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教訓

第三章教訓

太安郡主的話音剛落,便見剛剛掌摑謝菁菁的那位姑姑笑盈盈地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朝曹月娥等人行了個福禮,規矩上絲毫不差。

“各位小姐萬福。奴婢系宮中專司禮儀教導的正六品司贊,宮中簿籍上乃有記注。因奉太后慈諭,出宮照顧郡主起居。今日斗膽,在此教導各位小姐一二。”

此話一出口,劉冬雪便心中一緊,更覺事態嚴重。

三姑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人與草木禽獸之所以不同,便是要講個國法尊卑、人倫綱常。孔聖人教給讀書人的,也不過是這些為人的道理罷了。可今天……”

說著三姑便拿眼去看謝菁菁,話氣中多了幾分教引姑姑特有的刻板和嚴厲,“這位小姐卻是做錯了!”

倚在曹月娥懷中頭暈目眩的謝菁菁聽聞此話,忍不住猛然打了個寒顫。

“這位小姐剛剛直呼郡主封號,可見是認得郡主的。可奴婢不明白,既認出此位是陛下親封的一品太安郡主,眾位小姐又似乎無品無封,為何既不行國禮,亦未以閨閣之禮相見?

“眾位小姐均出自高門大戶,難道家中無人教過規矩?竟不知何為禮法尊卑?”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哄然大笑。劉冬雪羞臊難當。曹月娥低頭抱着謝菁菁,銀牙咬碎,心中恨意難平。

只聽那位姑姑繼續說道:“后這位小姐更是口出惡語,有辱郡主。托太后、陛下洪福,郡主自然是餓不死的。

“只是你無禮囂張太過,話中竟影射已故的鎮國大長公主!這實在已不是不遵禮法,簡直是有違綱常。

“且不說大長公仙逝多年死者為尊,又是為國捐軀本應心懷感恩口中敬畏。只說眾位小姐可知這君君臣臣的道理?大長公主為君,爾等怎敢如此心懷不敬,口出惡語,以上犯上!”

三姑說到此處聲色俱厲,氣勢迫人。倒在地上的謝菁菁嚇得不輕,畏懼地向曹月娥懷中縮了縮,早沒了剛剛的飛揚跋扈。

“且不僅是這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之罪。這位小姐竟欺辱烈士遺孤。難不成鎮國大長公主、凌駙馬等英烈拚死殺敵以命相搏,就是為了讓爾等飽食終日後隨性辱罵他們的遺孤?

“這位小姐安享的富貴,難道不是前方將士拿命換的?若是可以,誰又想沒了娘?此話實在太過惡毒,不僅不仁不義,更是不忠不孝有違人倫!

“先不說這位小姐無定強賣,不可理喻。也不說惱羞成怒動手傷人,野蠻無理。更不說行止無狀口出惡言,有違閨訓。

“只說這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不敬英烈,不忠不義之罪,我這專司禮儀教導的六品司贊,可不應該出手?我這巴掌教訓的可是多餘?”

“不多餘!”店外百姓的情緒終被三姑的話給調了起來,眾口齊聲回道。

鎮國大長公主與凌駙馬雖已薨逝八年,可百姓卻未敢忘記。更未忘記凌家軍當年是如何百戰沙場,頻傳捷報。又是如何死地後生,直搗戎狄王庭。

一時間,有人口中念着當年長公主與駙馬之功,有人嘆息英烈遺孤無依,又有人怒於京中紈絝欺人太甚,哄亂紛紛,群情激奮。

灼華緩緩起身,越過地上的謝菁菁與曹月娥,走到店前沖門口眾人翩然一拜,開口道:

“多謝京中父老尚記得太安父母,太安感激不盡,亦代父母在天之靈謝過父老鄉親。”說完又鄭重一拜。

此時,布店門口的人已越聚越多,竟有百人之眾。見郡主親自來拜,無不動容。有人長揖還禮,有人感嘆連連,亦有人斥罵權貴欺人。整個布店沸沸揚揚,被圍得水泄不通。

灼華吩咐婆子將那三匹雲錦從車中搬出,凡家中有已經及笄的待嫁之女均可領上一塊,算作太安郡主的添妝之禮。

又另出資萬兩銀子從鑫源布店買來千匹上好的細布,拜託了李掌柜自今日起施布,給京城百姓每人裁上一塊做春裝。

李掌柜自是滿口答應,忙吩咐夥計去庫房搬布。又着錢嬤嬤帶人和郡主的嬤嬤一起在門口置案,造冊施布。又因棉布不夠千匹,趕緊着夥計去別店勻兌釆買。

店門口眾人一聽郡主施布,也莫不奔走相告。

灼華見處理妥當,便着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李掌柜忙恭身殷勤相送。一時間,眾人竟將謝菁菁等人忘了個一乾二淨。

“郡主好大的手筆!就不怕有人說你仗勢欺人嗎?”

店內外現下雖然鬧哄哄的,但曹月娥的這句話灼華還是聽得真切。她頗有幾分意外地回身看向曹月娥。旋而,輕聲笑道:

“我仗勢?剛剛你們也說我不過是一介孤女,這京城又豈是隨便撒野的地方?我仗誰的勢去?若硬要說我仗勢……”

冪籬下的灼華垂眸一嘆,只是外人卻並不得見。

“我仗的也不過是天道人心、禮法綱常的勢罷了。長幼尊卑,法紀人倫。這位小姐可認為我仗錯了勢?至於欺人……這又從何說起?我從未聽說,聖人夫子的道理是用來欺負人的。這位小姐如此說,可見是個不讀書的。”

“你……”

曹月娥自恃飽讀詩書又擅作詩填詞,自詡才華過人。此時,竟被人說成是不讀書的,不禁氣得銀牙咬碎,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郡主我們走吧。”

三姑上前來扶灼華,眾人簇擁着出了店門。李掌柜躬着身子一路相送,門口百姓紛紛自行讓出了一條路來。更有人行禮揖拜,甚為恭敬。

看得曹月娥等人心中五味雜陳,或哀或怒,或羞或怨,竟百感交集。

……

車夫老黑見灼華等人出來,忙置了車凳。又與跟來相送的李掌柜對了一眼,便翻身上車駕馬去了。

灼華踩凳上車之前,李掌柜拱手輕聲道:“屬下李福來,恭送郡主。”

灼華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轉身坐入馬車。

……

“李叔這戲演得可有些浮誇了。我都怕他露了餡兒……哎呀,三姑!”

“沒大沒小。”

敏毓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三姑敲了個爆栗,她也只能捂着額頭撅起嘴來。

以前見她這樣,灼華怎麼都會展顏一笑。可今天,灼華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

三姑見她這樣,不禁嘆了口氣,安慰道:“郡主莫要傷懷。今日施布之事也算為公主駙馬祈福。那謝氏女口出惡言,不敬公主,我已懲戒了她,你切莫再要自責。”

“終究是我之因,累得父母英靈不得安寧,我不孝。”

灼華垂眸,面上雖未太過悲戚,但三姑卻知她素來心思極重,這便已然是入了心了。且她又自幼早慧異常,非外人可以輕易勸解的。平時有個敏毓在一旁玩笑胡鬧倒還好些。現下唯有她本人想開排解才是。於是便只能另說起別的事來,欲引開灼華的悲思。

“李福來剛剛問我,郡主明日可要繼續巡視暗樁?”

“不巡了。後日便進宮,在家中好好準備才是。再者,除了李叔打理的匯文齋里裡外外都是咱們的人外,其他暗樁中畢竟有外招的夥計,魚龍混雜,巡視太頻反而不好。”

“是。”三姑點頭應道。

“也不知那三個千金小姐現在如何了?我之前見那個胖小姐囂張的樣子,還以為她有多厲害呢,卻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被三姑教訓了一頓竟就賴在地上不敢起來了。虧她之前還那樣叫囂張狂。”

敏毓口中的三位千金小姐在太安郡主一走後,便被李掌柜着人各自好生送回府去了。

別人倒還罷了,唯謝大太太看見自己好好的女兒一早出去還生龍活虎,可不過兩個時辰,竟被婆子們架着回來,面容青紫破損,牙齒皆已鬆動,這分明是被人打了。

且行兇之人下手頗重,菁菁的容貌受損不說,人也糊塗迷暈了,問她什麼只會一味哭泣。把謝大太太給急得,趕緊命人將跟着謝菁菁出去的一眾丫鬟僕役全都綁到眼前,一一審問。

頃時間,眾僕役呼啦啦跪了一地。等謝大太太聽了下人說那太安郡主的女官如何驕橫猖狂,掌摑二小姐;又如何惡人先告狀,派了二小姐一身不是。不禁氣得渾身發抖,摔了手中的茶碗。

隨後抖着手站起身來連呼幾聲,命人趕緊點齊後院青壯僕從,這就要去追那太安郡主的車駕,為謝菁菁討回公道。

跪地受審的眾僕役一個個低頭屏氣不敢多言,卻暗中目光交匯膽戰心驚。其中有個年紀稍大的媳婦子仗着膽子,半天才磕頭說道:

“太太息怒,請太太三思。那太安郡主着實不是個省油的燈。手下侍衛眾多,連身邊的侍女都是有功夫的。以我等這樣的廢物去討公道,只怕公道未討回來,自己倒被人家給收拾了。到時候損了太太的面子,誤了太太事,反而不好。”

這媳婦子的一番話謝大太太倒是聽了進去,心下也強壓了壓火氣,開口問道:“既如此,你待怎樣?倒是說個章程出來。”

那媳婦子一見太太並未發火,反而問起她主意來,心下立刻激動了兩分,自認在主子面前露臉的機會到了。於是穩了穩心神說道:

“雖說今日受辱的是咱們家二小姐,可當時曹家小姐,劉家小姐都陪同在場,怎可脫了干係?

“不如太太找那兩位大人做主,一起去討個公道。常言道人多勢重,奴婢就不信那太安郡主有不怕的道理。

“尤其是順天府尹大人,這京中百姓誰人不怕?到時候那太安郡主迫於官威給咱們家二小姐磕頭賠罪,那咱們家丟的面子,二小姐受得委屈豈不全都掙了回來?”

這媳婦子一通癲三倒四,着三不着兩的話說下來,謝大太太竟聽得個頻頻點頭。也是實在沒有法子了,誰讓她家老爺是個不管事兒的,這一早兒就出去文會,連個人影兒都尋不見。

“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事,讓她這一介沒有見識的內宅婦人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到,更別說拿什麼正經主意了。

可誰知,當這謝大太太打定了主意,出門親自去尋那曹、劉兩家時,竟皆被拒之門外。

一個稱曹尚書去了衙門,夫人在外會客。另一個稱劉大人公務在身,夫人身體不適,不宜見客。

被兩家拒在門外且碰了一鼻子灰的謝大家太太,此時只覺得滿腹委屈無以復加,一上了自家的馬車便以帕掩面大哭起來,敲着車板沖馬夫喊道:

“進宮!我要去找太後娘娘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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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退婚後我攪翻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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