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攤場

今年的麥子，不但數量多，而且麥稈既粗又長，攤上場自然就厚。拖拉機還沒跑完一圈，突然陷入了麥稈中，掙得煙囪里“突突”往出冒黑煙。小興爹見狀，趕緊握起木叉，沿着拖拉機壓過的帶狀痕迹趟過去，將拖拉機周圍的埋稈挑起，撂在一邊，然後再給輪胎周圍填上些麥稈，用腳踩實。等拖拉機行駛平穩，小興爹身上那件油熏熏的汗衫，已經被汗水濕透。可是，他卻不能因此而得到片刻的休息機會。為給拖拉機掃除障礙，他得拿着木叉，將被拖拉機推拉成堆的麥稈撥弄平整。大一些的堆子，他就用手抱，或者換用鐵叉挑起，撒在相對薄一些的地方。

不覺中二十來分鐘就過去了。厚厚一場麥子，已被拖拉機壓薄，貼在了場面，再也不會有堆積的情況出現。於是趕忙奔到碾磙旁，給固定着碾磙的木架前沿的橫檔上套上一件三角形鋼筋掛鈎，一股勁將碾磙拉近拖拉機，勾在拖拉機屁股後頭的掛鈎上，套好碾磙，拖拉機“吐吐”的碾場了。

小興爹這才鬆了口氣。他走出場口，將木叉往在樹蔭下一放，一屁股坐在叉把上。

拖拉機不緊不慢地在場上兜着圈子。小興爹身上的汗，已經塌得差不多了。

小興爹進入場心，拾起一簇麥稈，將麥穗枕向手背仔細瞧起來。他發現，麥穗早已沒了形狀，飽滿的顆子，大多都下來了。麥稈也被碾磙壓得扁扁的了，中間劃上了一條細細的裂痕。

“小興爹啊，你的莊稼真不錯，看看底下，才把麥稈兒榨實，就出了那麼厚一層顆子，嘿嘿，撞上好運氣了！”二姨夫說道

小興爹生硬地“嘿嘿”兩聲，謙虛道：“今年大家的收成都很好。”

“還說呢，就說你那個麥垛子吧，挨着比一比，誰家的有你的大？”

“今年是老天照顧。你回去歇會吧！”

“嗯！”

他感到興奮，他知道他今年沒白忙活，力氣沒白出，也因老天對他的眷顧而暗自喝彩。

翻場是個經驗活。首先，你得用木叉將被碾磙壓實的麥稈朝底挑起，在空中抖幾下，將成股成團的麥稈抖開，抖亂，然後再撒到一邊，抹平整……如此一弄，翻過的麥稈和尚未過叉的麥稈間，就會空出一條狹小的環狀通道，從高處往場面上看，恰似一剛出鍋的熱玉米酥，叫人拿碗從中間給輕輕扣了一下，壓出了一道整齊的溝渠。

和攤場一樣，翻場也是有許多說法的。若是有經驗的人，那木叉使的呀，才叫個神出鬼沒呢，叉尖深入麥稈底的深度和角度，都恰倒好處，不深不淺，不平也不陡，剛好能落在麥粒和麥稈的分界處，既避免了因對插入的角度和深度的把握不足而把地皮戳爛，也不至於翻不徹底。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場就被翻完了，整個場面又恢復成一塊完整的“玉米酥”。這時的太陽，已經快爬上頭頂了。火辣辣的光線，曬得天地一片渾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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