態度，眼前人着實有些奇怪，他的能力和見弗類似，可視眾生業障無論目盲與否，都能見到。除了懵懂嬰孩，他也從未瞧見過身無業障的存在。

見弗聽着離梵的話，微微皺眉，既是雙子，他當然能夠感覺到離梵的想法，他輕聲警告道：“姜姜是恩人，你莫要如此。”

他並不喜歡弟弟這般行跡，二人雖是雙生，卻有着截然不同的脾性，也正是因此，見弗還是時常對着弟弟嘮叨。

離梵則是一臉的無所謂，透過窗檯的月光照亮了他的半張如玉面龐宛如救世神佛，他而的另外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之中像極了惡鬼修羅，明暗交織之間，即便他的樣貌和見弗如出一轍，也能夠讓人第一眼就區分出兄弟二人。

“哥哥難道不想看看么？”離梵反問，之後似是恍然，“也對，哥哥從來都是以濟世為己任，恩人從來都只是恩人。佛說擺脫業障七情才能脫人胎成佛，哥哥從來都沒有所謂七情六慾，便註定會成佛渡化眾生的。”

見弗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離梵的挖苦諷刺，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隨手結了個印，離梵就老老實實變回了紅蓮養傷去了。

離梵變為原型之後，見弗整個人也沉默了下來，他靜靜地坐在姜姜的床榻邊，沉默許久。

許久之後，才用手輕輕觸碰姜姜的臉頰，就像離梵剛剛做的那樣，可是很快就收回了手。

雙子的想法，從來都是相通的。

他也想看看這樣一個在血海之中將他撿回的恩人會是個什麼模樣的。

見弗能夠想像的溫暖柔軟的存在是夏日清晨微涼時落下的一縷陽光。

驅散黑暗寒冷，帶來無限光明的存在。

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見弗的心中升起，他雙手成印，月光在他的周圍形成了淡淡的光暈。

身上的傷口在漸漸癒合，可是奇怪的感覺卻並沒有消失。

這樣奇怪的感覺，是伴隨着姜姜的存在而來的。

不遠處的紅蓮又凋落了一朵花瓣，在水面上留下一層層漣漪。

並蒂雙生的離梵是能夠感同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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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碧居。

一個生的面白唇紅的小少年捧着一個紅木匣子匆匆進了雲碧居。

“女君女君，今日折夜道君又送了禮物過來。”

少年匆忙進屋，一個面容還算姣好的女子正懶洋洋地躺在軟塌之上，周圍有着三個模樣精緻的男子在服侍她。

聽到小少年的話，女子似是有了些許興趣，便懶懶地抬了眼皮，示意小童子將東西遞過來，打開之後，裏面露出來一顆瑩白圓潤的珍珠。

珍珠的周身溢滿了靈氣。

“如意，你這未婚夫倒是寵你。”一個坐在女子身邊幫她剝葡萄的男子酸溜溜地說道。

這男子生了一雙含情目，看着如意的眼神也讓如意有些意動。

“這未婚夫的位子，不過是當初在凡世定下的親事，到了這修真界我才知曉有更好的你們，現在不過是再給他留些面子罷了，而且他的天賦着實差勁，怕是以後連當我小侍的資格都沒有，現在還偏偏不聽勸去那合歡宗當了個什麼勞什子道君，真真丟了我們如家和君家的臉面。”如意連忙去哄着這個男子。

如意的樣貌屬於中上之姿，但是因着是從凡世來到修真界的，性子比之修真界的女子少了一些高傲，且更懂情.趣，再加上天賦不錯，吸引了許多男修。

見她哄着別人，另外兩個也有些不樂意了，也纏着如意。漸漸的，如意也將方才還有些喜愛的珍珠放到了一旁，甚至連一旁看熱鬧的小少年也被拉着進了他們的玩鬧之中。

這顆珍珠便被如意給遺落了，就像這珍珠的主人一般。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梅林里的梅花早早謝了，結了一顆顆青翠欲滴的青梅。

侍從得了消息之後便匆匆趕往梅林，梅林的主人正用銀剪子輕輕剪下幾顆青梅，青梅落在了小竹籃中，那雙手纖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握着的銀剪子在聽見侍從的話后，有些微微顫動。

“如姑娘只說多謝道君好意，以後莫要再這般破費了。”侍從說這話時，有些小心翼翼。

“她可有問我現狀？”男子的聲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啞。

侍從猶豫了一瞬，說道：“不曾。”

他看着眼前的折夜道君，樣貌精緻俊秀，生了一雙脈脈含情目，只除了右眉微微斷開，顯得有些許薄情之外，根本挑不出任何錯處，如姑娘挑的那幾位都和眼前人一樣生了一雙含情目，一些事情，都心知肚明。侍從更是知道折夜道君明明行事穩重如君子，對如意姑娘再深情不過，入了合歡宗也不過是想跟着如意姑娘共求長生罷了。

聽了侍從的回答，男子也沒有多餘的反應，只是默默地用鹽水清洗着籃子裏的青梅，即便修真界可以有更加方便的法子，他還是選擇了最為繁雜的手工。

“您這是又做青梅釀？”侍從來這兒已經將近百年，他一直親眼見證着這個男子親力親為地為一個女子付出，每年都用這片為對方種下的梅林之中最好的青梅做出最為清甜醉人的青梅釀。

所謂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當年青梅竹馬之情意，如今早已被棄若敝履。

折夜道君點了點頭，又看着侍從這般不悅的模樣，反倒寬慰了他：“我答應過她，每年都釀予她吃，我不能食言。”

“可她都食言了……”侍從看着折夜道君，心中滿滿的心疼。

“阿恆，莫要胡言亂語。”折夜道君難得神色嚴肅地警告了名為阿恆的侍從。

侍從最後也只得乖乖退下。

不久之後，另外的一個侍從出現，這個侍從比之阿恆多了幾分僵硬感，看着便是傀儡人。

“冷姑娘說多謝道君所贈的珍珠，她想請道君過去一敘。”

此時的折夜道君仍然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他用乾淨的絹布擦了手，看向傀儡人說道：“多謝傳話，不過在下隻身一人去了冷姑娘那裏怕是有損冷姑娘的聲譽，若是冷姑娘好奇珍珠來歷，某一定如實告知，過會兒煩請童兒幫在下帶一封簡單書信，裏面應當有冷姑娘想知道的東西。”

折夜道君在傀儡人走之前還送了一壇自己冬日做的梅花釀讓它帶走，傀儡人沒有多說什麼，之後只是默默地將書信和酒帶走，這傀儡人的速度極快，幾乎可以說是來無影去無蹤了，也只有修真界中最為尊貴的宗門才捨得給弟子們配備傀儡人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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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姜姜今天難過極了。

她一早醒來就先興沖沖地去看自己養的花，花瓣又凋落了，這讓姜姜感覺十分挫敗，早上連海葡萄都少吃了好幾口。

她一個早上都沒有去水裏吐泡泡，也沒有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甚至連見弗的飯食也給忘了，就死死地盯着已經快要禿掉的紅蓮。

見弗也察覺到了姜姜的低落情緒，便詢問了一番，得知了緣由，見弗也有些哭笑不得。

對於他們來說，掉落花瓣也算是常事，一旦受傷過於眼中，確實需要重新長出花瓣這樣才算脫胎換骨。

只是長出花瓣這個階段很漫長就是了。

“光禿禿的不好看。”姜姜難過地說道，她把掉花瓣的鍋甩到了自己的身上。

見弗見不得姜姜難過，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安慰語句。

此時，見弗的識海浮現了離梵傳來的聲音。

“哥哥，你的傷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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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情商：哥，你的傷是不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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