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選洞府
卜子明挺端正的模樣,玄門正派的弟子,看向鳳元九時一雙眼睛裏竟然透着絲絲縷縷的淫邪,惹得鳳元九極度不適。
但他也只能暫且忍了。
鳳元九回頭看了一眼大殿,轉身往觀外走去——偏殿前那幾個被變成了八哥兒和吼風獸的弟子,與其說是古長老對觸犯門規弟子的懲罰,倒不如說是給新入門弟子的下馬威。
看着那隻被綁了翅膀的八哥,鳳元九更加覺得初來乍到,還是低調為妙了!
*
銅錘敲在銅罄上,罄聲悠遠,回蕩在山谷里,回聲陣陣。
鳳元九等了須臾,便有一隻猛禽落在崖邊伏低了身子。
鳳元九抱着小狐狸踏上猛禽的背,和聲說了一句:“帶我去尋一處清靜些的無主洞府罷。”
猛禽待鳳元九坐穩了,低鳴一聲,便振翅飛入了繚繞雲霧間。
明心峰不是七峰里最高的,卻是七峰里最為幽靜的,隨便一處洞府便能合了鳳元九的心意。
但這隻猛禽剛巧是二十七的兄弟,鳳元九先前的一時善心便得了善果,這隻猛禽十分盡心地帶着鳳元九繞着明心峰盤旋了好幾圈,才選定一處靈機最為濃郁的地界兒落了地。
這處洞府位於明心峰半山腰上的一處絕壁之上,怪石嶙峋,只有幾株老松樹迎風而立,並算不得美。
洞府門前只有半丈見方的石台可以立足,因此落了地那猛禽便化成了一名憨憨的小童。
小童給鳳元九行了一禮:“老爺,這處洞府可還合您的意?”
鳳元九極目遠眺,望着翻湧的雲霧深吸了一口氣,濃郁的靈機順着毛孔侵入四肢百骸,體內無時無刻不在自行運轉的真元運轉速度都變快了一絲。
鳳元九輕吁了一口濁氣,略一沉吟,自乾坤袋裏拿了一株根上還帶着泥土的百年七星草賞了小童:“此處甚合我意,這株七星草賞給你,謝你盡心帶我尋了這麼好一處修行之地。”
小童抓抓後腦勺,不太好意思收這麼重的謝禮,但又有些抗拒不了七星草的誘惑,一時間憨憨的臉幾乎糾結成了一個白白的嫩包子。
鳳元九莞爾:“這是我來的路上隨手挖的,並不值什麼。”
千年七星草是妖獸進階的必備之物,即便是百年七星草於低階妖獸而言也可以略微提升妖獸的資質,更何況這株還是根上帶着泥土的,完全可以帶回去種到穩妥的地方養起來。
小童到底沒抗拒過七星草的誘惑,接過了葉片上帶着點點星光的藥草:“如此便偏了老爺的好東西了。”
鳳元九端量着小童,不緊不慢地說:“你若是着實過意不去便回答我幾個問題。”
小童捏着七星草的手才剛縮到一半,一時間不知道該遞迴去好,還是接着把草收起來好,畢竟若是因為一株靈草犯了規矩並不值當的。
鳳元九看出小童的擔憂,說了一句:“不會問你很隱秘的事兒。”
小童着實掙扎了一番,到底收起還帶着泥土芬芳的七星草:“老爺您請問,能說的小的自然不會隱瞞。”
鳳元九輕笑了一聲,捏着小狐狸的后脖頸安撫因為損失了一株七星草而左扭右扭的鳳小白,道:“先說說六觀論道大會吧。”
小童聞言鬆了口氣,憨憨地問:“老爺可是想爭上首?”
鳳元九未置可否。
小童縮了下脖子,再沒敢多問,恭恭敬敬地說:“六觀論道大會每隔二十六年一次,凡是六觀弟子都可以報名參加,屆時會以武論道決出名次。小的聽說同為六觀弟子,築基成功進入內九院以後得到的待遇卻是有所差別的,這差別便是根據論道大會的排名來劃定。”
小童抬眼看看鳳元九,見他沒有開口意思,便硬着頭皮接著說道:“聽說各觀的首座弟子築基成功進入內九院便是真傳弟子,各觀排名前十的弟子築基成功之後則會成為內門弟子,餘下的便只能成為外門弟子了。
這些都是小的從諸位老爺的閑談里聽來的,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准。但各觀前十的席位競爭格外激烈卻是真真兒的,各觀排名前十的老爺洞府門前時不時便會有老爺找上門來奪席。”
鳳元九輕揚了下眉,問:“奪席?”
小童乾巴巴地笑了一下,說:“就是自忖修為足夠的老爺向各觀排名前十的老爺發起死戰,贏了便能替其席位,輸了便只能賠上身家性命了。”
鳳元九擼着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若有所思:“只能向本觀前十挑戰,還是六觀前十皆可挑戰?”
小童唏噓:“六觀前十皆可以的,每年都有老爺因奪席之戰隕落,其中不乏天資卓越之輩。”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旅,多爭得一分便多一絲成道的機會,又怎麼可能少得了紛爭。
在靈機匱乏的末法時代苦修三百載,鳳元九於此早已見怪不怪,他此刻已經在心裏盤算這般規則於他有何利弊了:“說說各觀首座弟子的情況。”
小童臉色有點苦,環顧四周,確定附近沒有隔牆之耳後,壓着嗓子說:“坐忘觀首座妙音仙子前些時日已經築基成功去了內九院,如今首座之位空懸,只待來年論道大會決出首座了。靜己觀向來只收女弟子,老爺您……”
鳳元九揚眉:“繼續。”
小童抓了一把後腦勺上那撮白毛,說:“明德觀首座方無忌和守德觀首座萬木春都是奪席奪來的首座之位,雖說他倆都只有鍊氣九層中期的修為,但見識過他們出手之後便再也沒人敢去挑釁他們了。至於修德觀的丁靈書和明心觀的幸敏之,他們如今都是鍊氣境大圓滿了,只差一個機緣便能悟得天地至理築基成功了。”
鳳元九笑言:“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小童嫩臉一紅,吭吭哧哧地說:“都是從老爺們的閑談里聽來的。”
鳳元九未置可否,問:“幸師兄築基成功之後,明心觀誰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首座弟子?”
小童想也沒想便道:“自然是卜子明卜老爺,卜老爺繼任明心觀首座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這可就巧了,看來他跟卜子明是註定沒有善緣了。
鳳元九饒有興趣地說了一句:“看來卜師兄的修為甚為了得,讓其他師兄都沒了與他爭上一爭的勇氣了。”
小童嘴唇動了兩下,到底什麼也沒說。
鳳元九知道太清派對役使的這些妖禽們甚為嚴格,有些話這小童並不方便說與他聽,便也沒為難它,擺擺手示意小童自便,便轉身用身份玉碟開了洞府上的禁制進了洞府。
這處洞府並不很大,卻靜室、煉丹室、靈獸室、靈藥園、儲藏室應有盡有,靈藥園裏還長着一些常見藥草,已經有些年份了。最讓鳳元九驚喜的是在靜室的牆角邊上有一眼微型靈泉——像是從別處挪過來的,難怪此處靈機會如此濃郁了。
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位前人如此財大氣粗,連微型靈泉都捨得留下來福澤後來之人。
而且這般合宜的洞府又怎麼會空置到現在,反倒是便宜了他。
鳳元九一間石室一間石室地看過來,最終在靜室中的石台上找出了此處洞府的禁制中樞。
石台上趴着兩隻巴掌大的五行龜,看龜背盾片上的花紋應有三百年的壽數了。
鳳元九曾在《異物志》上見過這種龜背盾片上花紋成五行相生之態的小龜,這龜以靈石為食,養上一對便能把洞府維護的乾乾淨淨,着實不賴。
兩隻小龜正頭頂着頭在石台正中的凹槽里曬殼,鳳元九伸出手指輕輕一掀,把兩隻小龜都掀成了四腳朝天的姿勢,隨手將身份玉碟放進石台正中的凹槽上,注入真元開啟了洞府的防禦禁制。
一路行來,小狐狸要低調地隱藏“尋寶狐”的身份,着實被憋得狠了,此時總算到了安全的地方,便一下子變成了脫韁的野馬,尥着蹶子撒歡去了。
鳳元九也沒管它,端量了一會兒晃着四條小短腿兒努力翻身的小龜,留下一塊下品靈石便到靜室里趺坐到了雲床之上。
後日便有講道,鳳元九打算去聽一聽,便沒有入定閉關。
把在雲台山脈中的收穫拿出來整理了一番,自雲海秘境裏挖來的靈株里撿了一些出來,預備栽進靈藥園裏。
把預備栽植的靈株藥草放到一邊,鳳元九正仔細地往那些裝着珍稀靈株的玉匣上貼封靈符,小狐狸便叼着一枚不知從哪翻出來的青玉簡三跳兩跳地跳到了鳳元九腿上。
鳳元九一個失手,便毀了一張封靈符。
小狐狸縮縮脖子,一步一步往後退。
鳳元九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捏住青玉簡,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動作瞬間定格,三條腿踩在鳳元九月白色的衣袍上,右後腿抬着,姿勢有些滑稽。
鳳元九輕輕一拽,拽走了青玉簡,不咸不淡地說:“太毛躁了,需得好生磨磨性子。”
小狐狸一動不敢動,圓圓的狐狸眼裏逐漸氤氳上了幾許霧氣,看上去可憐的緊。
鳳元九不為所動:“禁食雲霧果七日。”
雲霧果生於靈脈雲霧之中,拇指指腹大小,剔透晶瑩,酸酸甜甜,既好看又可口,小狐狸愛吃的緊。
聞得七日不能食雲霧果,小狐狸耷頭耷腦地滑下雲床,頭銜尾窩到了靜室旮旯里。
鳳元九也不去看它這副可憐模樣,仔細端量了青玉簡上的暗紋片刻,只辨認出了上邊有幾處挺像養魂陣的。
再看也看不出什麼來了,鳳元九略一猶豫,便將玉簡貼到額上探出了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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