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向太清
珠圓玉潤的小胖子帶着一個小童堵在竹舍院落門前,腳下踩着一隻被琴音吸引而至的吼風獸,雙手叉腰,下巴揚的高高的:“鳳元九呢?這就是他這回閉關鼓搗出來的動靜?”
小童偷偷拽了拽小胖子的衣袖,小聲提醒:“少爺,老爺可是才剛吩咐過……”
“我爹去康家議事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鳳元九又不會跟我爹告狀,你怕甚麼?”小胖子不耐煩地晃晃胳膊,甩掉了拽着他衣袖的手。
小童縮回手,默默地看了一眼小胖子死活也沒敢踏入院門的那雙胖腳,垂首不語。
無了窒礙,小胖子顫着他白嫩嫩的雙下巴問元寶:“元寶兒!我問你,鳳元九呢?”
元寶笑眯眯地鞠躬行禮:“元寶見過五少爺,五少爺來的不巧,少爺還在閉關呢。”
“還真是每回都不巧,總挑我來的時候閉關!”小胖子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后,斜眼看元寶,“鳳元九該不是不敢見我,故意躲了起來吧?”
我家少爺又有什麼不敢見您的呢?怕比您瘦?還是怕比您美?
元寶心中腹誹連天,嘴卻閉得比蚌殼兒都緊,在他被分給九少爺做小童前,他那個大總管爹可是耳提面命過了,豁出去挨兩腳也不能丟了九少爺臉面,舍了命也不能給九少爺招麻煩。
小胖子橫了元寶一眼,也不為難他,直接扯着脖子朝葯田裏的康伯嚷嚷:“康伯!你說鳳元九不過才鍊氣一層,他閉得哪門子關?”
康伯樂呵呵地道:“九哥兒偶有所悟,閉關幾日也屬正常,興許此次出關就功行大進了。”
小胖子翻了個白眼:“偶有所悟?怕不是你老人家又給他淘換了甚麼好東西了吧?就他那資質,您便是再給他補,他也不可能被太清派收入門牆的!”
康伯長眉一抖,笑呵呵地問:“想來五哥兒這是被哪位長老收入門牆了?”
小胖子得意洋洋地瞄了一眼門扉緊閉的竹舍,聲音揚高了有幾個聲調:“那是自然!葛長老見我資質上佳,已經直接收我為親傳弟子了!”
康伯聞言心中卻是一苦,他家九哥兒那般資質漫說是太清派長老的親傳弟子了,便是太清派外門弟子都不見得能當得上:“恭喜五哥兒了!”
小胖子炫耀過了,鼓着包子臉盯了竹舍一眼,見鳳元九確實沒有出來跟他對轟的意思,便揚着下巴帶着他的小童走了,臨走還不忘讓小童拎走被他踩暈了那隻吼風獸,想來是又要背着他爹加餐了。
竹舍內,煉化融合了前世元神的鳳元九,神識已然不弱於任何一個築基期修士了,因此,在其參悟《連山易》略有所得,想要實際用上一用時,甫一收功便“見”得康伯在耳提面命地提點元寶——千萬莫讓九哥兒知道五哥兒被太清派長老收為親傳弟子的事兒!
如此,鳳元九便知定是他那位長得跟個小湯圓似的五表哥又來找他麻煩了。
若說兩人有什麼仇怨,倒也不見得,細究起來不過是些小孩子的心性,這個看不慣離家中老祖宗清修之地最近的竹舍被一個資質上不得檯面的傢伙獨自霸佔着,那個則看不慣那個小胖子在二舅媽的百般嬌寵下,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活得跟個中二少年二百五似的,如此來來往往次數多了,他這位五表哥前來尋他麻煩便如同日經一般正常了。
若放在以往他定會心境波動,立時絞盡腦汁琢磨個法子找補回去,但在多了前世三百年的記憶之後,鳳元九着實做不到再如同小孩子過家家般與那小胖子你來我往了,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想個法子收拾收拾那個趾高氣揚的小胖子。
不然若任其這般三天兩頭地骨碌過來耀武揚威,他還怎麼安靜的修仙呢?
鳳元九手抹向腰間綻着點點星光的藍色乾坤袋,鼓搗半天也沒找着可以用來藉以演天機問天數的合適龜甲,便只好暫且將一試《連山易》的心思擱置到了一旁,琢磨開他這位小胖子五表哥來。
小胖子五表哥是他二舅的幼子,而他二舅則是鳳家如今的主事人。
鳳家乃是東玄大陸東青州上十二修真世家之一,實力自然是有一些的。
不說諸多長老與客卿,他外公鳳安瀾據說便已經一腳踏破障關步入了那傳說中的境界,他大舅鳳吉玉已是一位洞玄中期的真人,他二舅鳳祥玉只羨人間富貴不羨仙,便被推出來做鳳家主事人,卻也有元嬰後期的修為,便是他那位據說得鳳家三代男人千嬌百寵的娘親,在他八歲那年丟下他去逍遙自在之時亦已經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了。
然而,這般實力在十二修真世家中卻也不過是個中等偏下罷了,更不用提跟東青州第一玄門正宗太清派相比較了。
太清派,據傳內九院有內門弟子三千眾,外門執事弟子數萬人,外六觀中慕名而至的問道之人更是不計其數。
因此,小胖子能被太清派上院的長老直接收為親傳弟子確實十分值得他驕傲一下,這也是他靈根資質上佳才能得着的緣法。
鳳元九掌心握着化作美玉的伏羲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權衡利弊,有了前世三百年的記憶,他自是知道修仙修仙,萬萬離不開諸般資源。
前十八年有他娘親所留遺澤在,更有康伯全力回護,自是沒有缺過他的資源。
然而這並非長久之計,為持家公允計,便也沒有哪個家族會將資源一直浪費在一個資質欠佳的後人身上。
先前他所用白龍參王需得康伯入連雲山脈深處去尋便是個明證,若是個天靈根資質的後人或是小胖子那般的變異風靈根需用白龍參王,自然有家族為其提供。
即便是這樣,小胖子還是以成為太清派長老真傳弟子為傲,可見太清派底蘊之深厚。
鳳元九指尖無意識地在“美玉”上輕划,一筆一筆,劃出的卻正是“太清派”三個字。
若說四陸九州二海之內,最不缺修真資源的修士,太清派內門弟子不敢說,但其真傳弟子定占其一。
若是在元神覺醒之前,他自是不敢奢想這真傳弟子之身份的,但是如今嘛,卻也未必不成。太清派有門規,在外六觀中修行至築基成功后自成為內九院弟子,又有非外六觀六大首座弟子不為內九院真傳弟子之規矩。
也就是說爭奪真傳弟子分位的人盡皆是築基期以下的修士,這於鳳元九而言便是天大的機會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鳳元九便也不再瞻前顧後,太清派下一次廣開山門之機便在四個月之後,當下需得計較的便是如何儘快離開鳳家,前往雲台山脈拜入太清派外六觀修行了。
次日,鳳元九便下山往棲鳳城鳳家拜訪二舅父鳳祥玉,不巧二舅外出未歸,便只得先回了竹舍靜修。
此回靜修,鳳元九主要參悟的自然便是《連山易》、《御靈九章》以及《太古天音密冊》。至於他的主修功法《太易歸元玄錄》,有十幾年修鍊底子在,他略微參悟了兩天便能做到真元無時無刻不在經絡中運轉了。
言是靜修,有小胖子在又哪裏能靜得下來,這也就是竹舍位置特殊,等閑人並不能上來,否則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
每次小胖子來,鳳元九皆避而不見,倒不是怕他,而是怕自己忍不住把這個擾他清修的小胖子揍哭了,壞了他心中的計較。
如此雞飛狗跳地靜修了半個月,鳳元九總算盼來了鳳家的管事,管事言及家主有請,鳳元九自是不敢耽擱,忙不迭理了理衣衫,帶着元寶隨管事下了棲鳳山。
棲鳳城依山而建,內里住的多是鳳家族裔子孫,無靈根的住在外城,有靈根的住在內城,鳳家的宅院便落在棲鳳城地勢最高的地方,佔了足有大半個內城。
鳳元九雖自幼在鳳家長大,但幾乎所有時間都悶在竹舍里修行了,並沒怎麼見過城中的市井之態,得了前世元九的記憶與修行經驗后,他自然知道了閉門造車的弊端,玄門雖講究出世渡真,卻也需懂得入世方能做到真正的出世。
因此,鳳元九進了棲鳳城便將神識放了出去,以期能多領略一些人生百態以磨鍊心境。在看見吹糖人的老頭兒、捏泥人的女子以及扛着糖葫蘆串子滿街溜達的漢子時起了興緻,便看得格外認真。
此次來請鳳元九的管事是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漢子,走的熬煉筋骨的力道修鍊之路,人生得人高馬大的卻是圓滑的很,見得鳳元九對那些東西感興趣,便也跟着放慢了腳步笑道:“平日裏這外城並算不得太熱鬧,九少爺若是喜歡,需得趕着年節來,那才算熱鬧。”
鳳元九側身躲過一個滑溜地像泥鰍似的在人群里穿梭的小男孩,笑道:“不過是看着有趣便多看了幾眼罷了。”
管事漢子爽朗一笑,也不深勸,只是道:“既如此,勞煩九少爺緊着點步子,老爺似乎有事尋你呢。”
鳳元九聞言心中一動,本以為是知道他前去拜訪過這才一回來便遣人來尋他,沒想到其中還有其他掌故,笑着送給管事漢子一塊下品靈石,問道:“二舅心情如何?”
管事漢子手一抹,一塊靈石便沒在了袖袋裏,不過並未明言自家主人如何,只是言道:“五少爺違逆老爺臨行前的吩咐,幾次三番擾九少爺清靜,被老爺封了氣海罰去祠堂里抄經了。”
這處罰不輕不重,看來自家二舅心情很是平靜,只不知尋他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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