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加身
仿若深入地心的天塹橫亘在眼前,翻騰的雲海連連綿綿,接連了天際,望不見去路。
鳳元九負手立在絕壁之上,面無表情地望着天邊泛起瑰麗的霞光,不見喜怒的說:“如果你帶錯了路,我是指定趕不及太清派的入門考驗了。”
小狐狸瞬間蹲直了身子,如臨大敵般盯着鳳元九。
鳳元九用不帶絲毫煙火氣的語氣陳述:“於我而言,斷我仙途者便是生死仇敵。”
小狐狸像是被火燒到了尾巴尖似的,一躍落到地上,咬住鳳元九法袍下擺,死命拖着他往雲海的方向拽。
一階妖獸氣力確實不小,然而,卻也拖不動一個把真元灌注到腳上的修士,即便這個修士只有鍊氣中期的修為。
鳳元九任由小狐狸在他腳邊咬着他的衣擺上躥下跳,施施然拂袖,將懸崖邊上一塊即將脫落的巨石打落懸崖,側耳細聽,良久也未聽到回聲。
這天塹顯然是真的,並非幻象。
鳳元九垂眼,看着小狐狸似笑非笑:“鳳小白,你確定?”
小狐狸舉起一隻前爪又做發誓狀,隨後叼着鳳元九的衣擺朝着雲海拽了拽,示意鳳元九跟在它身後,便鬆開鳳元九的衣擺當先向雲海走去。
鳳元九站在懸崖上沒動,靜靜地看着小狐狸踏上雲海,踏雲而行。
直至小狐狸走了有百里之遙,回首相望時,鳳元九才倒提着寶劍,抬腳循着小狐狸的足跡踏上了雲海。
翻湧的雲海踏在足下竟堅實無比,鳳元九垂眼看了一眼,繚繞雲氣已然沒過了膝蓋,抬眼再看前面如驚鴻絕影般踏雲而行的小狐狸,心底大致有了猜測——這雲海應是受重量影響的,人或物越重,便會陷得越深,之前那塊巨石足有千斤重,因此被他掃落懸崖后才久久未聞到回聲。
即便心底已有所猜測,鳳元九依然謹慎地循着小狐狸的足跡,未敢踏錯半步。
如此在雲海里穿行,走了三日之後,他們遇到了第一隻生於雲海里的妖獸——身長三丈,狀似魚,口生利齒,背生雙翼,通體透明。
鳳元九前世靈機匱乏妖獸只在典籍里見過,今生一直在鳳氏族內修行,也只見過最尋常的一些個妖獸,像如此奇異的,算是生平僅見。
鳳元九放慢腳步,將寶劍橫在胸前,與這雲海妖獸對視着,妖獸嘴裏那一口泛着寒光的大白牙讓鳳元九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兒里。
小狐狸回頭,彷彿乘着風一般,猛地竄到了鳳元九和那雲海妖獸之間,對着雲海妖獸張牙舞爪地齜了齜牙。
雲海妖獸三隻燈籠大的眼睛在鳳元九和鳳小白身上轉了一圈,露着滿口大白牙扯出一個抹詭異的笑,振動翅膀飛走了,一振翅便是兩萬多里。
妖獸多耿直,倒是不用防着它像紫薯圓子一樣殺個回馬槍。
鳳元九跟着小狐狸繼續往前走,一路上遇着過帶翅膀的魚,三隻腳的獸,長了兩個頭的蟲,肚子上長了口袋的鳥……
各類妖獸不知凡幾,鳳元九特意用元神在空白玉簡里拓了所遇那些妖獸的影像做了一份簡單的雲海妖獸圖鑑,以便日後有機會的話看圖識獸增長見聞。
其中有幾種妖獸看上去就肉質鮮美,沒準兒就能發現一兩種上好的食材,可以去桃花源里嘗上一口鮮。
久未嘗到的人間煙火氣,着實想的慌。
倒也不是鳳元九心太大,不將雲海兇險放在心上,而是不論什麼妖獸頂多駐足看上他一眼便轉頭就跑了,那速度就像他和小狐狸才是雲海猛獸似的,實在是讓人緊張不起來。
鳳元九起初以為是小狐狸血統高貴對這些妖獸有與生俱來的威懾力,但細細觀察下來才發現,那些妖獸對他也是敬而遠之的,就好似是在避瘟神一樣避着他。
鳳元九不明所以,然而身邊只有一隻退行到開靈之前、口不能言的小狐狸,他也無從去問,只好暫且將疑惑壓在了心底。
“雲海猛獸”和“雲海瘟神”組成了隊,在雲海里自然是暢通無阻的,沿途鳳元九除了雲海妖獸圖鑑又弄了一個雲海靈株圖鑑,並順便採摘了不少上了年份靈氣充足的藥草靈果。
就在鳳元九的乾坤袋日漸充盈,早先預備下盛靈株的盒子所剩無幾的時候,鳳元九終於跟在小狐狸身後走到了雲海盡頭。
雲海盡頭是一座足有萬仞高的高山,岩壁光滑,寸草不生。
鳳元九看着小狐狸頭也不回地朝着岩壁撞去,這次他沒再猶豫,緊隨其後,直直地走了上去。
看似堅實的岩壁,黏黏稠稠的,軟得像糖漿,還是草莓味水晶糖糖漿的顏色。
如果不是這感覺糊在身上太過粘膩,惹得鳳元九潔癖發作,恐怕都得被勾起食慾來——連吃了一個多月的辟穀丹,快要被饞瘋了。
石壁之後,別有洞天。
站在軟韌的草地上,再回首,背後哪裏有什麼高山雲海,有的只是連綿不斷的山林,這樣的山林在雲台山脈隨處可見。
遠處雲台十峰朦朦朧朧,仙影翩翩。
近處太清六觀依稀可見,求道者熙熙攘攘。
心知極有可能是被小狐狸帶入了一個微型秘境,通過秘境裏的空間節點,縮短了數萬里的腳程。
只是微型秘境一般都是粘連在完整空間上的空間殘片,可不是那麼好找到的。
鳳元九再次把自覺蹲到他肩頭的鳳小白提溜到眼前,細細端量了片刻。
鳳元九不緊不慢地問小狐狸:“坦白,還是我自己研究?”
鳳小白圓圓的狐狸眼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兩隻小爪子不甘不願地扒拉開了額前那一撮蓬鬆的絨毛。
金色的絨毛夾在白色的絨毛里,在陽光下格外惹眼,細數下來正好是四十九根。
玉白的指尖撥弄了一把軟軟的金色茸毛,鳳元九再次笑顏如花:“難怪!”
難怪堂堂太清真傳弟子會為了一隻狐狸屈尊為難一個前來拜師的小修士,難怪這小狐狸能夠輕易地找到一個微型秘境,這原是一隻罕見的尋寶狐!
於修士而言,尋寶狐就是無盡的資源,每每現世無不讓眾修士爭得頭破血流,沒想到倒是讓他陰差陽錯地收了靈寵。
鎮派之寶伏羲琴的氣運果然不同,他這一世雖然資質欠佳,氣運卻是上好的。
鳳元九在他的九州堪輿圖上找到雲台山脈上這處位置做了個標記,註上了“雲海”二字,以待日後修為足夠了再來探個究竟。
鳳元九正待尋個僻靜之地給小狐狸做一套衣帽遮上額頭那撮極易泄露品種的金毛,就聽見有喧嘩聲漸近。
小狐狸忙不迭用小爪子扒拉額前的絨毛,鳳元九則習慣性的掐訣引了一汪水鏡出來檢視了一番儀錶。
水鏡碎裂,清水沒入草地的瞬間,一行人自西方而來,三男兩女,為首的是個年輕女子,螓首蛾眉,環佩叮噹,像是位畫中走出來的大家小姐。
那女子見了鳳元九一愣,旋即笑着問:“這位師兄也是要去太清拜師的么?”
在鳳元九這裏,美麗的人、事、物,總是能得到一些無傷大雅的差別待遇,就比如鳳小白,如果小狐狸長得不和他眼緣他是不會救的。
說白了,鳳元九就是個極度膚淺的顏控。
既然當先開口的是位極美的女子,鳳元九便在唇邊扯了一絲淺笑,慢條斯理地說了一聲:“正是。”
那女子腮上染了兩朵紅霞,垂眼避開了鳳元九的視線,嬌羞模樣極是惹人憐愛:“小妹與幾位師兄師姐也是要去太清拜師的,師兄不妨與我們同行,路上還能有個照應。”
鳳元九饒有興趣地掃了一眼與她同行的幾人,清秀的女修士修為最高,鍊氣六層,壯得像山一樣的男修和腮上長了一個瘤子的男修是鍊氣五層,又黑又瘦那位男修是鍊氣四層,倒是為首的這位修為最低,不過才鍊氣三層,卻似乎頗具威信。
她開口邀請鳳元九同行,除了腮上長了個雞蛋大的瘤子的那位男修露出幾分不滿外,餘下三位都沒有任何錶示,面無表情的樣子活似被人封禁了元神的人傀。
摩梭着掌中龜甲暗自起了一卦,鳳元九指尖撓了下小狐狸的下頜,輕笑:“也好,那就勞煩師妹照應了。”
那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師兄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慧娘。”
慧娘的笑彷彿有魔力,讓人見了便捨不得移開眼,腮上長瘤子那位甚至露出了三分痴迷。
鳳元九看在眼裏,視線定在慧娘腮上酒窩一瞬,點頭應了聲好,卻並未通報自己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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