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玄
宋秘書親自趕到現場，他陪着艾赤城一起站在裝甲車后，看着樓頂突然乍響的劇烈槍聲，擔憂地道：“伍霸強呢？他人還沒到嗎？”
艾赤城道：“已經上去了，衛星畫面捕捉到他幾個模糊的身影。”
宋秘書重重鬆了口氣，然後，轉過頭對艾赤城，道，“謝謝你，艾秘書長。否則，李煜的處境就太危險了……”
艾赤城搖搖頭，道：“我不光是為你，為了李書記，我也是為了自己。”
“為自己？”
艾赤城苦笑着道：“我還有個女兒！”
宋秘書一時語塞，好半天才道：“這可不像您的風格。”
艾赤城回頭盯着他道：“不像我什麼風格？”
宋秘書道：“您以前不是外號‘殺神’嗎？”
艾赤城嘴角牽動，笑了笑，道：“那是以前，以前是以前，以後是以後了……”
宋秘書點點頭，避而不談這個話題，試探『性』地道：“你覺得。李書記這次是怎麼想的？”
艾赤城眼睛看着樓頂，耳朵聽着沉寂下來的槍聲，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個字：“玄！”
“玄？”什麼意思？是搞不懂，還是玄奧的意思？不過，宋秘書宋弘道沒有追問下去，艾赤城也沒有再回答。
接下來的衛星畫面，也讓他們緊張到說不出話來，直到直升機在空中炸為碎片，才使他們稍稍鬆了口氣。
但還未待戰士肩上的武器完全放下，意外又出現了。整座大樓各個支撐點處，驟然相續爆起十餘團劇烈的爆炸火光。
我站在樓頂正扶着伍哥全身放鬆地拍着胸脯吹牛皮，伍哥幾次從昏睡中被我弄醒，斜斜靠在我肩膀上，不停咳嗽，努力擠出几絲笑容，勉強道：“下次你拿把槍，我們一對一，咳咳，看誰先倒下。”
“好，明天就和你一對一，不算話的是小狗。”
正開着玩笑，突然感覺到腳下地動山搖，樓層在緩緩傾倒。
也不知道怎麼搞得，我第一個念頭居然是2012？因為這一個多小時的驚險與刺激，已經把我有生以來積蓄的所有驚詫和機靈都用盡了，只覺得一種深深的荒謬，——老子怎麼這麼命苦！
伍哥猛喊道：“李煜，快走，樓要塌了！”
喬治在這棟爛尾樓里居然埋了三波炸彈！最後一波和他手中的遙控器相連，同歸於盡！喬治果然夠狠，夠絕，夠瘋狂！
腳下的水泥地面開始碎裂塌陷，我奮力肩扛着伍哥往前方那道水泥欄杆衝過去。
裝甲車裏，衛星畫面前，艾赤城和宋秘書宋弘道，腦袋一片空白，絕望地看着這驚天動地的情景，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無能為力的感覺，第一次浮現在這兩位手握重權的人心頭上。
足足二十餘層樓在持續垮塌，如同電視上的舊房爆破場面，徹底塌下成為一堆廢墟，只是那麼幾秒鐘的問題。
而我，面對這生死危機，心中不斷默念某句廣告台詞：只要你有目的地，整個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說來也奇怪，我每踏出的一步，那裏都有塊水泥預製板在那裏等我，讓我跑過後，才會掉向身後不斷擴大的裂隙黑洞。
在最後那一瞬間，我和伍哥高高躍起，一起跳下頂樓，像流星般墜入灰塵泛起的夜空裏……
李修仁拉開辦公室所有的窗帘，他的心近十年來很少出現過這種焦躁的情緒，數個煙頭被他狠狠踩熄在地毯上。
他遙望着天際，黑暗的身軀在陰影內，顯得十分高大，心裏面，他在默念：兒子，對不起！不是爸爸狠心，而是要看你的命到底夠不夠硬！硬得能扛下將來所發生的一切事，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在整個樓層全部垮塌之前，我和伍哥一起彈到一層結實的防護網上，我是背部着地，而悲催的伍哥是臉部着地。
我默默索索抓到一個人，仔細一看，是阿屁！連忙把他往伍哥那邊拉，三個人剛剛拉到一起，防護網也嘩啦一下垮掉了。
幸好，牽住防護網的樓層不高，而且垮塌時，也是曲扭地倒下，我們只是一陣頭暈目眩地翻滾，然後，終於摔倒在結實的地面上。
過了很久，我才有力氣站起來，把緊緊抓在手上的兩個人，一邊一個扶起來，在嗆人的鋪天蓋地的粉塵里，拖着他們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這日子雖然過得玄！但老子的兄弟，一個都不能剩下！死也要把他們給弄出去！
眼前的燈光在晃動，人聲嘈雜，三個人，或者說是三個灰頭土臉的水泥人，在周圍戰士目瞪口呆中，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戰士，出現在他們面前。
崔隊長帶着人馬，手裏正拿着一台不斷發出滴滴聲的信號收集器，朝我們這個方向跑過來，直到看到我，才終於重重鬆了一口氣。
我咬牙堅持了許久，看到了他們，眼前一昏，也栽倒在地，遠處響起救護車隱約的嘯叫……
在微微搖晃的救護車內，我感覺到右手被人抓得很緊，微微側頭，發現身側的阿屁，已經醒來，正眼淚橫流地默默看着我。
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張開滿是水泥味的嘴，嘶啞道：“阿屁，少打擾老子睡覺，沒事一邊玩兒去。”
阿屁吹着個烏黑髮亮的鼻涕泡，哽咽道：“煜，我對不起你……”
我咳嗽一下，裝傷重，道：“少廢話，早點還我500萬才是真傢伙。”
阿屁沒有和我開玩笑，道：“煜別，我是真對不起，不僅僅是這件事情，還有方美玉和艾佳人……”
我一聽，腰都直起來了，倒豎著眉頭道：“難道，你連她們倆都敢下手？你個死王八蛋！『淫』到沒邊了啊！！”
阿屁梗着脖子努力搖搖頭道：“她們我沒有搞。我是說，幾年前你和方美玉喝醉酒的那件事，是我把你和她弄到一個房間裏的，也是我安排酒店服務員給佳人打的電話……”
沒搞，那我就放下心來，在擔架上轉個身，背對着他，道：“少廢話，我早懷疑是你了。”如果你把她們倆都搞了，老子立馬拔你的輸『液』管！
阿屁在身後悠悠嘆了一口氣，道：“是啊，其實你也早發現了。因為，我也喜歡艾佳人呀，一直以來，因為你是我兄弟，我就只好把這份心思藏在心底。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佳人，更對不起芳芳……”
我背對着他，瞄着坐在身邊的女護士，默不作聲。
但阿屁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完全不聽身邊醫護人員的勸告，繼續道：“那天我喝了酒，一時糊塗，就對你辦了那麼一件錯事！你能原諒我嗎？”
我沒好氣地道：“好了，我原諒你了。反正佳人以前和我分開的根本『性』原因，也和你無關。而且你讓我對方美玉那靚女那麼來了一下，嗯，那個，其實，也不錯，嘿嘿。”反正周圍都是軍方人員，她們口風很嚴，也不怕內幕外傳，我放開來說。
阿屁似乎頓時精神了，道：“真的？”說完還砸吧了一下嘴巴，“那是，方四小姐在當時，真算得上我們人堆里最亮眼的一個，佳人那時候都還沒長開，跟她沒法比啊。”
我一個轉身，腦袋就往他擔架湊過去，連連點頭道：“那確實，兄弟，我跟你說，今年年初她又來找我了，我在酒吧里又和她弄了一次，啊，那個**，嘖嘖，差點弄死我了。”
阿屁歪着頭，吐了口黑黑的水泥吐沫，亮着眼睛，道：“真的？快跟我說說有多**？”
我眨巴着眼睛，努力回憶，後來總結了一句，道：“說有多**就有多**，真是尤物中的尤物！”
阿屁兩隻手完全不能動彈，就用那隻尚完好的腿在擔架上重重一擊，道：“那就好啊，說明兄弟我沒辦錯事兒啊，那個什麼……”
我還沉浸在『淫』靡的回憶里，定着眼球，隨口接口道：“什麼什麼？”
阿屁僵着腦袋，轉着眼珠子，道：“那個，你看看，你都享了這麼大的福了，是不是也應該感謝一下兄弟我。”
我直着脖子，道：“呵，你還想要感謝費？拉倒吧，你小子。”
阿屁堅持道：“那個，你看能不能把那500萬外債，給我免了。哎喲，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受了多的大罪啊。要是你以前不跟我搶艾佳人，我能去傷害芳芳嗎，我能到處去泡妞嗎，我能遇見……”他突然失聲了，那個女人的名字哽在他的喉頭，怎麼也發不出來。
我當時也在頂樓，也瞧見了璐丹最後那凄厲的一幕，那女人的幡然醒悟，那女人的生死不顧，那女人的愛恨決絕，那女人的以命來償！
我剛剛陪阿屁說了這麼多話，就是為了開他的心，這話題怎麼繞着繞着，又繞回來了？
阿屁張開眼睛，看着我，雖然沒有出聲，但臉上硬是擠出一絲笑容，『露』給我看。
好兄弟啊。我想要做什麼，他都能提前就想到，他忍着身體上劇痛和我說笑，就是為了讓我，不要為他擔心。我於心何忍！
在疾馳的救護車內，兩個大男孩在斷斷續續你一句我一句地爭着。
“一百萬，再多就不能免了。”
“四百萬，再多我就不還了。”
“好了，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最多免掉一百五十萬，你知道我是守財奴！”
“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全身上下沒一處完整的地方，完事了肯定要靠吃勞保過活，你還好意思追着一傷殘人士要錢，你好意思不你？”
“靠，你如果敢不還我的錢，我打都要把你打成殘障，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
“你至少要奉獻點愛心，那你給我捐點款……”
“捐款是捐款，還錢是還錢……”
“你給我捐一千萬吧……”
“我捐你妹，捐你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