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虞若卿從天飛過,看到下方仙氣繚繞,亭台樓閣隨着山巒起伏,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顯得十分壯觀漂亮。
相比於前幾年剛被翻修過的內門建築,赤煉峰似乎顯得確實有些老舊了。
江元霜孤僻冷淡,當年特地選了離主峰最遠的赤煉峰宮殿做自己的居所,玄霜仙宗又佔地極廣,從赤煉峰到主峰,比人界跨一個州縣的距離還要遠。
虞若卿這些年一直在赤煉峰隱居修鍊,鮮少出門,連自己所處的門派都沒逛過幾次,所以沒有着急趕路,一路上都感興趣地到處看着。
她如今修為已有金丹初期,一邊從天空經過,神識一邊像是海浪般掃過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山巒起伏,大抵便了解下方的情況了。
又飛過幾個煉劍煉丹的幾座山峰,虞若卿便察覺前方弟子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她似乎已經到了內門弟子居住生活的元始山之上。
玄霜仙宗是第一大仙門,弟子人數眾多,連內門弟子都住滿了三座山,元始山是其中一座。
虞若卿的神識像是一道巨網掃過元始山,無數弟子們說話的聲音瞬間湧來,頓時吵鬧得不行。
她眼皮一跳,趕緊收起神識。
就在神識即將撤去的時候,她清晰地聽到了元始山其中一個地方傳來了不和諧的噪音。
“饒、饒命啊,不要,謝少爺……”
有弟子破碎畏懼的求饒聲傳來。
“我已經給過你們時間了,你真的以為我是個好糊弄的傻子嗎!”
元始山其中一處堆放雜物的偏僻院子裏,三個弟子氣勢洶洶地圍着另外幾個弟子。
他們雖然都是內門弟子,但一方明顯看起來氣勢更足,每個人身上大多都戴着一兩個三品或者四品的法寶。
為首的那個弟子手腕上赫然戴着的是六品手環,從玉佩到戒指耳環,無一不是精品,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而被堵在角落裏的四個弟子,神情恐懼又畏縮,他們似乎剛被打過一頓,身上掛着彩。
“家、家裏之前寄的下品靈石都已經給你們了,我們真的沒有了。”為首的弟子瑟縮地求饒道,“師兄,讓我們走吧,要是讓教習知道了,你們也會有麻煩……”
聽到這話,他們非但不害怕,反而笑了起來,笑得被圍攻的幾個弟子有些迷茫。
“這小子,竟然敢拿劉教習的名頭威脅謝師兄。”旁邊的弟子笑道,“也對,他是新入門的,不知道劉教習算是謝師兄的遠房親戚呢。”
為首這個名叫謝浩軒的世家紈絝冷笑一聲。他本來也不差錢,就是藉著個引子來欺凌這幾個本就附屬於他家的小家族弟子而已。
他從手環里取出一根鞭子,在手中掂量。
“既然你們什麼都沒有,那便找點樂子吧,想必你們也沒有什麼意見。”謝浩軒弔兒郎當地說,“過來給本少爺學狗爬,不爬就抽你們。”
“嗚嗚不要啊……”
四人像是小鵪鶉一樣瑟縮地擠在一起,他們又不想學狗爬,又不敢反抗,只能互相遮着頭,等着疼痛降臨。
“怎麼,剛拜入門派幾年,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了?”謝浩軒旁邊的弟子嘲諷道。
剛入內門的四個師弟也不反駁,聽到鞭子破空地抽來,他們的身體下意識地戰慄,可過了半響,還是沒有任何痛覺傳來。
“喂。”
所有人都聽到從他們的頭頂,一個冷清淡然的聲音響起。
“鞭子不是這樣用的。”
“誰敢——”謝浩軒手中法寶忽然被人奪走,他惱羞成怒地抬起頭,接下來的話頓時咽回喉嚨。
圍牆上,一個黑衣姑娘輕盈地蹲在上面,她的手中還握着謝浩軒的鞭子。
她那一雙琥珀的眼眸在陽光下看起來十分晶瑩剔透,卻偏偏有一種陰雲壓地般的陰沉,讓人有點害怕。
然後最令人矚目的,是她腰間掛着的玄黑玉佩,上面一個血紅色的‘江’字,尤其令人矚目。
赤煉峰一向是神隱的,除了大事幾乎不出現,只在玄霜仙宗里留下了江長老的各種威名。
這幾個外門弟子們看到江字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想起來這代表着赤煉峰江元霜的親傳弟子……?
弟子們頓時都傻了。
如今內門弟子們雖然挂名在五大峰,但他們拜的不是五位長老,而是長老們手下年長的親傳弟子。
他們還隸屬於自己山峰和師承,只不過頭銜變成了首席長老,門派職位在大長老之下,負責管理各峰弟子,偶爾上上大課,讓自己的師父能安心退休修鍊,專心培養自己手中的其他精英苗苗。
按照輩分來論的話,眼前的黑衣姑娘看似和內門弟子差不多年紀,但其實是他們的師叔。
只不過赤煉峰實在孤僻,除了首席長老,大家一時間都沒將她和任何一位親傳弟子對上號。
“你,你,”謝浩軒磕磕巴巴地說,“你是誰?”
虞若卿斜瞥了他一眼,緊接着,謝浩軒便覺得肩膀火辣辣地一痛,他竟然被自己的鞭子給抽了!
很快,不只是他,其他兩個紈絝弟子都紛紛慘叫起來,好像不論他們怎麼躲,都躲不過一下又一下的鞭子,狠辣地抽在他們的腰側、手臂內這樣柔軟的地方。
謝浩軒太疼了,他想跑,卻被憑空的力量抓着腳腕拖了回來,別提多狼狽了。
“就,就算是師叔也不能隨便刑罰弟子吧!啊!”謝浩軒一邊又挨了一下,一邊抬高聲音,“我可是謝家二公子,我爹說黎長老已經答應收我為徒了,你憑什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一股威壓從上而下澆灌了下來,壓得謝浩軒從骨子裏開始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玄霜宗法第三條,上敬師尊長輩,不得失禮。”虞若卿薄唇微啟,“你對我不敬,按照宗法當罰。”
“宗法第八條,入門弟子當忘卻拜師前的一切背景。你權欲太重,道心不凈,當罰。”
“宗法第二十一條,弟子不得恃強欺弱,當罰。”
“宗法第三十四條,弟子不得結黨營私,當罰。”
一句又一句的判決從黑衣姑娘的口中淡然說出,彷彿重如泰山。
她每說一句,幾個弟子就覺得自己背上的壓力重一分,最後竟然像是被山壓在地上一樣,氣都喘不上來。
一直到說完最後一條,虞若卿才垂下眸子,看向地面上這三個汗水已經浸濕後背的弟子們。
“你們說,你們該不該罰?”她緩緩地問。
三人顫抖着,其中一個咬牙忍着戰慄,磕磕巴巴地開口,“該、該罰。”
他說出這句話,壓在自己身上的千斤重擔立刻消失不見,弟子立刻爬起來開始咳嗽。
其他兩人也同樣認了罰,這才終於有力氣撐起自己,手臂卻抖如篩糠。
相比剛剛作威作福的樣子,謝浩軒三人此刻狼狽不已,身上的弟子服都被抽得碎成一塊一塊的。
他們互相攙扶着,剛想跑,就聽到虞若卿冰冷的聲音響起。
“等等。”
三人回過頭,就覺得有什麼東西砸在了他們的胸前——是清言符。
這是玄霜仙宗里懲戒堂最常使用的手段,只要貼上這張符,金丹以下修為的弟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會在被解開人的面前吐出所有真相。
“去懲戒堂領罰。”虞若卿說,“這張符籙只有那裏的人才能解開。”
“什麼?可、可是你不是已經打過我們了嗎?”謝浩軒不敢相信地說。
——大名鼎鼎的懲戒堂啊!那可是六親不認的地方,哪怕宗主犯了錯,懲戒堂也敢抽過去。
“我可沒說過剛剛是懲罰。”
虞若卿抬起眼皮,她漫不經心地把玩中手中的鞭子。
“——我剛剛只是找樂子而已,你不介意吧?”
謝浩軒沒想到,自己欺壓別人的話反作用到了他的身上,從未受過這樣罪的他眼前陣陣發黑,好懸沒吐出一口血來。
他心中萬般憤恨,此時此刻也不敢再出言頂撞,只能藉著其他而二人攙扶的力氣,腳步虛軟地向著外面逃跑。
看着他們狼狽消失的身影,虞若卿還是有點不爽。
也不知道這是哪來的連原著炮灰都排不上號的小混混,在這裏作威作福。
“哪個長老竟然要收這麼個東西,眼睛瞎了?”她自言自語道,“不行,我得告他一狀。”
只不過,黎長老是哪個長老?
“宿主,不必在意這些小人物。”虞若卿還沒想到這個人,系統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而且有這些人在,也可以變相輔佐您的任務順利進行。”
那可不行!
系統這句話正好懟到了虞若卿的死穴。
其他任務執行者是為了與系統交易,最後得到獎勵。
可是虞若卿卻不同,她沒有任何願望要達成,她做反派,只是因為她為此而生。
她不想要任何獎賞,但有一點。既然如今她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的反派,那主角都是她的,也只有她可以折磨他們。
至於這些連炮灰都不如的小混混,他們配碰主角的一根手指嗎?
這種貨色也敢出來搶她的工作,活膩歪了吧。
虞若卿站起來,她冷冷地說,“仙宗是時候整頓一下不良風氣了。”
為了能正大光明讓宗法為己所用,虞若卿這幾日特地惡補過了玄霜仙宗宗法、修仙界法規,以及所有正派法則。
——愚蠢的炮灰只會仗勢欺人,而優秀的反派懂得用規則來為自己達成目標。
旁邊被她救下來的四個弟子一直想出言感謝,可是看她的神情那麼可怕,他們都弱弱地不敢出聲,只能一個勁兒的仰頭注視着她。
虞若卿只顧着思考自己的大業,卻沒有發現在她救下的這四個弟子眼裏,漂亮的小師叔站在牆上,身姿飄逸如仙。
陽光順着她姣好的臉龐滑落,襯得她冰冷中有溫情,溫暖中卻又顯得冷毅正直。她的漂亮的眉尖有些溝壑,彷彿在思考憂國憂民的大事,讓人不敢出言打擾。
多,多麼好的一位小師叔啊!年輕的小弟子們不由得都濕潤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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