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翌日,天外天論道會這一批的擂台賽還沒結束,每場都要在擂台上一對一的打,估摸着怎麼著也要比上個三四天的時間。
昨兒是商粲和雲端運氣好,都排在了第一天,免去了許多等待的時間。
本來已經完成擂台賽的修士是不必非要來擂台繼續觀戰的,但商粲還是來了,為的是能順理成章地和挽韶會合,然後談一談昨天晚上的經歷。
“——大概就是這樣,你有什麼頭緒嗎?”
“嗯,消失不見了嗎……”活得時間比較久,見多識廣的挽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看到那人的臉了嗎?”
“沒有。”商粲搖搖頭,“她一直戴着面具。”
“唔,那就有點兒難猜了。”
挽韶擰着眉,往商粲那邊湊了湊,小聲說道:“那十有八九不是個真人,大概只是套了層皮——但這樣的法術就太多了,不說走歪路子的魔修,就連各個仙門都多少有點涉及,比如天外天有傀儡術,落玄宗有剪紙成兵之類的。就連你們青嶼,不也有喚靈?”
“……”商粲嘆了口氣,向後倚去,“那就是毫無線索了。”
“這分明是你給的信息太少!”挽韶立刻感覺到被冒犯了,柳眉倒豎,急着證明自己般向商粲一伸手,“你剛才不是說你們把那身衣服帶回來了嗎?拿來給我看看先!”
“沒有。”
商粲別過頭去,彷彿突然對台上的對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不在我這。”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畢竟當時她和雲端二人都在場,而不論是從她們兩個(表面上)的武力還是名聲地位上雲端都遠勝於她,這種重要證物自然是該由雲端保管的。
“沒準現在已經交到天外天掌門那了也說不定。”
她說的輕描淡寫,挽韶面上天人交戰一番,最終放棄似的往椅子上一癱。
“行吧行吧,他們能想法子搞定這件事也行,還省得我費腦子了。”
“還有!”挽韶噌地一下轉過頭,目光灼灼地死盯着商粲看,“你怎麼總遇上雲端啊?沒……出什麼事吧?”
商粲沒立刻答話,慢吞吞給自己倒了杯茶,她也不喝,只捧在手中,輕輕轉動着茶盅,低垂着眼,眸光微動。
沒出事。
她和雲端昨晚吃完烤雞之後就回了天外天,一路都很順遂,最後分別時也只是平淡地點點頭就各自離開,彷彿只是恰巧遇上的一次普通出行,值得說出來的事一點都沒有。
但就是沒出事才顯得更奇怪。
她昨日的行為分明頗有蹊蹺。第二次夜探天外天被雲端逮到,出去后又直奔煙陽郊外的粲者去,還有她與假粲者交手的那兩招,縱然她姑且存着要隱藏實力的心思沒用靈力,但事後想來,一個御劍都御成那樣的修士,竟能配合雲中君的劍招,這本就足夠令人生疑。
偏偏雲端她什麼都沒問。
不論是商粲的目的,還是她的實力,雲端從沒過問過,彷彿順理成章般接受了這些。
雲端儘管寡言,心思卻向來縝密細緻,這般對待一個差不多是陌生人的可疑修士……實在太不合情理。
商粲眼中微沉,開口輕聲問道。
“……之前探聽到的、她已經都忘了的事,能確定屬實嗎?”
“這種事我當然不會拿來開玩笑了!”
意識到商粲話里的意思,挽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緊皺眉頭回想了一遍,然後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會有錯的。”
她謹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做賊似的低聲說道:“是你師父親手封的記憶,還在青嶼上下嚴令禁止在她面前提起你——這都不用我碧落黃泉的探子多出色,凡是那時的青嶼弟子,誰都知道這件事。”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反正青嶼也來了不少修士,不然——”
“不必了。”
商粲閉了閉眼,將手中的茶慢慢飲下。
“……大概只是我多心了吧。”
畢竟雲端昨天晚上也說過她有些想不起來了,她沒必要說謊。
至於雲端採取這種態度的原因……
商粲撇了撇嘴,突然生出種無所謂的心緒來。
算了吧。
不管怎樣,這樣的雲端總比鐵面無私的雲端對她來說要方便得多。既然是好事,那又何必刨根問底呢。
反正她們的相處也只到這場論道會結束——或者說只到商粲奪得道心蓮子那一刻為止。
除了手頭上的假粲者事件,她再應該關注的只有兩件事而已。一是奪得道心蓮子,二是解除天外天的結界,讓挽韶有辦法出去。
其餘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
商粲重新端正了心態,決定公事公辦地做好眼前的事。
但她想要搞定假粲者的事的話,就繞不過雲端這一關。畢竟那假粲者的衣服都讓雲端拿走了,商粲還惦記着那衣服上能不能找到點兒什麼蛛絲馬跡呢。
商粲想着事已至此不如坦蕩一點,早搞定早完事,乾脆直接去找雲端問問。
反正她作為昨晚戰鬥的當事者之一,去問問後續也是順理成章的,沒錯。
只是在這個念頭生出來之時,商粲才猛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找雲端。
……是哦,這幾次遇到雲端都是她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出現了,現在可倒好,到了想找她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去哪找。
抱着“興許雲端也會來看擂台”的念頭,商粲硬生生在擂台前坐了一上午,喝掉了天外天三壺半的雲霧茶,連雲端的人影都沒瞅見。
眼瞅着已經日上三竿,天外天正午的鐘聲響起,商粲慢吞吞站起身來,伸了大大一個懶腰,順便把在旁邊凳子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挽韶叫醒。
“呼啊,這擂台也太沒勁了。”挽韶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抱怨道,“要全都是這種水平的話,那我看你直接去搶獎品也沒什麼問題——啊,到吃飯時間了。”
她說著立刻打起了精神,高高興興向天外天食堂的方向走去,倒是沒忘了回頭招呼商粲。
“快走!白給的飯誒!”
“來了來了。”
難得沒有什麼心情去笑話挽韶堂堂碧落黃泉妖主竟然為能白吃幾頓飯高興成這樣,商粲此時的心思仍在惦記着怎麼找雲端上面。
難不成要她晚上再偷偷溜出來試試?其實也不是不行,就算沒碰到雲端的話還能順勢去煙陽郊外再看看,沒準還能找着什麼線索呢。但是就怕沒碰到雲端又碰到了其他巡夜的人,她可不覺得其他人能像態度奇怪的雲端那麼好說話——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端着一份飯了。天外天的食堂挺寬敞,但此刻還是顯得有點擁擠,畢竟除了天外天弟子外還多加了她們這批參加論道會的人,吃飯的隊伍排得長,廳內的空位置看起來也已經寥寥無幾了。
所幸商粲看到已經佔好桌子的挽韶正對她用力揮着手,不愧是最喜歡吃飯的碧落黃泉妖主,各項準備都做的天衣無縫。
她端着餐盤在挽韶對面坐定,挑挑揀揀地吃着天外天的例餐,嫌棄地撇了撇嘴。和她之前來遊學的時候比起來真是一點進步都沒有,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好吃。
別說跟青嶼比了,就連她昨天做的那隻烤雞都比這好吃不少,也不知道挽韶怎麼能吃的那麼香。
正感嘆着妖族味覺果然非同常人之時,食堂中突然響起幾聲低低的驚呼,很快噤了聲。
不知是不是商粲的錯覺,她鄰桌的修士吃飯的動作變得斯文了不少。
商粲和挽韶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豎起了耳朵,從眾修士壓低聲音的私語中努力辨別出來幾句有用的信息。
“那是玉山君!”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果然是有匪君子……”
“青嶼是不是風水比我們這好些?為什麼人家就總是出這種……漂亮修士?”
“這、興許是青嶼的餐食和天外天的不太一樣吧……”
嗯,原來天外天的弟子們也覺得這地方做的飯不好吃啊。
商粲忍不住想笑,忙繃住臉不去想這種沒用的事。她有點茫然地轉了轉眼睛,向面色不太好看的挽韶發問道。
“……玉山君是誰?青嶼原來還有這麼一號人嗎?是新來的?”
“……”
挽韶不知為何用一種看到什麼匪夷所思事物的眼神看着她,半張的櫻唇囁嚅了兩下,不敢置信地開口道:“你、你不知道玉山君?”
“我應該知道嗎……?”
商粲懵懵懂懂地反問道,仔細在腦中回想了一下,實在是沒找到相關的記憶。
說到底,她除了對雲端被稱作雲中君這件事很熟悉之外,對青嶼其他人的封號根本就——
“虛名罷了,道友不知自然正常。”
溫潤的男聲忽的從對面傳來,商粲周身一僵,莫名湧上股十分不好的預感。而面前已經抬起頭的挽韶看起來神色頗為複雜,正在拼了老命地給她使眼色。
還沒等商粲從那表達欲豐富的眼神里分析出什麼信息來,身側就忽然又走來一個人,她今日換了衣裳,不再是熟悉的那身素白錦絲袍,但仍是着白衣,依稀壓着青竹紋樣,腰間規規矩矩掛着青玉牌,腰身纖細筆直,束的一絲不苟。
熟悉的冷香隱隱傳來,商粲喉頭一梗,硬是空口咽下一大口飯,噎的她直皺眉。
“喝水。”
水杯被往她手邊推了推,商粲沒直接去拿,緩緩抬頭看去。
端着餐盤的雲端也正清清淡淡地看着她,冰雪雕琢般的容顏上無甚波瀾,點點頭算作招呼,然後又把水杯往商粲手邊推推,重複道:“喝水。”
腦中一時有些混亂,商粲默默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這才聽到雲端滿意地嗯了一聲。
“除了這桌外,周圍看起來都沒有空位了,可否容我二人叨擾一下?”
那莫名其妙有點熟悉的男聲再次響起,商粲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號人在呢,忙收回被雲端的突然出現擾亂了的心神,心念急轉間應着抬起頭:“何談叨擾,當然可以——”
“那太好了。”玉山君和氣地點點頭,放下餐盤,友好一笑,“在下青嶼楚銘。”
“……”
眼前人溫潤如玉的面容漸漸與記憶中那個青嶼任勞任怨幫她掩飾課程還給她抄作業的好友重合在一起,商粲險險收住她驚恐的語尾,等到青嶼二人入座后也沒能完全反應過來,惹得坐到她身邊的雲端看了她好幾次。
原、原來楚銘的封號是玉山君嗎!她可是第一次聽說!
……也不一定,可能她在青嶼的時候聽說過,只是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商粲到現在終於明白挽韶的那一系列奇怪表現是什麼意思了,她看向正眼觀鼻鼻觀心只顧扒飯的挽韶,大概明白了對方正向她表達“早幹什麼去了我都提醒過你了現在我愛莫能助”的信息。
真是自己給自己加難度。商粲默默嚼着飯,有點憂心自己吃完這頓飯會胃痛。
就算雲端是已經不記得她了,楚銘他可沒被封印記憶。
雖然她現在戴着面具……但還是要多加小心才行。
本來在之前碧落黃泉的探子打聽到楚銘會來論道會的時候,商粲還打算着從頭到尾繞着他走的。這可倒好,論道會第二場比試還沒打完,她這就已經和雲端楚銘兩個人在同桌吃飯了。
商粲在心中深深嘆氣,夾起一筷子炒蛋塞進嘴裏。
呸,有蛋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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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可能也發現了,那就是這個天外天論道會的擂台賽並不會寫的多仔細,就很不重要。
好想寫商粲掉馬哦(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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